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从前埃及的执政官舒卓尔丁·穆罕默德谈他的经历时说:有一次我去上埃及旅行,寄宿在一个本地人家中,深受主人的尊敬和优待。那个上埃及人已年满花甲,老态龙锺,皮肤很黑,是道地的黑种人,可是他的几个儿子的肤一色一却是白的,而且白中套红。我觉得奇怪,便对主人说:“老人家,你是道地的黑种人,肤一色一很黑,可是你的几个儿子的皮肤怎么这样白呢?”
“这是因为孩子们的母亲是西洋人的缘故。我之所以娶个西洋老婆,当中有一段奇异的经历呢。”
面对她的言行,我暗自说:“指安拉起誓,我必须先恢复她的自一由,并按法律办过结婚手续,才接触她呢。”于是我去见法官伊本·尚多德,讲明情况。蒙他替一我和她办理结婚手续。我们正式结成夫妻,生活在一起,不久她便怀一孕一。
老太婆的话使我骇然震惊,因此决心花光卖亚麻所得的本钱,以此赎买我的生命。正当此时,忽然听见有人沿街高声晓喻道:“告诉穆斯林们,我们跟穆斯林之间的停战协定,限期已经届满。现在我们为在此地居留的穆斯林展期一周,以便他们收拾准备一切,然后在限期一内一出境。”这样一来,那个基督教女郎就没有机会跟我相会。我自己一方面忙着收账,一方面拿现存的亚麻去交换别的货物,并收购当地的土特产,然后收拾、整装出境。
继而该使臣对我说:“带你的妻室回家去吧。”
离开阿克时,我念念不忘那个西洋女郎,一直抱着渴慕、恋念心情。这是因为她既拿走了我的钱,也带走了我的心。
次日,我回到铺中,照常经营生意。当天老太婆露出生气的神情来到我铺中。我对她说:“让她再来见我吧。”
我被引到收留俘虏的地方,看见所有的俘虏。当我仔细打量,认真选择的时候,忽然发现从前在阿克同我交易、往来的那个女郎也在其中。我一见就认识她,没有可疑之处。当时她已结过婚,是一个骑士的妻室。后来我对那个官僚说:“给我这个一娘一儿吧。”于是我带她回到帐篷中,问道:“你认识我吗?”
我欣然带老婆回家。一会儿,那个西洋国王的使臣,随即派一个人急急忙忙从后面赶来,对我说:“这是你岳母给她女儿寄来的东西。据她说,女儿被虏时,衣不蔽体,因而托我给她带来这个箱子。现在请你转交给她吧。”
我收下箱子,带到家中,交给老婆。她打开箱子,见她的衣服原样装在里面。同时,我发现当初我给她的、为数五十和一百的那两包金币也在箱一内一,还是先前我所包扎的那个样子,原封未动。眼看这种情景,我感动得无法抑制激一情,不禁高声赞美安拉。
我手中既然有了本钱,便改行经商,以贩卖女俘虏为职业,打算借此行业消除那个西洋女郎给我心上留下的遗憾。我继续贩卖女奴,一直过了三个年头。后来国王纳肃尔同西洋人之间发生战争;在安拉的匡助下,国王纳肃尔一举打败了西洋人,先后收复了沿海城镇;他们的王侯将相垂手被擒,穆斯林全胜。后来有个官僚来找我,要买一个女奴,供国王纳肃尔使唤。我带手边顶美丽的一个姑一娘一给他看。他看上眼,出一百金买她,先兑给我九十金,下欠十金缓交。因为战争期间,开支很大,全部国帑用作战费,国库空虚的缘故。后来该官僚把欠款的事呈报国王纳肃尔,他便吩咐:“你们带他上拘留俘虏的地方去看一看,让他随便从那些西洋妇女中选一个抵账吧。”
我带老婆去到国王纳肃尔御前,那个西洋国主的使臣坐在他的右边。我说道:“这便是在我家中的那个女人。”
我听从老太婆的吩咐,尽力办了吃的喝的,诸如蜡烛、糖果等一应俱全。我的寓所靠近海滨,面临海洋,当时正是盛夏时节,我便在屋顶上铺床,预备接待客人。
我原是个庄稼汉,务农为本。有一年,我种了大批亚麻。到成熟时,收割、脱粒出来,总计花了五百金的成本。当时我要脱手,但行市下跌,连本钱都捞不回来。有人劝我说:“到不如把亚麻运到阿克去销一售,或许能赚一笔钱。”
当时阿克在西洋人的统治之下。我果然把亚麻运到阿克,惨淡经营,耐心地零销碎卖,在六个月的时期一内一,总算脱手了一部分。一次,有个西洋女郎来买亚麻。当时一般西洋妇女到市场中都是抛头露面的,不一习一惯戴面罩。那女郎生得很美丽,我一见锺情,非常一爱一她,故减低价钱卖亚麻给她,表示照顾。她带着亚麻欣然走了。过了几天,那个女郎又来买亚麻,我以比第一次更低的价钱卖给她。尔后,她屡次来买亚麻,我关照她锺一爱一她的心情,她似乎有所察觉。她每次来买亚麻,经常有一个老太婆陪她。我暗中对那个老太婆说:“老伯母,我一爱一她一爱一得要死,你能想个办法,让我跟她碰头见面吗?”
当天晚上,那个西洋女郎果然如约上我的寓所来跟我幽会。彼此一见面,我便心有所感,先前出现的那种悔悟情绪,再一次回旋于脑际。于是,因畏惧安拉的罪罚,我毅然抛弃一奸一婬一念头,不跟她通一奸一。结果又一次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那个西洋女郎如约来到我的寓所,我陪她尽情吃喝,谈笑到深夜,这才解一衣就寝。我和她同衾一共一枕,仰望月一色一如洗的苍天,俯视映在海中闪烁、灿烂的星光,我心有所感,不禁暗自责问自己:“你是一个作客他乡的游子,居然在穹苍下大海前,跟一个基督教女人混在一起,胡作非为,造罪作孽,这是活该下地狱受火刑的,难道你不知害臊吗?安拉啊!请你作见证人吧:因为感到惭愧,害怕你的罪罚,今夜里,我毅然抛弃犯罪念头,不跟这个基督教女人私通了。”我忏悔一番,埋头一觉睡到天亮。而那个基督教女郎黎明即起,怒气冲冲地扬长归去。
当天我去到铺中经营生意,不想又碰见那个女郎跟老太婆一道,象一轮明月,露出怒容,打我铺前路过。眼看她的苗条美丽形影,我心有所感,大惑不解,一时懊丧不已,暗自埋怨道:“你是什么人呀!居然抛弃这个女郎?莫非你是苏非派的叟律·瑟革推吗?是彼施尔·哈非吗?是祝奈义德·巴格达亚吗?是裴晬禄·本·尔雅子吗?”我懊悔着赶到老太婆面前,说道:“让她再上我家去吧。”
她把对国王纳肃尔所说的话,对使臣重说一遍。该使臣听了,回头对他的同伴说:“她说的话你们听清楚了吗?”
国王纳肃尔问我的老婆:“现在你和其余的俘虏全都获释了。你愿意返回老家去呢,还是要留在你这个丈夫身边?你自己选择吧。”
回到大马士革,我以极高的价钱出卖由阿克带来的货物。由于和约期满,货物来源断绝,物价高涨,所以蒙安拉恩赏,我赚了一笔钱。
后来部队撤退,我们回到大马士革。接着国王纳肃尔和西洋人订立和约,西洋人的国王派人来索取战俘。国王纳肃尔下令归还俘虏,全部战俘都到齐了,只是我所娶的那个女人例外。领取俘虏的人说:“一个骑士的妻室还没到场。”于是他们一再追问她的去向和下落。最后他们听说她在我家里,便来向我要人。我十分忧愁、苦恼,顿时气得脸一色一苍白。老婆问我:“你怎么着?发生什么事了?”
主人叙述毕,指着他的几个儿子说:“呶!这是她生的孩子,现在她还健在。这些食物,是她亲手为你们烹调的。”
“这是你奉行正教的秘密呀。我证实安拉是唯一的主宰,穆罕默德是他的使徒。”她毅然皈依了伊斯兰教,显得非常虔诚。
“这个穆斯林和你的那个骑士丈夫之中,你到底最喜欢谁呢?”西洋国王的使臣指着我问我的老婆。
“请谈一谈个中的经历,让我们一饱耳福吧。”
“行。”主人慨然答应我的要求,便谈开了:
“没有关系,别害怕,带我去见国王好了,我会应付的。”
“指基督起誓,除非花五百金,你是没有跟她欢聚的机会了;若不然,你会因此而忧郁丧命的。”
“指基督起誓,你不花一百金,她是不会再去见你的。”老太婆坦率地提出要求。
“我是当年卖亚麻给你的那个生意人呀。咱们之间,彼此有交易,有往来;你还拿过我的金钱,并且说:‘除非花上五百金,你是没有跟我欢聚的机会了。’现在我只花了十个金币,就把你买到手了。”
“我改奉伊斯兰教了,而且已经怀一孕一。呶!这是我的肚腹,陛下亲眼看得见。这样一来,西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取的了。”
“我愿意花一百金。”我慨然答应老太婆的要求,立即给她一百金。于是生意成交,老太婆同意第二次打发女郎来跟我幽会。
“我可以替你想办法,不过这是我俩和她之间的秘密,绝对不可让我们三人之外的第四人知道;此外你非花钱不可。”
“对,我们都听清楚了。”伙伴们同声回答使臣。
“国王的使者前来领取战俘,所有男一女战俘全都到齐。现在他们找你来了。”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即使牺牲我的一性一命,也不算是过高的代价。”我慨然同意老太婆的意见。于是彼此商议一番,议定由我出五十金,老太婆便带她来跟我幽会。我预备了五十金,交给老太婆。老太婆收下钱,说道:“今天晚上她就上你家去,你先给她预备安歇的地方吧。”
“不,我不认识你。”她断然回答。
我们听了那个上埃及人的叙述,对他的经历和幸运,感到无限的惊奇和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