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沙琳吃了麻醉剂,一时昏倒,失去知觉,象死人一样,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直到第二天,一药一性一逐渐失效之后,他才蒙眬醒来,睁眼喊道:“祖曼绿蒂!”却没人回答他。他急急忙忙奔到屋里,一看,只见屋一内一陰一森森地寂然无声,祖曼绿蒂的踪影都不见了。他仔细思量一番,这才慢慢觉察到:发生这样的事件,毫无疑问,全是那个基督教徒弄鬼,一手制造出来的。他知道上当,痛定思痛,气得叹息,哭泣,凄然吟道:
一
一爱一情消逝得不留一点痕迹,
我的灵魂因之而徬徨、迷一离。
落魄之后我更显得卑微、下贱,
正需求夫人多方怜悯、体恤。
我的遭遇恰象弓手在狭道上碰着仇敌,
他张弓搭箭准备致敌死命。
想不到弓弦戛然断为两截,
这怎么还能和敌人对垒?
患难日积月累,
忧愁、苦恼的事件没有个止境,
叫我如何回避命运?
往哪儿去寻找安全的栖身之地?
原指望百年偕老、永不分离,
为此目的我早作预防、准备。
无奈厄运突然降临,
我的眼睛便随之而失明。
二
她把帐篷扔在沙地里,
让一个可怜人望着她的遗迹悲哀、哭泣。
临行她频频回头瞻望故居,
眼看着东倒西歪的断墙残檐伤心饮泣。
她停下来探听个中情节,
山中的回声答复她提出的问题:
“相逢聚首的机会一去不复返矣!”
这仿佛是划破天空的一道闪电,
转瞬便消逝得无踪无影,
一直没告诉她重逢的信息。
阿里·沙琳百般懊悔自己太粗心大意,不听祖曼绿蒂的嘱咐。可是后悔已来不及,结果越哭越伤心,越想越着急,气得撕一破衣服,迷迷糊糊地每只手攥着一个石头,不住地捶自己的一胸一膛,喊着祖曼绿蒂的名字,一刻不停地在城中兜圈子,惹得孩子们成一群一结队地围着他看热闹,都叫他:“疯子!疯子!”认识他的人见了那种情形,都觉得惊奇诧异,都流下同情的眼泪,叹道:“这是阿里·沙琳呀!怎么他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了?”
随着敲门声,一个丫头出来开了门,和颜悦一色一地跟老大一娘一打招呼。老大一娘一赶忙和她交谈起来,说道:“我带这些银首饰来找主顾,你们家里的太太小一姐有要买首饰的吗?”
阿里·沙琳果然把基督教徒白尔苏睦欺骗他的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老大一娘一听了叙述,知道他的遭遇,忍不住洒下同情的眼泪,安慰道:“我的孩子,这可不能责怪你。”接着她凄然吟道:
恋一爱一者今生受够了种种折腾,
这种苦难远远超过来世地狱中的火刑。
他们宁可为一爱一情而牺牲的纯洁一精一神,
足以证明上面的判断并非虚言。
阿里·沙琳听到祖曼绿蒂的消息,喜不自胜,对老大一娘一表示十分感激,同时他喜极而悲,挥着清泪,凄然吟道:
一
责难者不再风言风语,
暂且停止攻击、责备;
但我处在被遗弃的苦难地位,
身一体折磨得只剩一架骨头,
心脏疲弱得差一点停止呼吸,
眼泪不断地淌流。
情窦未开的人儿哟!
你不明白失一爱一后我所尝到的滋味。
请暂别打听我的消息,
免得增加你的顾虑。
一个形似温良、夸夸其谈的情敌,
用甜言蜜语打伤我的心灵,
从而肆元忌惮地进行抢劫,
造成我们之间的离愁别恨,
害得我辗转为侧、通宵不能成寐,
心地没有平静的机缘,
再挣扎也达不到忍耐的目的,
一直停留在可望而不可及的境地,
老在埋怨与责难者之间徬徨、迷一离,
只是一往情深的恋念心情始终不渝,
从来没产生过息交忘旧的念头。
因为除了你,
人世间谁也不可能占据我的心灵。
二
基于安拉的启迪蒙你光临、报喜,
随身带来悦耳畅怀的好消息。
我这颗因离散而破碎的心永久忘不了你的恩情,
仅以身上这件故衣聊充酬谢的礼品。
阿里·沙琳听了邻居老大一娘一关心同情的慰问,慨然吟道:
他们说:“为了一爱一情你终于疯癫得不成一人形。”
我回道:“最甜蜜的生活气味只有疯人才能享受。
请别再提疯狂这桩事情,
只管把致我疾病的人儿找回。
如果她能治疗我的疾病,保全我的生命,
你们就别谴责、埋怨我的行径。”
阿里·沙琳听了老大一娘一的建议,不禁喜出望外,亲切地吻她的手,表示感谢,并振奋起来,立刻跑到市中,按照老大一娘一的要求,买了一个篾笼和一些簪环首饰,一古脑儿带回家来,交给老大一娘一。
阿里·沙琳一直叫嚷着在城中兜圈子,不停地捶打自己,到天黑才倒在胡同中人家的墙脚下露宿。次日早晨,他蒙眬醒来,仍然攥着两个石头,边狂叫边捶打自己,不停地在城中流一浪一,直至天黑时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一体,东倒西歪地回到自家门前。这时候,邻居的一个善良的老太婆,忽然发现他那潦倒、狼狈的模样,大吃一惊,赶忙走到他面前,亲切地说道:“哟!我的孩子啊,愿安拉救拔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患的疯病呀?”
邻居老大一娘一听了阿里·沙琳的吟诵,知道他是为丢失一爱一人而失望过度,因而导致他的神经错乱,于是她怀着满腔同情怜悯心肠,说道:“全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拯救了。我的孩子,究竟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才使你一下子落寞到这步田地呀!我希望知道此中原因,也许我可以稍尽微薄之力,助你一臂之力,解决困难问题。”
邻家老大一娘一换身补丁衣服穿着,罩上一方蜜黄一色一的面纱,扮成一个零售流动商贩,拄着拐杖,顶着篾笼,去到家家户户门前叫卖。她不辞辛苦劳瘁,耐心地以贩卖首饰为幌子,到处探听祖曼绿蒂的下落。她经过大街,通过小巷,大凡人家居住的地方,都有她的足迹。她不停地奔走,几乎走遍城中的每一个角落。
老大一娘一的计谋得售,眼看祖曼绿蒂暂时得到自一由,心里感到快慰;可她仍然抑制着欢喜的心情,故意显出悲天悯人的面孔,一味埋怨自己,叹道:“但愿我断了两条一腿一,也不要到你们家里来,看见这种惨无人道、伤天害理的悲惨事情!”她自怨自艾地感叹着慢步去到祖曼绿蒂面前,低声说道:“我的孩子,安拉保佑你,很快他会救你脱险的。”接着她暗中告诉祖曼绿蒂,她是替阿里·沙琳出来打听她的下落,预备救她脱险的,叫她好生注意外面的动静,准备夜里逃走。最后她嘱咐道:“今天晚上,你的主人阿里·沙琳要上这儿来救你。到时候,他吹口哨暗示你。听见口哨声,你同样吹口哨回应他,然后从窗户里抛下一根绳子,再拽着绳子滑一出去。这样一来,他就带你逃出虎口了。”
老大一娘一吟罢,抖擞一精一神,决心帮助阿里·沙琳解决困难问题,终于提出自己的办法,对阿里·沙琳说:“我的孩子,你别吝惜金钱,快拿出一笔本钱来,去买个银匠用的那种篾笼子,并买一些手镯、戒指、项圈、耳环等妇女用的簪环首饰,摆在篾笼中,拿来给我,让我扮成小商贩模样,顶着笼子去各处兜售,借贩卖首饰的机会,往人家里去打听祖曼绿蒂的消息。若是安拉意愿,我会找到她的下落呢。”
老大一娘一交代清楚,安排妥帖,随即告辞,匆匆来到阿里·沙琳家中,告诉他找到祖曼绿蒂的消息,并详细叙述彼此见面和定计逃走的经过情形,同时还把赖施顿丁住宅所在的街道巷名和周围的环境状况详细解释、说明,最后才嘱咐道:“今晚半夜时候你上那儿去,站在屋外面,吹一声口哨和祖曼绿蒂暗中联系。听见你的口哨声,她会应声打窗户里逃出来的。这样一来,你要上哪儿去,就可带她一块儿去了。”
经她一问,丫头们七嘴八舌,毫无顾忌,把祖曼绿蒂的遭遇详细讲给她听。最后她们推卸责任,表明态度,说道:“这样虐一待她,原非我们的本意。不过老爷如此吩咐,我们不敢违悖他的命令,幸亏如今老爷出门旅行去了。”
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有一天邻居老大一娘一终于来到那个冒充穆斯林、取名赖施顿丁的老鬼门前,隐约听见屋一内一传出一股凄惨的呻一吟、哭泣声。她觉得奇怪,站着仔细听了一会,然后走过去,壮着胆子敲门。
丫头们围着老大一娘一,每人从篾笼中剔选几件心一爱一的首饰,预备买下来留着佩戴。这时候,老大一娘一露出一副慈祥和蔼的面孔,热情地和她们打交道,有意识地降低首饰的价钱,给她们多占些便宜,以便她们感到快乐,从而博取她们的欢心、好感。她趁她们忙着选买首饰的时候,边跟她们交谈,边转着眼珠朝发出悲叹、呻一吟声的那个方向窥一探。她看见祖曼绿蒂被捆一绑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情况非常凄惨可怜。她忍不住淌下同情的眼泪,但只好装出不认识她的样子,故意指着她问丫头们:“孩子们,那个小姑一娘一干吗躺在地上不起来?”
“有的是,请进来吧。”丫头回答着引老大一娘一走进屋子,让她跟同伴们坐在一起。
“孩子们,你们老爷既不在家,我就要替你们出个主意了:希望你们解掉这个可怜人身上的绳子,暂时恢复她的自一由,让她喘口气。等你们老爷快回家时,再拿绳子原样把她捆一绑起来也不嫌迟。这样做对你们来说是不碍事的。总而言之,你们行些一陰一功,将来安拉会恩赏你们呢。”
“你的意见很好,我们照办就是。”丫头们欣然接受老大一娘一的建议,果然解掉祖曼绿蒂身上的束缚,并给她饮食吃喝。
阿里·沙琳怀着悲喜交集的心情,依从老大一娘一的指引,耐心等到日落天黑,这才走出去。经过大街小巷,按照老大一娘一的指示,一直来到赖施顿丁的住宅所在地,朝前一看,便清楚明白地认识赖施顿丁的房屋,周围环境跟老大一娘一所说的情况完全相符。于是他趁天黑人静时,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下,悄悄地坐在墙凳上,以便到时候吹口哨行一事。然而事情竟然出入意料之外。由于发生事变之后,他过分急躁,接连几夜失眠,疲惫不堪,经不起瞌睡袭击,不知不觉便呼一呼地进入梦乡,酣睡得象醉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