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萧焕画集》序
气势磅礴的秦岭是亚细亚两条主要河流长江和黄河的分割线,也是中国大陆南方和北方的衔接点。秦岭北麓,终南山下,八百里关中沃野,历代帝王之都。以古长安为代表的中华文化,是人类历史最伟大的遗产之一。
在这样深厚的历史文化土壤上,任何时代都可能生长出蓬勃的艺术之花。在当代仅就中国画这一领域,就出现了以大师石鲁为代表的著名的“长安画派”。
现在,在“长安画派”这一艺术群落中,西安美术学院国画系主任萧焕教授的中国画以其独特的风格,引起了人们热情的关注。
萧先生出生于终南山下的农村,长安城自幼就在他的目力之内。他站立于巍峨的秦岭和广大的平原之间;站立于古老文化和现代文化的交叉点上:这无疑造成了他以后雄阔的胸臆和博大的境界。童年,少年,以至青年时代,他大部分时间又都在乡间度过,长期浸泡在民众生活和民间艺术的汪洋大海中。所有以上的一切,最后都自然地贯注于他的绘画艺术,使他的画不仅具有浓重的文化意识,同时又蕴蓄着大地之气。
色彩的流溢和线条的腾跃,全都体现了他精神世界的广博、深厚和无比的生动性。
萧先生从不满足靠天赋和灵性创作0他严谨而刻苦,潜心在艺术领域不倦求索,把一切创造性的发现建立在坚实的基本功力的基础上。早在孩提时代,他就“以地为纸,以水代墨,以花汁作色”,开始了艰辛的艺术准备工作。青少年时代,尽管家境贫寒,生活困苦,但他在家人的支持下,从未放弃对艺术的苦心追求。从西安美院附中开始,他正规而系统地接受了初级乃至高级美术教育,最后进入北京中国画院,拜师于中国画大师王雪涛先生门下。以后又重返故里,任教于母校西安美术学院。他的经历,使他具备将各种生活与艺术积累、体验统筹运用的优越条件。他工笔、写意兼长,作品笔墨潇洒,静中有动;朴实热烈如关中平原金黄的麦浪;苍中含秀像雄伟壮丽的秦岭一样。更为重要的是,他在绘画中,绝不局限于展示自己的功力和技巧,而力求体现他对生活的哲学思考。草木花朵,皆是人情;简约之中,意犹未尽。读萧焕的画,你不会有一览无余之感,而常常会引起深深的思索和旷远的遐想。由此可见,一个真正的国画艺术家,他的功力往往更多的是在画幅之外。
萧焕教授在中国画创作方面已经取得了相当令人瞩目的成就,其作品多次在国内大型画展中获奖,很多作品在日本、美国、德国、香港等地展出并被收藏,受到各界广泛的好评。同时,他在中国画教学和研究方面也有重要建树,先后出版了《写意花鸟画技法》和《王雪涛画法与研究》两本著作。尤其是后者,已成为目前唯一能反映王雪涛先生艺术理论的专著,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本画册,汇集了萧先生几十年不同时期的部分作品,相信会引起国内外朋友们的极大兴致。
—九九一年七月十一日于西安
二、乔维新的中国画
即使是初次见面,乔维新也能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他不像某些学西洋画的,透露出一种故意的落拓和精心的杂乱;也不像某些学中国画的,雅俗不分,却一脸文人骚客的矫情。乔维新既学过西洋画,也学过中国画,但他质朴无华,保持着普通人的常态,看起来不像个艺术家,倒像个公务员。其实,在他最具艺术家气质的略带忧伤的眼神中,我们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时常泛滥着色彩的浪潮并燃烧着诗情的熊熊火焰。
当他夜深人静在斗室中描绘那些历史人物的时候,我猜想他定能听见远古传来的金戈铁马的喧嚣和深宫幽闺中的某一声女性的叹息。乔维新的中国画和他本人的性情一样,激情并不一宣而泄,他讲究一种隐忍不发,更多地使人感到而不是直观大江东去的磅礴之势。这种艺术机巧尤其在他的许多描绘男性历史人物的画卷中充分体现。
中国古代具有代表性的美人杨贵妃、王昭君、西施、貂蝉等,是乔维新中国画经常性的题材,也是当前他画廊中最为瞩目的—部分。画这几个女人对艺术家来说可是一件冒风险的事。这些绝代佳丽不仅家喻户晓,而且书籍、戏剧、绘画等艺术门类古今都有纷繁表现,如果没有功力和创意,极有可能流于平俗。乔维新不会不明白这种难度。对于她们来说,画美是不成问题,也是起码的,但这绝对不够。画里需要一种独到的审美眼光和非同一般的表现力。这显然需要勇气,需要在广大的平坦之上堆垒起某种崎岖,最少应该有所隆起。乔维新没有畏缩。他不仅凭借勇气,主要凭借他的功底和创意投入了这个艺术的“陷讲”。维新1978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从师于蒋兆和、靳尚谊、李琦等大师级画家,无论在西洋画还是中国画方面,都有极开阔的眼界和高层次的审美水准。他又是一个极为勤奋与刻苦的人,几乎在一切绘画领域都有过实践与追求,因此,他有可能也有能力将十八般兵器熔于一炉,以锻造合金复杂的艺术之剑。在他的中国四大美人系列中,我们至少感受到了西洋画和中国画两种技巧糅合一起所造成的一种新的中国画的魅力。中国画大写意的线条中渗透着西洋画体面关系的写实风格,使人物在飘逸流动中呈现出某种实感,引诱你进入想象和感觉合为一体的境界,正如诗一般的云彩中蓦然落下几粒凉丝丝的雨点。
这几年里,也看过一些“中西合璧”的中国画,探索之大胆除令人惊讶之外,大都留下非驴非马的印象。在这些画中,你弄不清是西洋画淹没了中国画,还是中国画淹没了西洋画。也许这就是一种新両派?目前恐怕认同者无几。因为是探索,就不必指责;探索之路是通向未来的。就目前而言,乔维新的探索我们显然更容易接受。从根本上来说,他的画仍然是典型的中国画。西洋画的技巧强化了中国画的艺术感染力,而没有改变中国画本身的特质,这是无可置疑的。由此而论,乔维新的中国画创作虽然别具一格,但他显然没有脱离中国传统艺术的运行轨迹。他继承遗产,但不满足原封不动拿过来,他琢磨着去掉一些东西,加添—些东西,改变一些东西。在这种有创意的工作中肯定有许多缺憾,甚至捉襟露肘,但是,在我看来,即使创造的缺陷也要比临摹的完美更要振奋人心。
乔维新,宁夏中卫人,已有一千余件作品发表,在全国各种画展中,二十多幅作品获奖,被载入《当代中国美术家名人录》和《中国现代美术家人名大辞典》,并有作品流入日本、德国、美国、新加坡、比利时、英国、香港等地。人是青年,就有如此成绩,有天分,更有苦心孤诣胼手胝足的努力,这是他现有艺术收获的资本,他未来更上一重天的原动力。值此维新西安画展开幕并应中闻文化艺术研究中心之邀将赴深圳举办个人画展之际,写了以上的话志贺。
一九九一年初春于西安
三、惠怀杰的摄影艺术
青年摄影家惠怀杰迄今为止一直将深情的目光主要投向陕北大地。他借助手中的相机,真诚地袓露了他对这块土地和生活在其间的人民的热爱和礼赞。在他的审美视角中,土地是那样博大,那样温暖;那些甚、至看起来一无所有的荒山秃岭,也使人联想起陕北父亲裸露的脊背和母亲敞开的胸怀。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单纯,一切又是说不完道不尽的丰富。最使人怦然心动的是怀杰对这块土地上生命意识的崇敬和赞叹。在这里,大自然和人的生命融为一个蓬勃的整体,不能不使你为此而深深地感动。在他的作品中,即使一棵露出根须的老枯树,也绝不颓然倒下,而像勇士一般坚强地挺立在漠漠黄沙之中。在有限的表象之下,我们感到了一种无限的力量在扩张。不难看出,怀杰在陕北大地上所展示的那种生生不息的人生态度和顽强奋斗的精神,也就是我们整个民族精神的写照。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力图追求的是本质地把握生活,而不是像某些作品在表现所谓黄土地生活的时候,要么在穷乡僻壤中寻找一些落后风俗,要么在镜头前和暗室里摆布和制造一些虚假的景象。怀杰也在选择,但他显然首先强调真实,同时将深邃的思想赋予这种真实,从而造成了能真正打动人的艺术效果。
惠怀杰在表现陕北生活方面,有他自身的优势。他是陕北人,对陕北的土地和劳动群众有着深层次的理解,不同于一些专意到这块土地上“寻找艺术”的匆匆过客,立刻被这里的大自然和人的表面现象所迷惑,抓住点什么就惊喜若狂。怀杰常常是用一种深沉而尖锐的目光,竭力刺透生活的表层土壤,以探测到埋藏在生活深处的内涵。另外,他虽然是陕北人,也长期在这块土地上生活过,但他又多年在大城市工作,加上坎坷的生活道路和周游外部大世界的经历,使他不像纯粹生活在本土的艺术家那样把自己的思想和艺术目光局限在狭小的范围内。从他的作品中我们感到,在他观照生活的时候,既从里面往外看,也从外边向里看,因此,这块土地在他的视野里,就不会是一种浮光掠影式的空大,也不会是那种瓜蔓菜豆式的小格局;他的作品气势磅礴且富于深邃的历史意识和哲学思考,有些作品甚至达到了摄人心魄的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在他的“陕北行”摄影展于西安开幕之际,无论是内行还是外行面对他的作品都不由自主敛声屏气,感到了一种极大的冲击和震撼,就是一个证明。
在怀杰并不长的艺术生涯中,已有数百件作品发表,在国内外有关报刊杂志上获奖,作品并且被介绍到英国、日本、香港等国家及地区。西安影展后,还将去北京、深圳举办展出,同时,第一部摄影作品集也将问世。
惠怀杰在艺术追求中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和献身精神,为了拍摄出满意的作品,他不惜任何代价,其中经历的艰难与困苦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才三十岁出头,有了这般劲头,相信在摄影艺术这个广阔的天地里会有更大的作为。我们期待着他的新成就。
一九九一年初春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