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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六十三

发布时间:2017-06-02 19:0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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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卷

唐纪六十三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中会昌三年(癸亥、843)

唐纪六十三唐武宗会昌三年(癸亥,公元843年)

[1]春,正月,回鹘乌介可汗帅众侵逼振武,刘沔遣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马使王逢帅沙陀朱邪赤心三部及契、拓跋三千骑袭其牙帐,沔自以大军继之。雄至振武,登城望回鹘之众寡,见毡车数十乘,从者皆衣朱碧,类华人;使谋问之,曰:“公主帐也。”雄使谍告之曰:“公主至此,家也,当求归路!今将出兵击可汗,请公主潜与侍从相保,驻车勿动!”雄乃凿城为十余穴,引兵夜 出,直攻可汗牙帐,至其帐下,虏乃觉之。可汗大惊,不知所为,弃辎重走,雄追击之;庚子,大破回鹘于杀胡山,可汗被疮,与数百骑遁去,雄迎太和公主以归。斩首万级,降其部落二万余人。丙午,刘沔捷奏至。

[1]春季,正月,回鹘乌介可汗率兵逼近振武,河东节度使刘沔派遣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马使王逢率领沙陀朱邪赤心三部,以及契、党项族三千骑兵袭击可汗的牙帐,刘沔亲率大军随后赶来。石雄到达振武后,登到城上察看回鹘有多少兵马,发现回鹘的队伍中有十来辆毡车,跟随毡车的人都穿着红色和青绿色的衣服,类似汉人。于是,派侦探前去询问,随从毡车的人回答说:“这是太和公主的帐幕。”石雄又派侦探去告诉公主说:“公主到这里,也就算是到家啦,应当寻找安全返回的办法。现在,官军即将出兵袭击可汗,请公主秘密地和侍从相互保护,毡车驻守原地,不要惊慌乱动!”石雄随即下令从城里向城外挖凿十多个地道,半夜 率兵从地道冲出,直攻可汗的牙帐。石雄的兵马抵达可汗牙帐外面的时候,回鹘兵才发觉,可汗大惊失色,不知所措,丢弃辎重逃走。石雄率兵追击,庚子(十一日),在杀胡山大败回鹘兵,可汗被枪刺伤,和几百名骑兵慌忙逃走。于是,石雄迎接太和公主返回。这一仗,石雄斩首回鹘一万人,收降回鹘部落二万多人。丙午(十七日),刘沔上奏朝廷的捷报到达京城。

李思忠入朝,自以回鹘降将,惧边将猜忌,乞并弟思贞等及爱弘顺皆归阙庭。

归义军使李思忠来京城朝拜,李思忠鉴于自己是回鹘的降将,惧怕朝廷边防将领的猜忌,于是,乞请自己和弟弟李思贞等人,以及副使爱弘顺都留居京城。

庚戌,以石雄为丰州都防御使。

庚戌(二十一日),唐武宗任命石雄为丰州都防御使。

乌介可汗走保黑车子族,其溃兵多诣幽州降。

乌介可汗往东北方向逃去,依附黑车子族,回鹘溃散的士兵大多到幽州投降。

[2]二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2]二月,庚申朔(初一),出现日食。

[3]诏停归义军,以其士卒分隶诸道为骑兵,优给粮赐。

[3]唐武宗下诏,停罢归义军,归义军的回鹘士卒分别隶属各道为骑兵,从优供给衣粮。

[4]辛未,黠戛斯 遣使者注吾合索献名马二;诏太仆卿赵蕃饮劳之。甲戌,上引对,班在勃海使之上。

[4]辛未(十一日),黠戛斯 派遣使者注吾合索来长安,向唐武宗奉献两匹名马。武宗命太仆卿赵蕃设宴招待注吾合索。甲戌(十五日),武宗召见各族使者,命注吾合索列班于勃海国使者的前面。

上欲令赵蕃就颉戛斯 求安西、北庭,李德裕等上言:“安西去京师七千余里,北庭五千余里,借使得之,当复置都护,以唐兵万人戌之,不知此兵于何处追发,馈运从何道得通,此乃用实费以易虚名,非计也。”上乃止。

唐武宗打算命赵蕃出使黠戛斯 ,要求把安西、北庭归还 唐朝。宰相李德裕等人上言说:“安西离京城长安七千多里,北庭五千多里,假如黠戛斯 归还 ,朝廷就必须重新设置都护府,征发一万名唐兵防守。不知道这么多的兵力从哪里征发,军需物资从哪条路打通运输。这实在是耗费大量的钱财去换取一个收复失地的好名声,恐怕不妥。”武宗于是作罢。

[5]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珙罢为右仆射。

[5]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珙被罢免宰相职务,担任右仆射。

[6]黠戛斯 求册命,李德裕奏,宜与之结欢,令自将兵求杀使者罪人及讨黑车子。上恐加可汗之名即不修臣礼,踵回鹘故事求岁遗及卖马,犹豫未决。德裕奏:“黠戛斯 已自称可汗,今欲藉其力,恐不可吝此名。回鹘有平安、史之功,故岁赐绢二万匹,且与之和市。黠戛斯 未尝有功于中国,岂敢遽求赂遗乎!若虑其不臣,当与之约,必如回鹘称臣,乃行册命;又当叙同姓以亲之,使执子孙之礼。”上从之。

[6]黠戛斯 请求唐武宗下诏正式册封自己为可汗。宰相李德裕上奏认为,应当册封黠戛斯 为可汗,这样,可以下令让他率兵搜捕当年杀黠戛斯 送太和公主返唐使者的回鹘罪犯,以及出兵征讨黑车子族。武宗恐怕册封黠戛斯 可汗以后,黠戛斯 不再对朝廷称臣纳贡,反而沿袭回鹘以往的惯例,要求朝廷每年赐给他们丝绢以及卖马交易,因而犹豫不决。李德裕上奏说:“黠戛斯 已经自称可汗,现在,朝廷要想借助他的兵力消灭回鹘残余,恐怕不应当吝惜一个可汗的名号。回鹘当年帮助国家平定安史之乱,立有大功,所以才每年赐予丝绢二万匹,同时许可在边境进行交易。黠戛斯 未曾对国家有功,怎敢随便要求朝廷赐给丝绢贿赂他们呢!如果担忧黠戛斯 不再称臣纳贡,可以和他首先约定,必须象回鹘可汗当年向朝廷称臣以后,才能进行册封。同时,黠戛斯 自称是汉朝李陵的后裔,和皇上同姓李,所以,还 应当和他叙说同姓的关系,以便更加亲近,今后,按照同姓子孙的礼节对待皇上。”武宗批准。

[7]庚寅,太和公主至京师,改封安定大长公主;诏宰相帅百官迎谒于章敬寺前。公主诣光顺门,去盛服,脱簪珥,谢回鹘负恩、和蕃无状之罪。上遣中使慰谕,然后入宫。阳安等七公主不来慰问安定公主,各罚俸物及封绢。

[7]庚寅(疑误),太和公主抵达京城,唐武宗改封公主为安定大长公主,下诏命宰相率领百官在章敬寺的前面迎接拜见公主。公主到光顺门时,脱去华丽的服装,卸掉头上的首饰,对于回鹘辜负国家的恩德以及自己和亲未达到预期目的表示谢罪。武宗派宦官慰问公主,然后公主回到宫中。阳安等七位公主没有出宫来慰问安定大长公主,被罚俸禄以及朝廷每年供给他们的丝绢。

[8]赐魏博节度使何重顺名弘敬。

[8]唐武宗赐魏博节度使何重顺名叫何弘敬。

[9]三月,以太仆卿赵蕃为安抚黠戛斯 使。上命李德裕草《赐黠戛斯 可汗书》,谕以“贞观二十一年黠戛斯 先君身自入朝,授左屯卫将军、坚昆都督,迄于天宝,朝贡不绝。比为回鹘所隔,回鹘凌虐诸蕃,可汗能复仇雪怨 ,茂功壮节,近古无俦。今回鹘残兵不满千人,散投山谷,可汗既与为怨 ,须尽歼夷;傥留余烬,必生后患。又闻可汗受氏之源,与我同族,国家承北平太守之后,可汗乃都尉苗裔。以此合族,尊卑可知。今欲册命可汗,特加美号,缘未知可汗之意,且遣谕怀。待赵蕃回日,别命使展礼。”自回鹘至塞上及黠戛斯 入贡,每有诏敕,上多命德裕草之。德裕请委翰林学士,上曰:“学士不能尽人意,须卿自为之。”

[9]三月,任命太仆卿赵蕃为安抚黠戛斯 使;命宰相李德裕起草《赐黠戛斯 可汗书》,说:“贞观二十一年,黠戛斯 的祖辈酋长来长安拜见太宗,被任命为左屯卫将军、坚昆都督。此后一直到天宝年间,向朝廷贡献不绝,但近年来被回鹘阻挠隔断。回鹘凌辱虐待周围的各藩国,可汗能够举兵而报仇雪恨,劳苦功高,近代以来无人可比。现在,回鹘的残兵不到一千人,散居在山谷中,可汗既然和回鹘有深仇大恨,那么,就应当继续出兵,把回鹘全部歼灭。如果留下残余,将来必有后患。听说可汗姓氏的渊源,和我大唐同族。大唐是汉朝北平太守李广的后代,可汗是汉朝都尉李陵的后裔。按照这种情况,我们合为同族一姓,尊卑上下的名份也就很清楚了。现在,朝廷打算册封你为可汗,特意授予你美好的名号,但由于还 不知道可汗的意向,所以,先派使者传达朝廷的意图,等赵蕃返回后,再另外派遣使者正式册封。”自从回鹘亡国后逃到边境,以及黠戛斯 来长安上贡,武宗每次发布诏书敕令,大多命李德裕起草。李德裕请求委托翰林学士起草,武宗说:“翰林学士的手笔不能尽如人意,我要你亲自动手起草。”

[10]刘沔奏:“归义军回鹘三千余人及酋长四十三人准诏分隶诸道,皆大呼,连营据滹沱河,不肯从命,已尽诛之。回鹘降幽州者前后三万余人,皆散隶诸道。”

[10]河东节度使刘沔奏报:“归义军回鹘三千人,以及酋长四十三人按照陛下诏令分别隶属各道。回鹘人得知后,都大声喧哗,聚集并占据滹沱河,不肯听从诏令,已经被我全部诛杀。回鹘乌介可汗被官军打败逃亡后,溃散的兵马相继有三万人投降幽州,都被分散隶属各道。”

[11]李德裕追论维州悉怛谋事云:“维州据高山绝顶,三面临江,在戎虏平川之冲,是汉地入兵之路;初,河、陇并没,唯此独存。吐蕃潜以妇人嫁此州门者,二十年后,两男长成,窃开垒门,引兵夜 入,遂为所陷,号曰无忧城。从此得并力于西边,更无虞于南路。凭陵近甸,旰食累朝。贞元中,韦皋欲经略河、湟,须此城为始。万旅尽锐,急攻数年,虽擒论莽热而还 ,城坚卒不可克。

[11]宰相李德裕追诉太和五年,吐蕃国维州守将悉怛谋降唐后又被送回而惨曹杀害的事件,说:“维州城位于高山险峻的地方,三面临江,是吐蕃和西川平原之间的交通要道,也是我们出兵攻打吐蕃的必经之地。当初,河西、陇右地区被吐蕃攻占后,只有维州还 在我们手中。后来,吐蕃秘密地把一个妇女嫁给维州的守门人。过了二十年,守门人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于是,一天夜 里,偷偷地打开城门,把吐蕃兵引进城中,维州因此被吐蕃攻占,称为无忧城。从此以后,吐蕃在南路无后顾之忧,集中兵力进攻我国的西部边境,连年侵犯京畿地区,以致几朝皇上都为此寝食不安。贞元年中,西川节度使韦皋准备出兵收复河、湟地区,但必须从维州首先下手,于是,调动一万多名精兵,昼夜 攻打了好几年。最后,虽然擒获了吐蕃大将论莽热,班师告捷,但维州因城池坚固,始终未能攻克。

臣初到西蜀,外扬国威,中缉边备。其维州熟臣信令,空壁来归,臣始受其降,南蛮震慑,山西八国,皆愿内属。其吐蕃合水、栖鸡等城,既失险厄,自须抽归,可减八处镇兵,坐收千余里旧地。且维州未降前一年,吐蕃犹围鲁州。岂顾盟约!臣受降之初,指天为誓,面许奏闻,各加酬赏。当时不与臣者,望风疾臣,诏臣执送悉怛谋等令彼自戮,臣宁忍以三百余人命弃信偷安!累表陈论,乞垂矜舍,答诏严切,竟令执还 。体备三木,舆于竹畚,及将就路,冤叫呜呜,将吏对臣,无不陨涕。其部送者更为蕃帅讥诮,云既已降彼,何用送来!复以此降人戮于汉境之上,恣行残忍,用固携离;至乃掷其婴孩,承以枪槊。绝忠款之路,快凶虐之情,从古已来,未有此事。虽时更一纪,而运属千年,乞追奖忠魂,各加褒赠!”诏赠悉怛谋右卫将军。

“我最初到西川担任节度使时,对外宣扬国家的威严,对内则加强边防守备。吐蕃维州守将悉怛谋熟知我的政令和信誉后,举城前来归降。我刚开始接受悉怛谋的归降,南诏国就受到极大的震惊和威慑;邛崃山以西的八国,都表示愿意前来归附;吐蕃国的合水、栖鸡等城,在失去维州作为屏障后,自然会退兵。这样,不仅我国可减少八个地方的镇守兵力,而且不必出兵,即可收复一千多里的失地。况且吐蕃在维州归降的前一年,仍在围攻鲁州,这难道表明他们真有诚意遵守两国签订的长庆盟约!我在接受悉怛谋归降时,曾经指天发誓,当面保证要向朝廷上奏,对悉怛谋等人酬劳赏赐。当时,朝廷中执意和我作对的牛僧孺等人,百般对我进行攻击。于是,文宗皇帝下诏,命将悉怛谋等人逮捕送还 ,任凭吐蕃诛杀。我怎么能忍心背弃信义,不顾这三百人的生命,自己苟且偷安呢!因而,多次上表朝廷,请求可怜赦免他们,但朝廷诏书答复严厉,命令必须逮捕送还 。结果,只好把悉怛谋等人捆绑起来,甚于不惜用竹筐抬着押送吐蕃。悉怛谋等人在即将上路时,齐声喊冤,西川的将士官吏也无不对我流泪哭泣。押送悉怛谋等人的西川将士还 遭到吐蕃人的讥笑,说:‘他既然已经投降你们了,为什么又要送回来!’随即,把悉怛谋等人在我国境内全部杀害,手段极为残忍。就连婴儿也不放过,他们先把婴儿扔向空中,然后用枪尖在下面承接,目的是吓唬那些已经对吐蕃离心离德的各族部落。朝廷这种处置办法,实在是自我断绝今后再有人效忠归降朝廷的门路,而使吐蕃人心大快。从古至今,再没有比这件事更愚蠢的了!现在,这起事件已经过去十二年了,恰逢陛下即位这千载难遇的好机会,请求追念奖励悉怛谋等人的忠魂,对他们加以褒奖并追赠官爵!”于是,唐武宗下诏,追赠悉怛谋为右卫将军。

臣光曰:论者多疑维州之取舍,不能决牛、李之是非。臣以为昔荀吴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吴弗许,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使鼓人杀叛者而缮守备。是时唐新与吐蕃修好而纳其维州,以利言之,则维州小而信大;以害言之,则维州缓而关中急。然则为唐计者,宜何先乎?悉怛谋在唐则为向化,在吐蕃不免为叛臣,其受诛也又何矜焉!且德裕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义也,匹夫徇利而忘义犹耻之,况天子乎!譬如邻人有牛,逸而入于家,或劝其兄归之,或劝其弟攘之,劝归者曰:“攘之不义也,且致讼。”劝攘者曰:“彼尝攘吾羊矣,何义之拘!牛大畜也,鬻之可以富家。”以是观之,牛、李之是非,端可见矣。

臣司马光曰:以往凡谈论维州事件的人,都对维州究竟应当夺取还 是丢弃而感到疑惑,不能判断牛僧孺和李德裕之间的是非曲直。我认为,过去春秋的时候,荀吴有一次围攻鼓城,城中有人请求举城投降,荀吴不许,他说:“如果我国有人举城叛变,我肯定痛恨他们;但别国的人举城叛变而投降我,我怎么能反而喜欢他们呢!我不能因为想夺取鼓城就容纳他们的奸谋。”于是,纵使鼓人杀掉叛变的人,并让他们加强防守。当时,唐朝和吐蕃签订长庆盟约不久,就接纳吐蕃维州守将的归降。从国家的利益来说,夺取维州的事小,而遵守盟约的信义为大;从吐蕃对国家危害的程度来说,也是维州稍缓而关中最为紧迫。那么,从唐朝来说,究竟利益和信义、维州和关中,哪方面更重要呢?悉怛谋降唐,从唐朝方面说,他这样做是向化;但从吐蕃方面说,则不免为叛臣。因此,他被诛杀,又有什么理由值得同情呢!同时,李德裕所考虑的是国家的利益,而牛僧孺所考虑的则是国家的信义。即使老百姓对见利忘义的行为都以为耻,何况一个国家的天子!打个譬喻来说,如果邻居家的牛丢了,跑到自己家里,有人劝这家人的哥哥把牛还 给邻居,有人劝他的弟弟把牛留下。劝还 的人说:“留下来不仁义,而且可能被人告发。”劝留的人说:“邻居过去曾偷过我的羊,对他还 拘泥什么仁义!牛是大牲畜,卖了可以使家里富裕。”对于牛僧孺和李德裕争论维州事件的是非曲直,由此最终可以作出明确的判断了。

[12]夏,四月,辛未,李德裕乞退就闲局,上曰:“卿每辞位,使我旬日不得所。今大事皆未就,卿岂得求去!”

[12]夏季,四月,辛未(十三日),宰相李德裕乞请辞职,退居闲散的职位。唐武宗说:“你每次提出辞职,都让我十来天心神不宁,现在,朝廷的大政方针还 都没有安排就序,你怎么能辞职呢!”

[13]初,昭义节度使刘从谏累表言仇士良罪恶,士良亦言从谏窥伺朝廷。及上即位,从谏有马高九尺,献之,上不受。从谏以为士良所为,怒杀其马,由是与朝廷相猜恨。遂招纳亡命,缮完兵械,邻境皆潜为之备。

[13]当初,昭义节度使刘从谏多次上表指斥左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士良的罪行,仇士良也向朝廷上言,说刘从谏窥伺朝廷的动向。唐武宗即位以后,刘从谏把自己一匹高达九尺的良马献给武宗,武宗拒绝没有接受。刘从谏认为是仇士良从中作梗,大怒,杀掉了这匹良马。从此以后,和朝廷之间相互猜忌怨 恨。于是,招收亡命之徒,修造完善各种兵器军械。与昭义邻接的藩镇都秘密地防备他。

从谏榷马牧及商旅,岁入钱五万缗,又卖铁、煮盐亦数万缗。大商皆假以牙职,使通好诸道,因为贩易。商人倚从谏势,所至多陵轹将吏,诸道皆恶之。

刘从谏对昭义境内的马场和商业实行专卖,每年收入钱五万缗。同时,又由官府主持卖铁和盐,每年收入也有几万缗。对于大商人,刘从谏授予他们节度使衙前的军职,然后,派他们出使各个藩镇,发展双方的友好关系,同时贩运买卖商品。商人都依赖刘从谏的权势,每到一个地方,往往凌辱将士官吏,各个藩镇无不厌恶他们。

从谏疾病,谓妻裴氏曰:“吾以忠直事朝廷,而朝廷不明我志,诸道皆不我与。我死,他人主此军,是吾家无炊火矣!”乃与幕客张谷、陈扬庭谋效河北诸镇,以弟右骁卫将军从素之子稹为牙内都知兵马使,从子匡周为中军兵马使,孔目官王协为押牙亲事兵马使,以奴李士贵为使宅十将兵马使,刘守义、刘守忠、董可武、崔玄度分将牙兵。谷,郓州人;扬庭,洪州人也。

后来,刘从谏身患疾病,对他的妻子裴氏说:“我对朝廷忠心直言,但朝廷却不明了我的心意,各个藩镇也都不了解我。我死了以后,如果朝廷另外派人来担任昭义节度使,我们家的香火从此也就断绝了!”于是,他和幕僚张谷、陈扬庭密谋效法河北藩镇,实行割据,任命他的弟弟右骁卫将军刘从素的儿子刘稹为牙内都知兵马使,侄子刘匡周为中军兵马使,孔目官王协为押牙亲事兵马使,家奴李士贵为使宅十将兵马使。命令刘守义、刘守忠、董可武、崔玄度分别统辖亲兵。张谷是郓州人;陈扬庭是洪州人。

从谏寻薨,稹秘不发丧。王协为稹谋曰:“正当如宝历年样为之,不出百日,旌节自至。但严奉监军,厚遗敕使,四境勿出兵,城中暗为备而已。”使押牙姜奏求国医,上遣中使解朝政以医问疾。稹又逼监军崔士康奏称从谏疾病,请命其子稹为留后。上遣供奉官薛士干往谕指云:“恐从谏疾未平,宜且就东都疗之;俟稍瘳,别有任使。仍遣稹入朝,必厚加官爵。”

不久,刘从谏去世,刘稹封锁消息,不为刘从谏治丧。王协为刘稹谋划说:“现在,只要你按照宝历元年刘悟去世后,刘从谏得以世袭而为节度使那样行事,尊奉监军,对朝廷的使者厚加贿赂,四邻边境切勿出兵侵扰,城中秘密地进行防备。这样,不出一百天,朝廷任命你为节度使的旌节自然就会送来。”于是,刘稹命押牙姜向朝廷上奏,请求派宫廷中著名的医生为刘从谏治病。武宗派遣宦官解朝政携朝廷医官前往昭义,为刘从谏诊断。刘稹又逼迫监军崔士康上奏,说刘从谏身患疾病,请求朝廷任命他的侄子刘稹为留后。武宗于是又派供奉官薛士干出使昭义,传达武宗的旨意说:“朝廷恐怕刘从谏的病一直不好,因此让他暂且到东都洛阳去治病,等到病情逐渐好转,再另外安排任命。并让刘从谏命刘稹到京城朝拜,朝廷必定授予优厚的官爵。”

上以泽潞事谋于宰相,宰相多以为:“回鹘余烬未灭,边境犹须警备,复讨泽潞,国力不支,请以刘稹权知军事。”谏官及群臣上言者亦然。李德裕独曰:“泽潞事体与河朔三镇不同。河朔习乱已久,人心难化,是故累朝以来,置之度外。泽潞近处心腹,一军素称忠义,尝破走朱滔,擒卢从史。顷时多用儒臣为帅,如李抱真成立此军,德宗犹不许承袭,使李缄护丧归东都。敬宗不恤国务,宰相又无远略,刘悟之死,因循以授从谏。从谏跋扈难制,累上表迫胁朝廷,今垂死之际,复以兵权擅付竖子。朝廷若又因而授之,则四方诸镇谁不思效其所为,天子威令不复行矣!”上曰:“卿以何术制之?果可克否?”对曰:“稹所恃者河朔三镇。但得镇、魏不与之同,则稹无能为也。若遣重臣往谕王元逵、何弘敬,以河朔自艰难以来,列圣许其传袭,已成故事,与泽潞不同。今朝廷将加兵泽潞,不欲更出禁军至山东。其山东三州隶昭义者,委两镇攻之;兼令遍谕将士,以贼平之日厚加官赏。苟两镇听命,不从旁沮桡官军,则稹必成擒矣!”上喜曰:“吾与德裕同之,保无后悔。”遂决意讨稹,群臣言者不复入矣。

唐武宗召集宰相商议如何处置昭义的事宜,多数宰相认为:“回鹘的残余还 未消灭,边境仍然需要加强防守。现在,又要征讨昭义,恐怕国家的财政难以支持。因此,请求任命刘稹暂为昭义留后。”谏官和凡是上言朝廷的百官也都持同样看法。只有宰相李德裕说:“昭义的情况和河朔地区的魏博、成德、幽州三个割据跋扈的藩镇不同。河朔地区割据跋扈已有很长时间,人心难以感化,所以,几朝皇上都承认现状,不再讨伐他们。昭义则邻近京城,处于国家的心腹地区。昭义的将士向来以忠义而闻名,曾经在贞元元年出兵击退幽州节度使朱滔的叛乱,元和三年擒拿本镇的叛将卢从史。过去,朝廷大多任用文官担任昭义节度使。如李抱真,最初组建昭义的军队,有很大的功劳,唐德宗仍不许他的儿子李缄世袭为该镇的节度使,命令他护送父亲的灵柩回归东都洛阳。后来,唐敬宗不理朝政,当时的宰相也缺乏远见卓识,因此,在节度使刘悟去世后,命他的儿子刘从谏世袭担任了节度使。刘从谏跋扈骄横,朝廷难以控制,他多次上表逼迫威胁朝廷。现在,在临死的时候,又擅自把兵权传给自己的侄子。如果朝廷又沿袭过去的惯例,任命刘稹为节度使,那么,全国各地的藩镇谁不想效法他们的做法。这样一来,皇上的威严和诏令也就难以在全国贯彻执行了!”武宗问:“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制服刘稹?而且,果真能够奏效吗?”李德裕回答说:“刘稹所依赖的是河朔魏博、成德和幽州三个割据藩镇。如果能使成德和魏博不与他相互勾结,那么,刘稹就无所作为了。假如朝廷能够派遣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前往成德和魏博,向两镇的节度使王元逵、何弘敬转达皇上的旨意,说明自从安史之乱以后,历代皇上许可他们传位子孙,世袭节度使,已经成为惯例,和昭义不同。现在,朝廷准备出兵讨伐昭义,但不打算派禁军攻打昭义在太行山以东的邢、、磁三州,而命成德和魏博两镇攻讨;同时也向这两个藩镇的将士转达皇上的旨意,在平定昭义的叛乱后,朝廷将给予将士优厚的官爵和赏赐。如果成德和魏博听从朝廷的命令,不从旁阻挠官军的行动,那么,刘稹肯定会被官军擒获!”武宗大喜,说:“我和德裕意见一致,以后保证不后悔。”于是,决心讨伐刘稹,百官再有人上言劝阻,武宗不再听取。

上命德裕草诏赐成德节度使王元逵、魏博节度使何弘敬,其略曰:“泽潞一镇,与卿事体不同,勿为子孙之谋,欲存辅车之势。但能显立功效,自然福及后昆。”丁丑,上临朝,称其语要切,曰:“当如此直告之是也!”又赐张仲武诏,以“回鹘余烬未灭,塞上多虞,专委卿御侮。”元逵、弘敬得诏,悚息听命。

武宗命李德裕起草给成德节度使王元逵、魏博节度使何弘敬的诏令,大略说:“昭义和你们两镇的情况不同,你们不必为自己的子孙考虑,而和刘稹相互勾结,互相依存。只要在讨伐刘稹时卓立战功,朝廷自然承认你们两镇的现状,允许传位于子孙。”丁丑(十九日),武宗上朝时,称赞李德裕起草的诏令切中要害,说:“就应当这样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接着,又命德裕起草给幽州节度使张仲武的诏令,说:“回鹘的残余还 没有消灭干净,北方边境不免遭受侵扰。现在,朝廷委任你专门防备。”王元逵、何弘敬二人接到朝廷诏令后,都恐惧惊慌,表示听从。

解朝政至上党,刘稹见朝政曰:“相公危困,不任拜诏。”朝政欲突入,兵马使刘武德、董可武蹑帘而立,朝政恐有他变,遽走出。稹赠直数千缗,复遣牙将梁叔文入谢。薛士干入境,俱不问从谏之疾,直为已知其死之意。都押牙郭谊等乃大出军,至龙泉驿迎候敕使,请用河朔事体;又见监军言之,崔士康懦怯,不敢违。于是将吏扶稹出见士众,发丧。干干竟不得入牙门,稹亦不受敕命。谊,兖州人也。解朝政复命,上怒,杖之,配恭陵;囚姜、梁叔文。

朝廷派宦官解朝政出使昭义,抵达昭义的治所上党后,刘稹会见解朝政,说:“相公刘从谏病重,无法出来接诏。”解朝政想乘其不备,突然冲进去,看看刘从谏到底病情如何,忽然发现昭义兵马使刘武德、董可武踩着门帘站在门口。解朝政恐怕有什么变故,急忙走出。随后,刘稹赠送解朝政钱几千缗,又派牙将梁叔文向朝廷拜谢。供奉官薛士干抵达昭义境内后,从不询问刘从谏的病情如何,好象他已经知道刘从谏死去的样子。昭义都押牙郭谊得知后,出动大批人马,前往龙泉驿迎接薛士干,请他向朝廷上奏,按照河朔藩镇的惯例,任命刘稹为昭义的留后。郭谊又去见昭义的监军崔士康,向他表明同样的意图。崔士康性情怯懦,不敢违抗。于是,昭义节度使府的部将和官吏扶刘稹出来,与将士见面,公开为刘从谏治丧。薛士干最后竟然未能进入昭义节度使的衙门,刘稹也不接受朝廷命他赴京城另有任命的敕令。郭谊是兖州人。解朝政回到京城后,向武宗报告出使昭义的经过。武宗大怒,下令用刑仗责打,然后,发配守护恭陵;同时下令拘捕昭义的使者姜、梁叔文。

辛巳,始为从谏辍朝,赠太傅,诏刘稹护丧归东都。又召见刘从素,令以书谕稹,稹不从。丁亥,以忠武节度使王茂元为河阳节度使,宁节度使王宰为忠武节度使。茂元,栖曜之子;宰,智兴之子也。

辛巳(二十三日),唐武宗下令停止上朝,为刘从谏去世哀悼,追封刘从谏为太子太傅,同时下诏,命刘稹护送刘从谏的灵柩回东都洛阳。武宗又召见刘从素,命他写信给儿子刘稹,劝他执行朝廷的诏令。刘稹拒不服从。丁亥(二十九日),武宗任命忠武节度使王茂元为河阳节度使,宁节度使王宰为忠武节度使。王茂元是王栖曜的儿子;王宰是王智兴的儿子。

黄州刺史杜牧上李德裕书,自言:“尝问淮西将董重质以三州之众四岁不破之由,重质以为由朝廷征兵太杂,客军数少,既不能自成一军,事须帖付地主。势羸力弱,心志不一,多致败亡,故初战二年,战则必胜,是多杀客军。及二年已后,客军殚少,止与陈许、河阳全军相搏,纵使唐州兵不能因虚取城,蔡州事力亦不支矣。其时朝廷若使鄂州、寿州、唐州只保境,不用进战,但用陈许、郑滑两道全军,帖以宣、润弩手,令其守隘,即不出一岁,无蔡州矣。今者上党之叛,复与淮西不同。淮西为寇仅五十岁,其人味为寇之腴,见为寇之利,风俗益固,气焰已成,自以为天下之兵莫与我敌,根深源阔,取之固难。夫上党则不然。自安、史南下,不甚附隶;建中之后,每奋忠义;是以公抱真能窘田悦,走朱滔,常以孤穷寒苦之军,横折河朔强梁之众。以此证验,人心忠赤,习尚专一,可以尽见。刘悟卒,从谏求继,与扶同者,只郓州随来中军二千耳。值宝历多故,因以授之,今才二十余岁,风俗未改,故老尚存,虽欲劫之,必不用命。今成德、魏博虽尽节效顺,说不过围一城,攻一堡,系累稚老而已。若使河阳万人为垒,窒天井之口,高壁深堑,勿与之战。只以忠武、武宁两军,帖以青州五千精甲,宣、润二千弩手,径捣上党,不过数月,必覆其巢穴矣!”时德裕制置泽潞,亦颇采牧言。

黄州刺史杜牧向宰相李德裕上书,说:“我曾经询问淮西的大将董重质,为什么淮西只有三个州的兵力,当年官军四面围攻四年却不能攻克。董重质认为,主要是因为朝廷征发各个藩镇的兵力太杂,从远地调来的藩镇兵力人数较少,不能独挡一面,因而,必须依附于当地的藩镇军队。这样,官军各支兵马势单力弱,众心不齐,就经常招致失败。所以,在最初交战的两年中,淮西出战必胜,主要是杀伤从远地调来的藩镇军队。两年以后,从远地调来的藩镇军队人数减少,淮西只与陈许、河阳两个藩镇的军队作战,即使李不能率唐州兵乘虚攻取淮西的治所蔡州,淮西的兵力也难于继续和官军抗衡。当时,如果朝廷命令鄂州、寿州、唐州不用出兵,仅仅防守州境;只用陈许、郑滑两个藩镇的全部兵力攻打淮西,同时,命宣州、润州的弓箭手防守淮西周围的交通要塞,不出一年,淮西就可平定。现在,昭义叛变的情况和淮西很不相同。当年淮西割据跋扈将近五十年,那里的将士和官吏都亲身体会到割据的实际好处,亲眼看到割据给自己带来的很多利益,所以,桀傲不驯的风俗日益强化,骄横跋扈的嚣张气焰业已形成,自认为天下的兵马无人敢与我为敌,割据势力盘根错节,出兵攻讨确实困难。但是,昭义则不同,早在安史叛军大举南下时,昭义曾顽强坚守,不肯依附叛军;建中年以后,国家多难,昭义将士每每以忠义而激奋报效朝廷,所以,当时担任该镇节度使的李抱真,常常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率领这支处于贫寒之地的军队,多次挫败河朔叛乱藩镇的骄兵悍将。他不仅击退并进而围攻魏博节度使田悦的叛军,而且还 打败幽州节度使朱滔的狂妄叛乱。由此充分证明,昭义的将士历来是忠于朝廷的,那里的风俗习惯也一直没有变化。后来,昭义节度使刘悟去世后,他的儿子刘从谏请求继承父亲的职务,真正同心同德支持他的,也不过是当初刘悟从郓州带去的二千亲兵。当时正值宝历年间朝廷多事之秋,所以,只好任命他为节度使。至今才二十多年,昭义的风俗未变,过去的将士和官吏也还 有不少人在世,虽然刘稹企图胁迫他们一起叛乱,肯定他们不会轻易跟从。成德、魏博这两个河朔地区的藩镇,目前尽管已表示尽力效忠朝廷,但他们如果出兵攻打昭义,最多不过围一城,攻一堡。然后乘机俘掠那里的人口而已。假如朝廷命令河阳出动一万兵力在天井关修筑营垒,堵塞昭义向南的通道,高壁深沟,坚守而不出战;同时,只要征调忠武、武宁两个藩镇的军队,加上青州的五千精兵,宣州和润州的二千弓箭手,大军长驱直捣上党,不出几个月,必定倾复刘稹的巢穴!”这时,李德裕正在制定讨伐昭义的军事方案,对杜牧的建议,多所采纳。

[14]上虽外尊宠仇士良,内实忌恶之。士良颇觉之,遂以老病求散秩。诏以左卫上将军兼内侍监、知省事。

[14]唐武宗虽然在外表上尊重和宠遇左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士良,心中其实非常忌恨厌恶他。仇士良也逐渐感觉到了,于是,以年老多病为由,请求辞职担任散官。武宗因此下诏,任命他为左卫上将军兼内侍监,主持内侍省的事宜。

[15]李德裕言于上曰:“议者皆云刘悟有功,稹未可亟诛,宜全恩礼。请下百官议,以尽人情。”上曰:“悟亦何功,当时迫于救死耳,非素心徇国也。藉使有功,父子为将相二十余年,国家报之足矣,稹何得复自立!朕以为凡有功当显赏,有罪亦不可苟免也。”德裕曰:“陛下之言,诚得理国之要。”

[15]李德裕对武宗说:“现在,凡是议论昭义的官员都说,刘悟曾经立过战功,因此不可匆忙诛讨他的孙子刘稹,应当保全朝廷对他以往的恩典。我请求陛下将此事交百官讨论,以便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武宗说:“刘悟有什么功劳,当年他起兵诛杀李师道,只不过是迫于李师道要杀他,为了自救而已,并非一贯忠于朝廷。即使他有战功,父子二人担任将相职务二十多年,国家对他的报答也足够了。现在,刘稹凭什么又要世袭自立!朕认为凡是对国家有功的人,都应当重赏。但如果犯罪,也不可苟且赦免。”李德裕说:“陛下这番话,确实抓住了治理国家的关键。”

[16]五月,李德裕言太子宾客、分司李宗闵与刘从谏交通,不宜置之东都。戊戌,以宗闵为湖州刺史。

[16]五月,李德裕对武宗说,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李宗闵曾和刘从谏交结,不宜再让他继续留在东都,以免妨碍讨代昭义的军事行动。戊戌(初十),武宗任命李宗闵为湖州刺史。

[17]河阳节度使王茂元以步骑三千守万善;河东节度使刘沔步骑二千守芒东关,步兵一千五百军榆社;成德节度使王元逵以步骑三千守临,掠尧山;河中节度使陈夷行以步骑一千守翼城,步兵五百益冀氏。辛丑,制削夺刘从谏及子稹官爵,以元逵为泽潞北面招讨使,何弘敬为南面招讨使,与夷行、刘沔、茂元合力攻讨。

[17]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命三千步兵和骑兵防守万善镇;河东节度使刘沔命二千步兵和骑兵防守芒车关,一千五百步兵驻屯于榆社县;成德节度使王元逵命三千步兵和骑兵防守临,进而掠夺昭义的尧山;河中节度使陈夷命一千步兵和骑兵屯守翼城,五百步兵增援冀氏县。辛丑(十三日),武宗下制令,削除刘从谏和他的侄子刘稹的官爵,任命王元逵为昭义北面招讨使,何弘敬为南面招讨使,与陈夷行、刘沔、王茂元共同出兵,讨伐刘稹。

先是河朔诸镇有自立者,朝廷必先有吊祭使,次册赠使、宣慰使继往商度军情。必不可与节,则别除一官;俟军中不听出,然后始用兵。故常及半岁,军中得缮完为备。至是,宰相亦欲且遣使开谕,上即命下诏讨之。王元逵受诏之日,出师屯赵州。

此前,河朔地区的藩镇凡是有节度使去世,他们的子孙世袭自立,朝廷一般先派遣吊祭使,然后册赠使、宣慰使相继前往了解军心向背。如果肯定不可任命,则另外授予一个职务;如果他们拒不从命,然后才开始发兵征讨。所以,从朝廷开始派遣吊祭使到最后发兵征讨,往往中间有半年的时间,以致他们能够做好防守的准备。这时,宰相仍打算先派遣使者前往昭义,开导规劝刘稹听从朝廷的诏令,武宗则立即命令下诏讨伐。王元逵接到诏令的当天,出兵屯驻赵州。

[18]壬寅,以翰林学士承旨崔铉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铉,元略之子也。上夜 召学士韦琮,以铉名授之,令草制,宰相,枢密皆不之知。时枢密使刘行深、杨钦义皆愿悫,不敢预事,老宦者尤之曰:“此由刘、杨懦怯,堕败旧风故也。”琮,乾度之子也。

[18]壬寅(十四日),唐武宗任命翰林学士承旨崔铉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铉是崔元略的儿子。此前,武宗在夜 里召见翰林学士韦琮,把崔铉的名字告诉他,令他起草任命的制书,宰相和枢密使都不得知。这时,枢密使刘行深、杨钦义二人都谨慎朴实,不敢干预朝政。老宦官们都埋怨 二人说:“这都是由于刘、杨二人懦弱胆怯,败坏以往风气的缘故。”韦琮是韦乾度的儿子。

[19]以武宁节度使李彦佐为晋绛行营诸军节度招讨使。

[19]唐武宗任命武宁节度使李彦佐为晋绛行营诸军节度招讨使。

[20]刘沔自代州还 太原。

[20]河东节度使刘沔从代州返回太原。

[21]筑望仙观于禁中。

[21]唐武宗下令,在宫中修建望仙观。

[22]六月,王茂元遣兵马使马继等将步骑二千军于天井科斗店,刘稹遣卫内十将薛茂卿将亲军二千拒之。关南

[22]六月,河阳节度使王茂元命兵马使马继等人率步兵和骑兵二千人,屯驻于天井关南面的科斗店。刘稹命衙内十将薛茂卿率亲军二千人前往抵抗。

[23]黠戛斯 可汗遣将军温仵合入贡。上赐之书,谕以速平回鹘、黑车子,乃遣使行册命。

[23]黠戛斯 可汗派遣将军温仵合来长安向唐朝贡献物产。武宗写信给黠戛斯 可汗,让他从速出兵平定回鹘和黑车子族。唐朝派遣使者正式册命他为可汗。

[24]癸酉,仇士良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监致仕。其党送归私第,士良教以固权宠之术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必知忧惧,则吾辈疏斥矣。”其党拜谢而去。

[24]癸酉(十六日),仇士良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监的职位退休。他的党羽送他返回家中,仇士良教给他们保持权力和恩宠的秘诀,说:“对于天子,不能让他有闲暇的时间。应当经常变换花样,供他游戏玩乐,以便沉湎于骄奢侈靡的生活之中,无暇顾及朝政。这样,我们才可以得志。千万不要让他读书,亲近读书人。如果天子喜爱读书,明白了以前各个朝代兴亡更替的经验教训,惧怕丧失政权,就会励精图治,那么,我们就会被斥责疏远。”他的党羽都下拜感谢,然后离去。

[25]丙子,诏王元逵、李彦佐、刘沔、王茂元、何弘敬以七月中旬五道齐进,刘稹求降皆不得受。又诏刘沔自将兵取仰车关路以临贼境。

[25]丙子(十九日),唐武宗下诏,命王元逵、李彦佐、刘沔、王茂元、何弘敬五个藩镇,于七月中旬共同进兵讨伐刘稹。刘稹如果请求投降,都不得接受。同时又下诏命刘沔亲自率兵,取道仰车关,以兵临昭义的边境。

[26]吐蕃鄯州节度使尚婢婢,世为吐蕃相,婢婢好读书,不乐仕进,国人敬之;年四十余,彝泰赞普强起之,使镇鄯州。婢婢宽厚沈勇,有谋略,训练士卒多精勇。

[26]吐蕃国鄯州节度使尚婢婢,世代担任吐蕃国宰相。尚婢婢爱好读书,不愿做官,国内人民都很敬重他。尚婢婢四十多岁,彝泰赞普强行召他出来做官,任命为鄯州节度使。尚婢婢性情宽厚大度,深沉果敢,很有计谋权略,训练的士卒大多精锐勇敢。

论恐热虽名义兵,实谋篡国,忌婢婢,恐袭其后,欲先灭之。是月,大举兵击婢婢,旌旗杂畜千里不绝。至镇西,大风震电,天火烧杀裨将十余人,杂畜以百数,恐热恶之,盘桓不进。婢婢谓其下曰:“恐热之来,视我如蝼蚁,以为不足屠也。今遇天灾,犹豫不进,吾不如迎伏以却之,使其志益骄而不为备,然后可图也。”乃遣使以金帛、牛酒犒师,且致书言:“相公举义兵以匡国难,阖境之内,孰不向风!苟遣一介,赐之折简,敢不承命!何必远辱士众,亲临下藩,婢婢资性愚僻,惟嗜读书,先赞普授以藩维,诚为非据,夙夜 惭惕,惟求退居。相公若赐以骸骨,听归田里,乃惬平生之素愿也。”恐热得书喜,遍示诸将曰:“婢婢惟把书卷,安知用兵!待吾得国,当位以宰相,坐之于家,亦无所用也。”乃复为书,勤厚答之。引兵归,婢婢闻之,抚髀笑曰:“我国无主,则归大唐,岂能事此犬鼠乎!”

论恐热虽然自称是义兵,实际上密谋篡夺国家大权,因此,忌恨尚婢婢。他恐怕尚婢婢袭击他的后方,打算先歼灭尚婢婢的军队。本月,论恐热大举出兵进攻尚婢婢,旌旗和各种家畜长达一千里,绵延不绝。到达镇西时,碰到大风雷电,十几个部将和几百头家畜被雷电引起的大火烧死。论恐热认为是不祥之兆,心中厌恶,犹豫不进。这时,尚婢婢对部下说:“论恐热这次出兵,把我们看作蝼蛄和蚂蚁,以为可以轻易地消灭。现在,他在途中遇到天灾,犹豫不进,我们不如假装欢迎并服从他,以便让他退兵,使他更加骄横而不防备,然后乘机消灭他。”于是派遣使者带大批金银、丝帛和牛、酒前往犒劳论恐热的军队,同时写信给论恐热说:“您这次大举义兵挽救国家的危难,国内谁不闻风而仰慕您的作为。如果您写信派遣一个使者送来,我怎么敢不服从!何必兴师动众,劳您大驾亲临鄯州!我的本性愚笨,只是爱好读书。已经去世的彝泰赞普命我镇守鄯州,我感到很不称职,昼夜 惶恐不安,只求能够辞职引退。现在,假如您同意我辞职回家,也就了却了我平生的愿望。”论恐热接到尚婢婢的信后大喜,拿给部将看,说:“尚婢婢只知道读书,怎么会用兵作战呢!等我夺取国家大权,就任命他为宰相,让他坐在家里,也不会有所作为。”于是,复信给尚婢婢,用好言好语答复,随后引兵退去。尚婢婢得知后,拍着大腿大笑说:“即使我国没有赞普,则归降大唐,怎能服从像论恐热这种老鼠和狗一样的败类呢!”

[27]秋,七月,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卢钧为昭义节度招抚使。朝廷以钧在襄阳宽厚有惠政,得众心,故使领昭义以招怀之。

[27]秋季,七月,唐武宗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卢钧为昭义节度使。朝廷认为卢钧在山南东道宽厚大度,很有政绩,得到人们的拥护,所以任命他担任昭义节度使,以便招抚昭义的将士、官吏和百姓。

[28]上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镇,令幽州乘秋早平回鹘,镇、魏早平泽潞。回,太祖之八世孙也。

[28]唐武宗命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出使安抚河北的幽州、成德、魏博三个藩镇,令幽州乘秋季早日平定回鹘余部;令成德和魏博早日进兵平定昭义的叛乱。李回是唐太祖李虎的第八代子孙。

甲辰,李德裕言于上曰:“臣见向日河朔用兵,诸道利于出境仰给度支。或阴与贼通,借一县一栅据之,自以为功,坐食转输,延引岁时。今请赐诸军诏指,令王元逵取邢州,何弘敬取州,王茂元取泽州,李彦佐、刘沔取潞州,毋得取县。”上从之。

甲辰(十七日),宰相李德裕对唐武宗说:“据我观察,朝廷过去发兵讨伐河朔的叛乱藩镇时,各个藩镇都贪图出兵离开自己管辖区域后,由朝廷度支供给军需。有的甚至与敌军秘密交往,暂借敌人一个县城或一个营地驻屯,然后向朝廷谎报战功,坐食朝廷的军需供给,故意拖延时间。现在,我请陛下下诏给各个藩镇,令王元逵攻取昭义管辖的邢州,何弘敬攻取州,王茂元攻取泽州,李彦佐、刘沔攻取潞州,不许进攻县城。”武宗同意李德裕的建议。

晋绛行营节度使李彦佐自发徐州,行甚缓,又请休兵于绛州,兼请益兵。李德裕言于上曰:“彦代逗遛顾望,殊无讨贼之意,所请皆不可许,宜赐诏切责,令进军翼城。”上从之。德裕因请以天德防御使石雄为彦佐之副,俟至军中,令代之。乙巳,以雄为晋绛行营节度副使,仍诏彦佐进屯翼城。

晋绛行营节度使李彦佐自从徐州出发赴任后,行动十分缓慢,他又请求在绛州暂且休整部队,又请求朝廷给他增加兵力。李德裕对唐武宗说:“李彦佐在沿途不断停顿观望,根本没有讨伐贼兵的意向,凡是他的请求,都不可准许。应当下诏严厉责斥,命他向翼城进发。”武宗同意。李德裕于是请求任命天德防御使石雄为李彦佐的副手,等石雄上任后,代替李彦佐。乙巳(十八日),武宗任命石雄为晋绛行营节度副使,同时下诏,命李彦佐进兵屯驻翼城。

刘稹上表自陈:“亡父从谏为李训雪冤,言仇士良罪恶,由此为权幸所疾,谓臣父潜怀异志,臣所以不敢举族归朝。乞陛下稍垂宽察,活臣一方!”何弘敬亦为之奏雪,皆不报。李回至河朔,何弘敬、王元逵、张仲武皆具郊迎,立于道左,不敢令人控马,让制使先行,自兵兴以来,未之有也。回明辩有胆气,三镇无不奉诏。

刘稹上表向朝廷陈诉说:“伯父刘从谏曾为李训申冤,指责仇士良的罪恶,因此而遭朝廷中得宠的当权大臣的憎恨,认为伯父在暗地里心怀异志。所以我不敢按朝廷诏令要求,带全族人赶赴京城,归顺朝廷。乞请陛下了解以上情况,给我全族人一条活路!”魏博节度使何弘敬也上奏为刘从谏申冤。武宗都不作答复。李回抵达河朔地区后,何弘敬、王元逵、张仲武都佩带到城外迎接,立在道路的左边,恭恭敬敬地等候李回。李回到达后,他们让李回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也不敢让人为自己牵马。自从安史之乱以来,河朔地区的藩镇还 没有对朝廷的使者如此恭敬过。李回既能明辨是非,而且很有胆量,三个藩镇节度使都表示服从朝廷诏令。

王元逵奏拔宣务栅,击尧山,刘稹遣兵救尧山,元逵击败之。诏切责李彦佐、刘沔、王茂元,使速进兵逼贼境,且称元逵之功以激厉之。加元逵同平章事。

王元逵奏报攻拔昭义的宣务栅,进攻尧山。刘稹派兵援救尧山,被王元逵打败。唐武宗下诏,严厉指责李彦佐、刘沔、王茂元行动迟缓,命三人迅速进兵逼近昭义边境。诏书中还 称赞王元逵的战功,以便激励三人。同时任命王元逵兼任同平章事的荣誉职务。

八月,乙丑,昭义大将李丕来降。议者或谓贼故遣丕降,欲以疑误官军。李德裕言于上曰:“自用兵半年,未有降者,今安问诚之与诈!且须厚赏以劝将来,但不要置之要地耳。”

八月,乙丑(初九),昭义大将李丕前来向朝廷投降。这时,议论这件事的官员有人认为,刘稹故意派李丕归降,以便疑惑官军。李德裕对武宗说:“自从出兵至今已有半年,一直没有人来归降。现在李丕来降,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须给予优厚的赏赐,以使鼓励再来投降的将士。只是任命他时,不要安排到重要的地方。”

[29]上从容言:“文宗好听外议,谏官言事多不著名,有如匿名书。”李德裕曰:“臣顷在中书,文宗犹不尔。此乃李训、郑注教文宗以术御下,遂成此风。人主但当推诚任人,有欺罔者,威以明刑,孰敢哉!”上善之。

[29]唐武宗从容不迫地说:“文宗爱听取朝廷以外的议论,因此,谏官向朝廷上言,大多不署名,就象匿名信一样。”李德裕说:“我当时担任宰相,文宗并不这样。这都是以后李训、郑注教给文宗的,让文宗用这种权术来驾驭百官,以致形成风气。我认为,作为皇上,应当对任用的官员以诚相待。如果有人欺骗皇上,就严刑惩罚。这样,谁还 再敢如此!”武宗称赞他说的对。

[30]王元逵前锋入邢州境已逾月,何弘敬犹未出师,元逵屡有密表,称弘敬怀两端。丁卯,李德裕上言:“忠武累战有功,军声颇振。王宰年力方壮,谋略可称。请赐弘敬诏,以‘河阳、河东皆阂山险,未能进军,贼屡出兵焚掠晋、绛。今遣王宰将忠武全军径魏博,直抵磁州,以分贼势。’弘敬必惧,此攻心伐谋之术也。”从之,诏宰悉选步骑精兵自相、魏趣磁州。

[30]成德节度使王元逵的前锋兵力进入昭义邢州境内已超过一个月,而魏博节度使何弘敬仍未出兵。王元逵多次秘密地上表朝廷,说何弘敬骑墙观望,对朝廷不忠。丁卯(十一日),李德裕上言说:“忠武的军队过去曾多次立过战功,有很高的声誉。节度使王宰正值年富力强,足智多谋,为人们所称道。请求陛下下诏给何弘敬,说:‘河阳、河东两道与昭义之间,都隔着高山峻岭,不便进兵,以致贼军多次出兵焚烧掠夺晋、绛二州。现在,朝廷命王宰率领忠武的全部人马通过魏博,直抵昭义的磁州,以便分散贼军的兵力。’这样,何弘敬肯定恐惧,必然出兵。这就是用计谋而攻心的策略。”武宗同意。于是下诏,命王宰挑选步兵和骑兵的精锐兵力从魏博的相、魏二州前往磁州。

甲戌,薛茂卿破科斗寨,擒河阳大将马继等,焚掠小寨一十七,距怀州才十余里。茂卿以无刘稹之命,故不敢入。时议者鼎沸,以为刘悟有功,不可绝其嗣。又,从谏养精兵十万,粮支十年,如何可取!上亦疑之,以问李德裕,对曰:“小小进退,兵家之常。愿陛下勿听外议,则成功必矣!”上乃谓宰相曰:“为我语朝士;有上疏沮议者,我必于贼境上斩之!”议者乃止。

甲戌(十八日),昭义衙内十将薛茂卿率兵攻破河阳的科斗寨,擒获河阳大将马继等人,焚烧并掠夺河阳的小营寨十七个,进兵距怀州十几里才停止。薛茂卿鉴于没有刘稹的命令,所以才没敢进攻怀州。朝廷得知后,议论哗然,百官都认为刘悟过去有功,不应该讨伐灭绝他的后代。又有人说,刘从谏豢养精兵十万,储存的粮食可以支持十年,怎么能够轻易攻取!武宗也感到疑惑,问李德裕,李德裕说:“小小失败,是兵家的常事。希望陛下不要听外人的议论,肯定讨伐昭义能够成功!”于是,武宗对宰相说:“请向百官转达我的命令,如果有人胆敢上疏劝阻讨伐昭义,我一定要在贼兵的边境上把他斩首!”百官的议论这才停止。

何弘敬闻王宰将至,恐忠武兵入魏境,军中有变,苍黄出师。丙子,弘敬奏,已自将全军渡漳水,趣磁州。

魏博节度使何弘敬听说王宰率兵即将到来,恐怕忠武兵进入魏博境内后,自己军中发生变乱,于是仓促出兵。丙子(二十日),何弘敬奏报已率魏博全部人马渡过漳河,向昭义的磁州进发。

庚辰,李德裕上言:“河阳兵力寡弱,自科斗店之败,贼势愈炽。王茂元复有疾,人情危怯,欲退保怀州。臣窃见元和以来诸贼,常视官军募弱之处,并力攻之,一军不支,然后更攻他处。今魏博未与贼战,西军阂险不进,故贼得并兵南下。若河阳退缩,不惟亏沮军声,兼恐震惊洛师。望诏王宰更不之磁州,亟以忠武军应援河阳;不惟捍蔽东都,兼可临制魏博。若令全军供饷难给,且令发先锋五千人赴河阳,亦足张声势。”甲申,又奏请敕王宰以全军继进,仍急以器械缯帛助河阳窘乏。上皆从之。

庚辰(二十四日),李德裕上言说:“河阳的兵力寡弱,自从在科斗店被昭义军打败后,贼兵的气焰越来越嚣张。节度使王茂元现在又在生病,因此,河阳的人都惊慌胆怯,准备退守怀州。我发现,自从元和年以来,朝廷发兵讨伐叛乱,贼兵往往窥测官军兵力寡弱的地方,集中兵力进攻,得手以后,又集中兵力再攻别处。现在,魏博出兵还 未与贼兵交战;西面的官军由于和昭义隔着高山峻岭,暂时不便进攻。所以,贼兵得以集中全力南下,进攻河阳。如果河阳败退,不仅影响官军士气,而且恐怕震惊东都洛阳。希望陛下下诏,命王宰不再率军前往磁州,急速援救河阳。这样,不仅能够保障东都安全,而且还 可临近制约魏博。假如命王宰全部人马出动,朝廷军需供给困难,可以先让他征发先锋五千人援救河阳,也足以壮大河阳的声势。”甲申(二十八日),李德裕又请武宗下敕,命王宰率忠武的全部人马随后出发,援救河阳;同时,急速运军械和丝帛救助河阳的窘困。武宗对李德裕的建议都予以采纳。

王茂元军万善,刘稹遣牙将张巨、刘公直等会薛茂卿共攻之,期以九月朔围万善。乙酉,公直等潜师先过万善南五里,焚雍店。巨引兵继之,过万善。,觇知城中守备单弱,欲专有功,遂攻之。日昃,城且拔,乃使人告公直等。时义成军适至,茂元困急,欲帅众弃城走。都虞候孟章谏曰:“贼从自有前却,半在雍店,半在此,乃乱兵耳。今义成军才至,尚未食,闻仆射走,则自溃矣。愿且强留!”茂元乃止。会日暮,公直等不至,巨引兵退,始登山,微雨晦黑,自相惊曰:“追兵近矣!”皆走,人马相践,坠崖谷死者甚众。

河阳节度使王茂元率兵屯驻在万善,刘稹命牙将张巨、刘公直等人会同薛茂卿一起进攻,准备在九月初一包围万善。乙酉(二十九日),刘公直等人先率军秘密地从万善南面五里的地方通过,焚烧雍店。张巨率兵随后应接,从万善城外经过的时候,探知城中守备薄弱,张巨想独占战功,于是,率兵攻城。太阳快落的时候,眼看万善城就要攻克,才派人去转告刘公直等人。这时,义成的军队奉命援助河阳,恰好赶到。王茂元被攻打的困乏危急,准备率兵弃城逃走,都虞候孟章劝阻他说:“贼兵自然应当有进有退。现在,贼兵一半在雍店,一半在这里攻城,可见不过是乱兵而已。义成兵现在刚刚到达,还 没有吃饭,如果知道您率兵逃走,就会不战自溃。希望暂且留下坚守!”王茂元这才作罢。等到傍晚的时候,刘公直仍未率兵来到,张巨只好引兵退走。他们开始登太行山,天已昏暗,又下起毛毛细雨,士卒自相惊扰,说:“追兵来了!”都拼命逃跑,人马相互践踏,很多士卒从山崖上被挤下去跌死。

上以王茂元、王宰两节度使共处河阳非宜,庚寅,李德裕等奏:“茂元习吏事而非将才,请以宰为河阳行营攻讨使。茂元病愈,止令镇河阳,病困亦免他虞。”九月,辛卯,以宰兼河阳行营攻讨使。

唐武宗认为王茂元、王宰两个节度使同处河阳一地,很不妥当。唐寅(疑误),李德裕等人上奏说:“王茂元熟悉吏治,而非将才,请求任命王宰为河阳行营攻讨使。王茂元病好以后,只让他镇守河阳,即使再病重也没有关系。”九月,辛卯(初五),唐武宗任命王宰兼河阳行营攻讨使。

何弘敬奏拔肥乡、平恩,杀伤甚众。得刘稹榜帖,皆谓官军为贼,云遇之即须痛杀。癸巳,上谓宰相:“何弘敬已克两县,可释前疑。既有杀伤,虽欲持两端,不可得已。”乃加弘敬检校左仆射。

何弘敬奏报攻拔昭义州的肥乡、平恩两县,杀伤很多贼兵。同时报告说,缴获刘稹公开张贴的告示,都把官军称为贼,说如果遇到官军,即应痛杀。癸已(初七),武宗对宰相说:“何弘敬已攻克昭义两县,可以消除以前对他的怀疑。既然他已经杀伤了昭义的兵马,再想采取骑墙观望的态度,谁也不得罪,已经不可能了。”于是,擢拔何弘敬为检校左仆射。

丙午,河阳奏王茂元薨。李德裕奏:“王宰止可令以忠武节度使将万善营兵,不可使兼领河阳,恐其不爱河阳州县,恣为侵扰。又,河阳节度先领怀州刺史,常以判官摄事,割河南五县租赋隶河阳。不若遂置孟州,其怀州别置刺史。俟昭义平日,仍割泽州隶河阳节度,则太行之险不在昭义,而河阳遂为重镇,东都无复忧矣!”上采其言。戊申,以河南尹敬昕为河阳节度、怀孟观察使,王宰将行营以捍敌,昕供馈饷而已。

丙午(二十日),河阳奏报:王茂元去世。李德裕上奏说:“对于王宰,只可令他以忠武节度使的身份统辖万善的行营兵,不可让他兼任河阳节度使,以免他不爱惜河阳的州县百姓,恣意侵扰。河阳节度使以前曾兼怀州刺史,而通常由判官主持州里的政事,河南府有五个县的租税被朝廷割让隶属河阳。不如现在以这五个县设置孟州,怀州也另外任命刺史;等昭义平定以后,把泽州割让归属河阳。这样,太行山的天险就不全为昭义所有,而河阳则成为重要的藩镇,东都洛阳的安危就不必再忧虑了!”武宗采纳了李德裕的意见。戊申(二十二日),任命河南尹敬昕为河阳节度使、怀孟观察使,王宰率行营兵攻讨昭义,敬昕供给军饷而已。

庚戌,以石雄代李彦佐为晋绛行营节度使,令自冀氏取潞州,仍分兵屯翼城以备侵轶。

庚戌(二十四日),唐武宗任命石雄代替李彦佐为晋绛行营节度使,令他由冀氏县进兵攻取昭义的治所潞州,同时分兵屯守翼城,以便防备昭义军队的侵扰。

[31]是月,吐蕃论恐热屯大夏川,尚婢婢遣其将结心及莽罗薛吕将精兵五万击之。至河州南,莽罗薛吕伏兵四万于险阻,结心伏万人于柳林中,以千骑登山,飞矢系书骂之。恐热怒,将兵数万追之,结心阳败走,时为马乏不进之状。恐热追之益急,不觉行数十里,伏兵发,断其归路,夹击之。会大风飞沙,溪谷皆溢,恐热大败,伏尸五十里,弱死者不可胜数,恐热单骑遁归。

[31]本月,吐蕃国论恐热屯驻于河州大夏川,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命部将结心和莽罗薛吕率五万精兵进击论恐热。到了河州的南面,莽罗薛吕率四万人埋伏在险要的地方,结心率一万人埋伏在柳树林中,然后,率一千骑兵登山,写信辱骂论恐热,把信系在箭上,射向论恐热的军营。论恐热接信后大怒,率兵几万人追击,结心假装败逃。逃跑中,经常表现出马匹困乏跑不动的样子。于是,论恐热追击的更加性急,不知不觉已追了几十里。这时,伏兵冲出,切断他的归路,结心和莽罗薛吕前后夹击。正好天又刮起大风,飞沙走石,山谷中的溪水四溢而出。论恐热大败,尸体横卧五十里,淹死者不计其数。论恐热一人骑马逃回。

[32]石雄代李彦佐之明日,即引兵逾乌岭,破五寨,杀获千计。时王宰军万善,刘沔军石会,皆顾望未进。上得雄捷书,喜甚。冬,十月,庚申,临朝,谓宰相曰:“雄真良将!”李德裕因言:“比年前潞州有男子磬折唱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刘从谏以为妖言,斩之。破潞州者必雄也。”诏赐雄帛为优赏,雄悉置军门,自依士卒例先取一匹,余悉分将士,故士卒乐为之致死。

[32]石雄接到朝廷任命自己代替李彦佐职务的第二天,立即率兵从翼城出发,越过乌岭,攻破昭义五个营寨,杀死和擒获近千人。这时,王宰屯驻于万善,刘沔屯驻在石会,都观望不进。唐武宗接到石雄上奏的捷报,大喜。冬季,十月,庚申(初五),武宗上朝时,对宰相说:“石雄真是一员优秀的将领!”李德裕借机说:“几年前,潞州集市上有一个男人卷曲着身体喊道:‘石雄率七千人来了!’刘从谏认为是荒诞不经的妖言,下令将他斩首。看来,能够攻破潞州的人肯定是石雄了。”武宗下诏,命赐予石雄大批丝帛作为重赏。石雄把丝帛都放在军营门口,自己先按士卒应得的份额拿一匹,其余都分给将士,所以士卒都甘愿为他尽死效力。

[33]初,刘沔破回鹘,得太和公主,张仲武疾之,由是有隙;上使李回至幽州和解之,仲武意终不平。朝廷恐其以私憾败事,辛未,徙沔为义成节度使,以前荆南节度使李石为河东节度使。

[33]当初,河东节度使刘沔击败回鹘乌介可汗,接回太和公主,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忌妒刘沔的功劳,由此二人产生矛盾。武宗派李回赴幽州进行调解,但张仲武仍然很不服气。朝廷担忧张仲武由于个人的恩怨 而影响讨伐昭义的军事行动,辛未(十六日),调刘沔担任义成节度使,任命前荆南节度使李石为河东节度使。

[34]党项寇盐州,以前武宁节度使李彦佐为朔方灵盐节度使。十一月,宁奏党项入寇。李德裕奏:“党项愈炽,不可不为区处。闻党项分隶诸镇,剽掠于此则亡逃归彼。节度使各利其驼马,不为擒送,以此无由禁戢。臣屡奏不若使一镇统之,陛下以为一镇专领党项权太重。臣今请以皇子兼统诸道,择中朝廉干之臣为之副,居于夏州,理其辞讼,庶为得宜。”乃以兖王岐为灵、夏等六道元帅兼安抚党项大使,又以御史中丞李回为安抚党项副使,史馆修撰郑亚为元帅判官,今赍诏往安抚党项及六镇百姓。

[34]党项族侵扰盐州,唐武宗任命前武宁节度使李彦佐为朔方灵盐节度使。十一月,宁奏报党项族侵扰。李德裕上奏说:“党项族的势力越来越强盛,不能不制定对策了。我听说以往由于党项族的部落分别隶属各个藩镇统辖,他们在这里剽掠,然后就逃到那里,各个节度使都贪图他们的骆驼和马匹。因此,也不擒拿送回。这样,就一直不能禁止。我曾多次上奏朝廷,认为不如让一个藩镇统辖党项族。陛下认为如果由一个藩镇专门统辖,权力太大,所以没有批准。现在,我请求由陛下的一个皇子兼领各个有党项族部落的藩镇,从朝廷中挑选一位廉正能干的臣僚作为他的副手,居留在夏州,统一处理党项族的诉讼是非。这样,估计比较适宜。”武宗同意,于是,任命兖王李岐为灵、夏等六道元帅兼安抚党项大使,御史中丞李回为安抚党项副使,史馆修撰郑亚为元帅判官,令他们携带诏书前往安抚党项族以及灵、夏等六个藩镇的百姓。

[35]安南经略使武浑役将士治城,将士作乱,烧城楼,劫府库。浑奔广州,临军段士则抚安乱众。

[35]安南经略使武浑役使将士修筑城池,将士不满而作乱,焚烧城楼,劫夺仓库。武浑逃奔广州,监军段士则安抚作乱的将士,使他们安定下来。

[36]忠武军素号精勇,王宰治军严整,昭义人甚惮之。薛茂卿以科斗寨之功,意望超迂。或谓刘稹曰:“留后所求者节耳。茂卿太深入,多杀官军,激怒朝廷,此节所以来益迟也。”由是无赏。茂卿愠怼,密与王宰通谋,十二月,丁巳,宰引兵攻天井关,茂卿小战,遽引兵走,宰遂克天井关守之。关东西寨闻茂卿不守,皆退走,宰遂焚大小箕村。茂卿入泽州,密使谍召宰进攻泽州,当为内应;宰疑,不敢进,失期不至,茂卿拊膺顿足而已。稹知之,诱茂卿至潞州,杀之,并其族,以兵马使刘公直代茂卿,安全庆守乌岭,李佐尧守雕黄岭,郭僚守石会,康良守武乡。僚,谊之侄也。

[36]忠武藩镇的军队向来以精锐勇敢闻名,节度使王宰治军严格,昭义人对王宰十分惧怕。昭义衙内十将薛茂卿在科斗寨战役立功后,希望能够得到升迁。有人对刘稹说:“您所企求的是节度使的职位,薛茂卿入河阳境内太深,杀死很多官军,激怒了朝廷,这正是朝廷迟迟不任命您的缘故。”于是,刘稹对薛茂卿不加赏赐。薛茂卿十分怨 恨,秘密地和王宰通谋,十二月,丁已(初三),王宰率兵进攻天井关,薛茂卿假装交战一会儿,就率兵退走,王宰于是攻克天井关,进行防守。天井关东西两翼的昭义营寨得知薛茂卿失守,也都退走。于是,王宰出兵焚掠大小箕村。薛茂卿退回泽州,密派侦探召王宰进攻泽州,表示愿做内应。王宰猜疑有诈,不敢出兵,按约定的日期没有到达。薛茂卿捶胸顿足,无可奈何。刘稹得知后,把薛茂卿诱骗到潞州,连同他的宗族,全部杀死。然后,命兵马使刘公直代替薛茂卿;命安全庆防守乌岭,李佐尧防守雕黄岭,郭僚防守石会关,康良守武乡县。郭僚是郭谊的侄子。

戊辰,王宰进攻泽州,与刘公直战,不利,公直乘胜复天井关。甲戌,宰进击公直,大破之;遂围陵川,克之。河东奏克石会关。

戊辰(十四日),王宰率军进攻泽州,与刘公直交战失利,刘公直乘胜收复天井关。甲戌(二十日),王宰率军进击刘公直,大败刘公直的军队。于是,进兵围攻陵川县城,随即攻克。这时,河东奏报攻克石会关。

州刺史李恬,石之从兄也。石至太原,刘稹遣军将贾郡诣石,以恬书与石云:“稹愿举族归命相公,奉从谏丧归葬东都。”石囚群,以其书闻。李德裕上言:“今官军四合,捷书日至,贼势穷蹙,故伪输诚款,冀以缓师,稍得自完,复来侵轶。望诏石答恬书云:‘前书未敢闻奏。若郎君诚能悔过,举族面缚,待罪境上,则石当亲往受降,护送归阙。若虚为诚款,先求解兵,次望洗雪,则石必不敢以百口保人。’仍望诏诸道,乘其上下离心,速进兵攻讨,不过旬朔,必内自生变。”上从之,右拾遗崔碣上疏请受其降,上怒,贬碣邓城令。

昭义州刺史李恬,是河东节度使李石的堂兄。李石抵达太原后,刘稹派遣军将贾群携带李恬的书信去见李石,信中说:“刘稹愿率全族人归降您,同时,护送刘从谏的灵柩回东都洛阳埋葬。”李石把贾群拘禁起来,将李恬的书信上奏朝廷。李德裕上言说:“现在,官军四面围攻昭义,捷报频传,贼军内外交困,所以伪装投降,企图暂缓官军的讨伐,得以喘息休整,然后再来侵扰。因此,希望陛下下诏,命李石写信答复李恬说:‘前此来信未敢向朝廷奏报。如果刘稹真心悔过自新,那么,就应把自己和全族亲戚的双手反绑,到边境上待罪投降。这样,我就会亲自前往接受他的归降,然后派人把他护送到京城。如果刘稹伪装投降,企图借此机会暂缓官军的进攻,进而再让朝廷为他洗冤雪耻,那么,我就肯定不敢用我宗族一百多人的性命为您替刘稹作保。’陛下同时给前线各个藩镇下诏,命他们乘刘稹上下离心离德的机会,迅速进兵攻讨。这样,不出一个月,刘稹的内部肯定会发生变乱。”武宗同意。右拾遗崔碣上疏,请求接受刘稹的归降。武宗大怒,贬崔碣为邓城令。

[37]初,刘沔破回鹘,留兵三千戍横水栅;河东行营都知兵马使王逢奏乞益榆社兵,诏河东以兵二千赴之。时河东无兵,守仓库者及工匠皆出从军,李石召横水戍卒千五百人,使都将杨弁将之诣逢,壬午,戍卒至太原。先是,军士出征,人给绢二匹。刘沔之去,竭府库自随,石初至,军用乏,以己绢益之,人才得一匹。时已岁尽,军士求过正旦而行,监军吕义忠累牒趣之。杨弁因众心之怒,又知城中空虚,遂作乱。

[37]当初,河东节度使刘沔击败回鹘乌介可汗后,留下三千兵马防戍横水栅。这时,河东行营都知兵马使王逢率军讨伐刘稹,驻屯在榆社县,上奏乞请增援。朝廷诏命河东出兵二千人赴援。河东的兵马都已调往前线,无兵可发。于是,守仓库的差役和工匠都被征发从军,仍然不够,新任河东节度使李石下令调横水栅的戍卒一千五百人,命都将杨弁率领前往榆社。壬午(二十八日),戍卒到达太原。此前,凡军士出征,每人赏赐丝绢二匹。刘沔从河东离任时,把仓库的储备几乎全部随身带走。因而,李石刚刚上任时,军需物资十分困乏,李石便把自己家中的丝绢拿出来添补,这样,每个士卒也才得到一匹。这时,又正值年终,士卒请求过了初一上路,监军吕义忠却多次催促。杨弁乘士卒怨 怒,又得知太原城中空虚,于是发动兵变。

四年(甲子、844)

四年(甲子,公元844年)

[1]春,正月,乙酉朔,杨弁帅其众剽黥城市,杀都头梁季叶,李石奔汾州。弁据军府,释贾群之囚,使其侄与之俱诣刘稹,约为兄弟。稹大喜。石会关守将杨珍闻太原乱,复以关降于稹。

[1]春季,正月,乙酉朔(初一),杨弁率士卒剽掠太原集市。杀死都头梁季叶,李石逃奔汾州。杨弁占据河东节度使府衙门,释放昭义的使者贾群,派自己的侄子和贾群一起前往昭义去见刘稹,和刘稹结拜为兄弟,刘稹大喜。石会关守将杨珍得知太原发生兵乱,又以石会关投降刘稹。

戊子,吕义忠遣使言状,朝议喧然。或言两地皆应罢兵,王宰又上言:“游弈将得刘稹表,臣近遣人至泽潞,贼有意归附。若许招纳,乞降诏命!”李德裕上言:“宰擅受稹表,遣人入贼中,曾不闻奏,观宰意似欲擅招抚之功。昔韩信破田荣,李靖擒颉利,皆因其请降,潜兵掩袭。止可令王宰失信,岂得损朝廷威命!建立奇功,实在今日,必不可以太原小扰,失此事机。望即遣供奉官至行营,督其进兵,掩其无备,必须刘稹与诸将皆举族面缚,方可受纳。兼遣供奉官至晋绛行营,密谕石雄以王宰若纳刘稹,则雄无功可纪。雄于垂成之际,须自取奇功,勿失此便。”又为相府与宰书,言:“昔王承宗虽逆命,犹遣弟承恭奉表诣张相祈哀,又遣其子知感、知信入朝,宪宗犹未之许。今刘稹不诣尚书面缚,又不遣血属祈哀,置章表于衢路之间,游弈将不即毁除,实恐非是。况稹与杨弁通奸,逆状如此,而将帅大臣容受其诈,是私惠归于臣下,不赦在于朝廷,事体之间,交恐不可。自今更有章表,宜即所在焚之。惟面缚而来,始可容受。”德裕又上言:“太原人心从来忠顺,止是贫虚,赏犒不足。况千五百人何能为事!必不可姑息宽纵。且用兵未罢,深虑所在动心。顷张延赏为张所逐。逃奔汉州,还 入成都。望诏李石、义忠还 赴太原行营,召旁近之兵讨除乱者。”上皆从之。

戊子(初四),河东监军吕义忠派遣使者向朝廷奏报杨弁兵乱的情况,百官议论哗然。有人认为朝廷对昭义和河东两地都应罢兵休战。这时,王宰又上言说:“前不久,我部下的游弈将收到刘稹送来的上表;近日,我又派人到昭义的泽州,发现贼军确实有诚意归降。如果朝廷许可我招降贼军。请求下达诏书!”李德裕上言说:“王宰擅自接收刘稹的表章,又派人到贼军中去,却从不向朝廷奏报。我看他的用意似乎是想独占招降刘稹的功劳。过去,韩信击败田横,李靖擒获突厥颉利可汗,都是乘他们请求投降的时候,秘密地出兵袭击,而大获全胜的。所以,现在只能让王宰对刘稹失信,而不能损害朝廷的威严。自从讨伐昭义以来,官军建立奇功,一举平定贼军的机遇,正是在今天。所以,绝不可由于杨弁在太原的小小骚扰丧此良机。希望陛下立即派遣供奉官到前线行营,乘贼军没有防备的机会,督促各个藩镇急速进兵攻讨。只有刘稹和他的部将与同族的亲戚一起把双手反绑前来投降,才可接受。同时,再派一名供奉官到晋绛行营,秘密地转告石雄,如果王宰招降刘稹成功,那么,石雄就无功可言。石雄现在正处于垂手可破昭义的时候,肯定会自动进兵,建立奇功,而不会放弃目前的机遇。”李德裕又为政事堂起草一封给王宰的书信,说:“过去,成德节度使王承宗虽然叛乱抗拒朝廷,还 派自己的弟弟王承恭向宰相张弘靖祈请哀怜,请求朝廷赦免,后又把儿子王知感、王知信遣送京城,作为人质,宪宗仍然不许。现在,刘稹既不把自己反绑起来向你请降,又不派遣亲属到京城作人质,请求朝廷哀怜,而在野外的道路上向游弈将递交请降的章表。游弈将接到后不及时焚毁,反而向上奏报,恐怕很不妥当。况且刘稹和杨弁勾结为奸,反叛朝廷如此严重,你作为朝廷的将帅大臣,竟然接受他的欺诈。这样做,就是把个人的恩惠归于臣下,而不予赦免的名声归于朝廷,从国家大局出发,恐怕不妥。从今以后,如果刘镇再有请降的章表,应当命接收的将吏当即焚毁。只有刘稹把自己反绑着前来投降,才能接受。”李德裕又上言说:“太原的人心从来就忠于朝廷,只是由于一时贫乏,对士卒犒赏不足,才导致兵乱。况且一千五百人怎么能闹事成功!,因此,决不可对杨弁姑息放纵。而且,现在朝廷正用兵讨伐昭义,如果姑息族纵杨弁,恐怕又有人会效法作乱。过去,西川节度使张延赏被部将张驱逐,逃奔汉州,后来又攻入成都,杀张。所以,希望陛下下诏,命李石和吕义忠返回太原行营,召集驻屯在附近的兵马讨除杨弁。”武宗都予以采纳。

是时,李石已至晋州,诏复还 太原。辛卯,诏王逢悉留太原兵守榆社,以易定千骑、宣武兖海步兵三千讨杨弁;又诏王元逵以步骑五千自土门入,应接逢军。忻州刺史李丕奏:“杨弁遣人来为游说,臣已斩之,兼断其北出之路,发兵讨之。”

这时,李石已到达晋州,武宗诏命他返回太原。辛卯(初七),武宗下诏,命王逢将河东兵全部留守榆社县,率易定的一千骑兵、宣武和兖海的三千步兵讨伐杨弁;又命王元逵率五千步兵和骑兵从土门进发,接应王逢。忻州刺史李丕上奏说:“杨弁派人前来游说,我已把他斩首,并切断杨弁往北方的出路,同时发兵南下讨伐杨弁。”

辛丑,上与宰相议太原事,李德裕曰:“今太原兵皆在外,为乱者止千余人,诸州镇必无应者。计不日诛翦,惟应速诏王逢进军,至城下必自有变。”上曰:“仲武见镇、魏讨泽潞有功,必有慕羡之心,使之讨太原何如?”德裕对曰:“镇州趣太原路最便近。仲武去年讨回鹘,与太原争功,恐其不戢士卒,平人受害。”乃止。

辛丑(十七日),唐武宗和宰相商议太原杨弁作乱的事,李德裕说:“现在,太原兵都在前线讨伐昭义,作乱者仅一千多人,各州镇肯定无人响应,估计不出几天就可诛除。只要下诏命王逢迅速进兵,到太原城下,杨弁的内部就会发生变乱。”武宗说:“幽州节度使张仲武眼看成德、魏博讨伐昭义有功,必定十分羡慕,如果让他出兵讨伐杨弁怎样?”李德裕回答说:“成德出兵太原,距离最近,也最方便。张仲武去年讨伐回鹘时,和前河东节度使刘沔争功,恐怕他出兵不加约束士卒,使百姓受害。”武宗于是作罢。

上遣中使马元实至太原,晓谕乱兵,且觇其强弱。杨弁与之酣饮三日,且赂之。戊申,元实自太原还 ,上遣诣宰相议之,元实于众中大言:“相公须早与之节!”李德裕曰:“何故?”元实曰:“自牙门至柳子列十五里曳地光明甲,若之何取之?”德裕曰:“李相正以太原无兵,故发横水兵赴榆社。库中之甲尽在行营,弁何能遽致如此之众乎?”元实曰:“太原人劲悍,皆可为兵,弁召募所致耳。”德裕曰:“召募须有货财,李相止以欠军士绢一匹,无从可得,故致此乱,弁何从得之?”元实辞屈。德裕曰:“从其有十五里光明甲,必须杀此贼!”因奏称:“杨弁微贼,决不可恕。如国力不及,宁舍刘稹。”河东兵戍榆社者闻朝廷令客军取太原,恐妻孥为所屠灭,乃拥监军吕义忠自取太原。壬子,克之,生擒杨弁,尽诛乱卒。

武宗派遣宦官马元实出使太原,向乱兵讲明利害得失,规劝他们归顺朝廷,同时窥测杨弁的兵力强弱。杨弁盛宴接待马元实,二人醉饮了三天。杨弁又向马元实行贿。戊申(二十四日),马元实从太原返回京城,武宗命马元实与宰相一起商议太原的情况,马元实在众人中夸大其辞地说:“你们应当早日任命杨弁为节度使!”李德裕说:“为什么呢?”马元实说:“从河东节度使衙门到柳子列之间十五里内,遍地都是光明甲。这么强盛的兵力,怎么能讨伐平定呢?”李德裕说:“李石正是由于太原无兵可发,才命横水栅的戍兵赴榆社增援,库房中的兵器都已带到前线行营,杨弁怎么能骤然有这么多的兵士和兵器!”马元实说:“太原人性情剽悍,都可当兵。这些兵士都是杨弁召募的。”李德裕说:“招募兵士必须要有财物,李石正是由于欠兵一匹丝绢无处可得,才导致兵乱。杨弁又从哪里得到财物呢?”马元实被问得无言可答。李德裕说:“即使杨弁有十五里光明甲,也必须诛杀这个叛贼!”于是,上奏说:“杨弁小贼,决不可宽恕。如果朝廷顾虑昭义和太原两处用兵,财力不支,那么,宁愿赦免刘稹。”这时,在榆社县屯戍的河东兵听说朝廷命其它藩镇的兵马进攻太原,恐怕自己的妻子儿女被他们所屠杀,于是,簇拥着监军吕义忠,自动出兵攻取太原。壬子(二十八日),河东兵攻克太原,活捉杨弁,把乱卒全部诛杀。

[2]二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2]二月,甲寅朔(初一),出现日食。

[3]乙卯,吕义忠奏克太原。丙辰,李德裕言于上曰:“王宰久应取泽州,今已迁延两月。盖宰与石雄素不相叶,今得泽州,距上党犹二百里,而石雄所屯距上党才百五十里。宰恐攻泽州缀昭义大军,而雄得乘虚入上党独有其功耳。又宰生子晏实,其父智兴爱而子之,晏实今为磁州刺史,为刘稹所质。宰之顾望不敢进,或为此也。”上命德裕草诏赐宰,督其进兵。且曰:“朕顾慈小寇,终不贷刑。亦知晏实是卿爱弟,将申大义,在抑私怀。”

[3]乙卯(初二),吕义忠奏报攻克太原。丙辰(初三),李德裕对唐武宗说:“王宰早就应当攻取昭义的泽州,至今已拖延两个月了。原因是他和石雄向来不和,如果他攻取了泽州,距离昭义的治所上党还 有二百里,而石雄现在屯驻的地方距离上党只有一百五十里。王宰恐怕攻取泽州后牵制昭义的大军,石雄得以乘虚攻入上党独有战功。另外,王宰有一个儿子名叫王晏实,王宰的父亲王智兴喜爱晏实,把他作为自己的儿子对待。晏实现在担任昭义磁州刺史,被刘稹扣押作为人质。王宰观望迟迟不敢进兵,可能是由于这个缘故。”武宗命李德裕起草给王宰的诏令,督促他进兵。诏令说:“朕对于刘稹这个小贼,决不宽恕。但也知道晏实是你的爱子,希望你从大义出发,暂且抑制自己的私情。”

[4]丁巳,以李石为太子少傅、分司,以河中节度使崔元式为河东节度使,石雄为河中节度使。元式,元略之弟也。

[4]丁巳(初四),唐武宗任命李石为太子少傅、分司东都;任命河中节度使崔元式为河东节度使,石雄为河中节度使。崔元式是崔元略的弟弟。

[5]己未,石雄拔良马等三寨一堡。

[5]己未(初六),石雄攻拔昭义的良马等三个营寨,一个城堡。

[6]辛酉,太原献杨弁及其党五十四人,皆斩于狗脊岭。

[6]辛酉(初八),太原把杨弁和他的党羽五十四人押送到京城,奉献朝廷,全部被斩首于京城东市的狗脊岭。

[7]壬申,李德裕言于上曰:“事固有激发而成功者;陛下命王宰趣磁州,而何弘敬出师;遣客军讨太原,而戍兵先取杨弁。今王宰久不进军,请徙刘沔镇河阳,仍令以义成精兵二千直抵万善,处宰肘腋之下。若宰识朝廷此意,必不敢淹留。若宰进军,沔以重兵在南,声势亦壮。”上曰:“善!”戊寅,以义成节度使刘沔为河阳节度使。

[7]壬申(十九日),李德裕对唐武宗说:“有些事只有给予必要的刺激才能成功,例如:陛下命王宰取道魏博攻打昭义的磁州,魏博节度使何弘敬担忧内部发生变故,慌忙出兵讨伐昭义;陛下命讨伐昭义的各个藩镇出兵诛讨河东杨弁的乱兵,结果河东驻屯榆社的戍兵恐怕妻子儿女遭受蹂躏,自动出兵平定了杨弁的叛乱。现在,王宰拖延很久而不进兵,请调义成节度使刘沔为河阳节度使,令他率义成精兵二千人直达万善,和王宰邻近相处。如果王宰理解朝廷的意图,必定不敢再观望不前;如果他随即出兵,刘沔率精兵在南面,也可为他声援。”武宗说:“好!”戊寅(二十五日),任命刘沔为河阳节度使。

[8]王逢击昭义将康良,败之。良弃石会关,退屯鼓腰岭。

[8]王逢出兵打败昭义将康良。康良丢弃石会关,退兵屯守腰鼓岭。

[9]黠戛斯 遣将军谛德伊斯 难珠等入贡,言欲徙居回鹘牙帐,请发兵之期,集会之地。上赐诏,谕以“今秋可汗击回鹘、黑车子之时,当令幽州、太原、振武、天德四镇出兵要路,邀其亡逸,便申册命,并依回鹘故事。”

[9]黠戛斯 可汗派遣将军谛德伊斯 难珠等人来京城页献物产,说可汗打算迁居原回鹘国可汗居住的牙帐;同时请示出兵平定回鹘乌介可汗的日期,以及和唐兵会合的地点。武宗下诏给黠戛斯 可汗说:“今年秋季,可汗出兵攻击回鹘和黑车子族的时候,朕下令,让幽州、河东、振武、天德四个藩镇出兵屯守于交通要道,拦击回鹘和黑车子族的逃亡人员。然后,按照过去册封回鹘国可汗的惯例,册封您为可汗。”

[10]朝廷以回鹘衰微,吐蕃内乱,议复河、湟四镇十八州。乃以给事中刘为巡边使,使之无备器械糗粮及吐蕃守兵众寡。又令天德、振武、河东训卒砺兵,以俟今秋黠夏斯 击回鹘,邀其溃败之众南来者,皆委与节度团练使详议以闻。,晏之孙也。

[10]朝廷鉴于回鹘国已灭亡,部落逃散,吐蕃国也发生了内战,商议收复河、湟地区的四个藩镇,总共十八个州的失地。于是,任命给事中刘为巡边使,让他先准备兵器、干粮,并侦察吐蕃防守兵力的情况。又命天德、振武、河东三个藩镇训练士卒,修造兵器,等待今年秋季黠戛斯 攻击回鹘残余时,拦击回鹘向南逃亡的残兵败将。上述部署,都委托刘和各个藩镇的节度使、团练使详细商议安排,然后向朝廷报告。刘是刘晏的孙子。

[11]以道士赵归真为右街道门教授先生。

[11]唐武宗任命道士赵归真为右街道门教授先生。

[12]吐蕃论恐热之将岌藏丰赞恶恐热残忍,降于尚婢婢。恐热发兵击婢婢于鄯州,婢婢分兵为五道拒之。恐热退保东谷,婢婢为木栅围之,绝其水原。恐热将百余骑突围走保薄寒山,余众皆降于婢婢。

[12]吐蕃国论恐热的部将岌藏丰赞厌恶论恐热残忍无道,投降鄯州节度使尚婢婢。论恐热出兵前往鄯州攻击尚婢婢,尚婢婢将军队分成五支兵马,拒抗论恐热。论恐热退兵屯守河州的东谷。尚婢婢命将士伐木修筑栅栏,围困论恐热;同时,切断论恐热的水源。于是,论恐热率一百多名骑兵突围逃跑,屯守薄寒山,其余将士都投降了尚婢婢。

[13]夏,四月,王宰进攻泽州。

[13]夏季,四月,王宰出兵进攻昭义的泽州。

[14]上好神仙,道士赵归真得幸,谏官屡以为言。丙子,李德裕亦谏曰:“归真,敬宗朝罪人,不宜亲近!”上曰:“朕宫中无事时与之谈道涤烦耳。至于政事,朕必问卿等与次对官,虽百归真不能惑也。”德裕曰:“小人见势利所在,则奔趣之,如夜 蛾之投烛。闻旬日以来,归真之门,车马辐凑。愿陛下深戒之!”

[14]唐武宗喜好道教的神仙,于是,道士赵归真等人得到宠爱。谏官多次上言劝阻武宗。丙子(二十三日),李德裕劝阻武宗说:“赵归真是敬宗朝的罪人,这种人不应当亲近!”武宗说:“朕只不过是在宫中没事的时候和他谈论道教,以便解除烦闷罢了。至于朝政大事,朕肯定要和你以及其他宰相、次对官商议,即使有一百个赵归真,也不可能迷惑我。”李德裕说:“小人唯利是图,看到有利的地方,就拼命钻营,就象黑夜 中的飞蛾扑向烛火一样。听说近十多天以来,赵归真的门口,车马拥挤,不少人看他得陛下的宠爱,争相去和他交结。希望陛下深加戒备。”

[15]戊寅,以左仆射王起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节度使,起以文臣未尝执政,直除使相,前无此比,固辞;上曰:“宰相无内外之异,朕有阙失,卿飞表以闻!”

[15]戊寅(二十五日),唐武宗任命左仆射王起以同平章事的头衔,充任山南西道节度使。王起鉴于自己是文官,并未曾担任宰相,现在,直接被任命为使相,以前还 没有这种先例,因此,一再推辞。武宗说:“作为宰相,无论是在朝廷执政,还 是出任藩镇节度使,都没有什么不同。今后,如果朕有缺点失误,你就送紧急的奏表指出。”

[16]李德裕以州县佐官太冗,奏令吏部郎中柳仲郢裁减。六月,仲郢奏减一千二百一十四员。仲郢,公绰之子也。

[16]宰相李德裕鉴于州县的僚佐官员太多,奏请命吏部郎中柳仲郢裁减。六月,柳仲郢奏报减少州县僚佐官员一千二百一十四人。柳仲郢是柳公绰的儿子。

[17]宦官有发仇士良宿恶,于其家得兵仗数千。诏削其官爵,籍没家赀。

[17]宦官中有人揭发仇士良过去的罪恶,朝廷派人在仇士良家中检查,发现几千件兵器。于是,武宗下诏,削除仇士良的官爵,没收所有家产。

[18]秋,七月,辛卯,上与李德裕议以王逢将兵屯翼城,上曰:“闻逢用法太严,有诸?”对曰:“臣亦尝以此诘之,逢言:‘前有白刃,法不严,其谁肯进!’”上曰:“言亦有理,卿更召而戒之!”德裕因言刘稹不可赦。上曰:“固然。”德裕曰:“昔李怀光未平,京师蝗旱,米斗千钱,太仓米供天子及六宫无数旬之储。德宗集百官,遣中使马钦绪询之。左散骑常侍李取桐叶破,以授钦绪献之。德宗召问其故,对曰:‘陛下与怀光君臣之分,如此叶不可复合矣!’由是德宗意定,既破怀光,遂用为相,独任数年。”上曰:“亦大是奇士!”

[18]秋季,七月,辛卯(初十),唐武宗和李德裕商议命王逢率兵屯守翼城县,武宗说:“听说王逢在军中用法太严,有没有这回事?”李德裕回答说:“我曾经当面问过王逢,他说:‘军队打仗前有刀枪,军法不严,士卒谁肯冒死前进!’”武宗说:“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你要再召见他,告诫不要太严了。”李德裕借机说,对刘稹千万不可赦免。武宗说:“当然。”李德裕说:“过去,李怀光叛乱尚未平定的时候,京城一带发生蝗灾和旱灾,一斗米涨价到一千钱,国家太仓的米不够供给天子和六宫几十天。德宗召集百官,让他们讨论讨伐李怀光还 能不继续进行,随后,派宦官马钦绪去询问讨论的结果。左散骑常侍李拿一片桐树叶子,用手拍破,送给马钦绪,让他转献德宗。德宗召见李,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李回答说:‘陛下和李怀光的君臣关系,就象这片树叶一样,不可能再重新复合了!’于是,德宗平定李怀光的决心大大坚定。平定李怀光以后,就任命李为宰相,让他主持朝政好几年。”武宗说:“李也确实是一个奇才!”

[19]上闻扬州倡女善为酒令,敕淮南监军选十七人献之。监军请节度使杜同选,且欲更择良家美女,教而献之。曰:“监军自受敕,不敢预闻!”监军再三请之,不从。监军怒,具表其状,上览表默然。左右请并敕节度使同选,上曰:“敕蕃方选倡女入宫,岂圣天子所为!杜不徇监军意,得大臣体。真宰相才也。朕甚愧之!”遽敕监军勿复选。甲辰,以同平章事,兼度支、盐铁转运使。及中谢,上劳之曰:“卿不从监军之言,朕知卿有致君之心。今相卿,如得一魏徵矣!”

[19]唐武宗听说扬州的歌女擅长酒令,命淮南监军挑选十七人奉献宫中。监军请求节度使杜一同挑选,同时打算再挑几个良家美女,教会酒令后一并奉献给武宗。杜说:“你个人接受皇上敕令,我不敢参预这件事!”监军再三请求,杜仍然不同意。监军大怒,把杜的情况上奏武宗,武宗看后沉默不语。左右侍从请求武宗下敕,命杜和监军一起挑选,武宗说:“敕令藩镇挑选歌女入宫,难道是圣明的天子应该做的事吗!杜不曲从监军的意见,很符合大臣的身份,真正具有宰相才能。朕感到非常惭愧!”随即敕令监军停止挑选歌女。甲辰(十三日),任命杜为同平章事,兼度支、盐铁转运使。杜向武宗感谢任命时,武宗安慰他说:“你不曲从监军的请求,朕知道你有爱护朕的心意。现在,任命你为宰相,朕如同得到一个魏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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