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纳尔逊岛上的一个山坡,眼前是向西伸展的宽阔的谷地,谷地上布满水塘和苔藓。我踏上谷地,独自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一个平坡,松软的地是碎石和泥土。在这一带,碎石还在分化,泥土刚刚形成,两者的界限往往难以划清。就在这个平坡上,竖着一组神秘的石头,方正的大石块整齐地堆砌成两截城墙,酷似长城的遗迹。当然,不可能有人类来这里修筑长城。那么,这长城必定是外星人的作品了,或者,是上帝的作品。
我朝西走了很久,越过两个湖泊,湖泊的边缘是沼泽,每一脚踩下去都不知深浅,仿佛随时会被吞没。真正是万籁俱寂,杳无人烟,只听见我自己的喘息,长统靴踩进和拔出稀泥的擦破音,还有头顶成群紧追不舍的燕鸥的尖叫声。我心里有点儿怯,但仍硬着头皮朝前走。终于,西海岸已近在眼前,看见了大海和海上的礁石,我便返回了。
晚饭后,沿着我走过的路线,大家一起再去西海岸,说是要看日落。当我们登上山顶时,太阳已经隐没在邻近的一座雪峰背后。可是,晚霞——这落日的女儿,母亲的美貌投照在她的身上,她还在对着海的镜子梳妆,把那一头金色的秀发甩在海的上空。紧靠岸边,耸立着一座黑色的石峰,此刻却涂满了血红的残阳,仿佛是在为爱情而燃烧。我默默地想:这是一段注定无望的情缘,情人之间隔着走不完的路程,不用多久,夜幕就要落下,母亲就要把女儿带回宫中。
归途上,山谷越来越幽暗,四周黑影幢幢。奇异的是,在一座黑色的山岳上空,又闪出一片多么美丽的晚霞,像一簇簇金黄色的郁金香,静静开放在暮色里。我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感到莫名的惆怅。我仿佛看见,这同样的云霞也曾开放在遥远的青春期的天空,向少年许诺爱情和光荣。现在,在生命的黄昏,青春的心情突然苏醒了,仍是那样甜蜜、清纯、芬芳,却笼罩着岁月的忧伤。当我重新上路的时候,我的心中有了一个温暖的思想:人生中的珍宝并未真正遗失,全都珍藏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