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年时期
转眼间几年又过去了,华普不再长大,只是它的一毛一发比以前变白,态度更严肃、更难和人亲近,也更具有危险一性一。由于它做的记号很容易被暴风雪淹没,所以每年的春天它都要巡视属地,重新做一次。
在冬季时,华普的一毛一会脱落,皮肤奇一痒无比,它为这件事感到很烦恼。有一次,它用又冷又湿的黏土涂在身上,感觉全身舒畅得很,从此以后,一过完冬眠期,它就想躺在黏土堆里打滚。另外,华普也喜欢用背脊摩一擦树皮,享受这种抓痒痒的乐趣,因此,它很喜欢春天的来临。
不久,帕勒特牧场的牧人们出现在帕尼河下游的草地上,每当他们和华普碰面时,都偷偷地喊它“老家伙",久而久之, “老家伙"就成了华普的别号。
牧人们第一次和华普碰面时,就扬言说:“我们没有工夫和‘老家伙’计较,所以我们也不想妨害它的自一由,让它独来独往好了。”
但是这些牧人很少有机会碰见华普,看到的只是它的脚印和树上的记号。
帕勒特牧场的主人是一个喜欢打猎的人,他很中意华普,曾向毕肯特上校打听它的身世,自己也做过各种调查,所以比上校知道更多关于这只老灰熊的事迹。
据牧场主人所知,华普对于抓熊专用圈套的认识,比一般使用圈套的人 还 要深刻。当它走到安置圈套的地区,不是若无其事地走过,便是巧妙地处理诱饵。它常常走到装好诱饵铁圈的另一端,以熟稔的功夫拖出诱饵,不但没有触到圈套的铁圈, 还 可以尝到美味的食物。
牧场主人 还 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每年夏季最炙热的那段时间,华普便从它的属地失踪,就像它冬眠了一样,怎么找也找不着它的踪影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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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以前,联邦政一府把黄石河上游的土地划为野生动物保护区,在这地区内,动物可以自一由自在地活动,不受人类槍杆的威胁。除此之外,政一府 还 特别规定,这地区要保持自然的风貌,不准砍伐树木或设立水车场、矿场,以免污染环境。
联邦政一府立下这条例,是想维持这地方的自然环境,表示白种人并没有破坏西部的风且尿0
这个保护区没有围上栅栏,也没有划定警戒线,动物们却一精一明得很,知道这个保护区的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只要进入保护区,即使碰到人类也不必害怕。而且,它们在这里都能和睦相处,不像在外面,常常为了一些芝麻小事而争个你死我活。
自从有了这个野生动物保护区后,许多动物都从四面八方迁移过来0不久,这个保护区也成了人们的观光区。
野生动物保护区内有一家混登观光饭店,专门为观光客服务。距离饭店三四百米远的森林里,有一处平坦的空地,饭店的服务人员常把剩菜剩饭倒在这里,当熊的诱饵,好让熊群在这附近出没。熊群因为有食物充饥,也乐得在此现身。
这块平坦地上有食物可吃的消息,在熊群中相互流传,一传十、十传百,不久,来这里寻食的熊越来越多,人们每天都可以看到各种各类的熊,其中有黑熊、有茶褐色熊、有灰熊、有银尾熊、有驼背熊等等,大大小小携家带眷地从保护区附近的广阔森林赶到这里来凑热闹。
这些熊似乎都知道在保护区内不能有粗一暴行为,即使是个一性一比较倔强、暴躁的,也乖乖的,不敢有违规的举动。虽然熊和熊之间偶尔也会吵吵架,但是始终不曾有伤害事件发生。
、况登观光饭店只在夏季开放,熊也跟随饭店开放的时间行动。它们像观光客似的,在饭店开始营业时光临此地,等饭店关门后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它们来自何处,去向何方,只知道来此观光的熊一年比一年多。
有一年的夏季,帕勒特牧场的主人来到这个保护区观光,向导带他到各处参观,走到群熊聚集的广场上,看到几只黑熊在那里觅食。牧场主人很喜欢熊,越看越入神。到了黄昏,有一头大灰熊出现了,那几只黑熊就乖乖地让开。
向导对牧场主人说:“就是这家伙,它是我们这个观光区内最大的一只熊,幸亏它的一性一情很一温一和,否则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o"
牧场主人乍看这只大灰熊,大吃一惊说:“噢,就是它啊!"
这只大灰熊摇摇摆摆地经过他们的面前,走进熊群里,其余的黑熊乖乖地散开。这只大灰熊站在这些黑熊中间,就好像群山中最高的山峰一般。
牧场主人看清楚这只熊后,对向导说:“一点也不错。它就是密地兹的华普。如果有别人说它是华普,你可以把他当成没看过熊、信口雌黄的吹牛大王,但是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相信,它就是华普,令人最难亲近、最难应付的那只老灰熊o"
向导半信半疑地回答他说:“不会吧!我想它应该住在这附近的地区,因为它每年七八月都来这里度假,不可能从密地兹河那么远的地方来吧!再说它的一性一情那么一温一和,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华普,我看是你搞错了o"
牧场主人沉思了一会儿,若有所悟地说:“我可以证实它是华普。你仔细看看它就知道了,华普的左后掌有点跛,前掌少了一只拇指,你看它是不是也这样?哦,难怪它七八月都不在自己的属地生活,现在我终于明白它夏天跑去哪里了o”
他停了一下又说:“只是我做梦也想不到,那只脾气暴躁、个一性一凶猛的老灰熊,离开了属地后,竟如此一温一和待人,实在令我吃惊!”
华普每年在饭店开放的观光季节,都到这个保护区来度假。观光客都认识它,因此它的名气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只大灰熊是谁。华普在这保护区内一向循规蹈矩,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只有一次吓坏了人,那是它第一次来时, 还 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而闹出的事件。
当华普第一次光临野生动物保护区时,先到饭店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然后从大门进去。观光客看到大厅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两米半高的庞然大物,都惊慌失措,夺门而逃。华普又往里走,走进办公室时,办公室里的职员用颤一抖的声音对它说:“如果你比我们更需要这个办公室,我们就让给你好了o"
职员一面说一面跳过柜台,跑到电信室去躲避,顺便打电报给维护保护区治安的警卫室主任。电报上写着:“老灰熊到我们办公室来扰乱治安,可否开槍击杀?请回复!"
警卫室很快就回电:“保护区内严禁开槍,请用水管喷水,驱赶老灰熊o”
于是饭店的职员们拿出橡皮管,向华普喷水。华普吓了一大跳,连忙越过柜台,从后门逃走,沉重的脚步发出“砰砰”的声音,脚掌也抓得地板“喳喳’’响。临走时经过厨房, 还 捡了一大块牛肉,边走边啃。
除了这次以外, 还 有一次小纠纷。这次的小纠纷并不是华普起的头,而是一只黑色的大母熊,它平常就和别的熊处得不好,很惹人讨厌。它有一只行为放一荡但很懦弱的小熊,这只小熊喜欢惹是生非,常常闹出祸端,而大黑熊又很疼一爱一自己的孩子,认为它的孩子是最乖、最好的,因此常和伙伴们争吵,大家对它都很不满。
这只大母熊长得很健壮,一性一情也很暴躁,黑熊们都很怕它。小熊被它一宠一坏了,更是仗势凌人,常常制造祸端,扰乱熊群中的秩序。
有一次,大母熊看到华普,以为华普老实好欺负,想把它赶走。华普忍无可忍,举起前掌踢它一脚, “砰”的一声,大母熊像足球似的,连续滚了好几圈。华普又追上前去,幸亏大母熊及时爬上大树,才没有被打死。在另一棵树上的小熊看到一妈一妈一打了败仗,吓得吱吱叫。
这件纠纷过后,母熊就尽量避免和华普碰面。华普喜好安静,也不和它计较,不久后倒也相安无事。华普这一次的表现很好,得到很多好评,有人说:“华普的一性一情真一温一顺,一定是生长在一个没有槍弹、没有圈套的山林里o"
很多人都知道比塔尔山脉住着一些一性一情暴戾的灰熊。这片山脉非常荒凉,到处都有又深又狭的小山谷。
在这种地方,人们不但不能骑马奔驰,也很难打到猎物,实在很适合熊居住,所以这地区住了很多很多的熊,同时也引来不少猎人。
出没在比塔尔山脉的是驼背种的灰熊,这种驼背熊既一精一明又狡猾,而且知识丰富,在某些方面,猎人甚至 还 比不上它们哩!它们从不陷入圈套,对花草树木方面的常识比植物学家 还 一精一,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什么小虫吃,老驼背熊都了若指掌;即使有猎人追踪它们,就是在一公里半以外的地方,它们也能闻出猎人的气味, 还 能辨别出猎人用的武器是槍、毒饵、猎狗或是圈套。由于驼背熊具有这些本领,所以才能在这片荒凉的山区中自一由自在地生活着。
可是动物的生存常受环境的限制,在一个地区内不能有太多的动物,一旦超过了数量,谋生便困难了。
这山脉中有一只瘦瘦小小、脸上没有一毛一的驼背熊,因为找不到容身之所,只得到别的地方去碰碰运气。
这只小驼背熊曾在比塔尔地区受过严格的教育,所以非常聪明,即使离乡背井,也能独立生活。
小驼背熊满怀希望,到处流一浪一,最后到达格来布河的上游,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华普的属地。
它看到这地方有很多粮食,便停下来休息,悠闲自得地享受着美味的食物。当它在这块平坦的地上蹦蹦跳跳、跑来跑去的时候,忽然在一棵树上发现华普留下来的记号。这个记号很明显地表示:“擅入者,小心受罚!"
驼背熊走近这棵树,以背脊靠树干,用后掌慢慢站起来,比一比身高,不禁叫出声来:“好可怕呀!怎么有这么大的熊啊!"
这个主人一大概比驼背熊高出一个头,驼背熊有些担心,但是这地方实在太理想了,在这里一定能过好日子,只要小心些,避免和主人碰面就好了。
离这棵树一两步的地方,有一大段枯松树根。在驼背熊的老家,只要有这种树根的地方,下面一定有老鼠洞,驼背熊翻开树根窥视一下,什么也没有。当它翻一动树根时,不小心让它滚到了华普做着记号的大树下。
这只脸上没有一毛一的驼背熊本来并不打算利用这截树根,但是它聪明的小脑袋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一个新构想。它张着小眼睛,看看树干,又看看树根,然后慢慢地爬到枯树根上面,脊背靠着树皮站好,在大树上清清楚楚地留下一个记号,那记号竟比原来主人留的 还 高出一个头。
它为了要使记号更清楚些,使劲在树皮上画,让这属地的主人以为有一个像怪物一样的巨无霸前来向它挑战0
这只驼背熊画完记号跳下来时,那块枯树根就滚到旁边去了。它很小心地注意四周的动静,然后慢慢地离开。
驼背熊离开后,属地的主人——华普发现了它的脚印,感到很愤怒。
从此,华普常常跟踪这些脚印,追寻了好几公里0但是这只脸上没有一毛一的驼背熊,聪明绝顶,跑得又快,不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还 进一步在华普做过记号的树上,想办法留下更高、更清楚的记号。
不久后,华普发现了这些记号。它诧异地想:简直像个巨无霸嘛!虽然华普没有把握一定打胜仗,但是并不胆怯,不管是谁向它挑战,它都一定接受。为了寻找这个巨无霸,华普走遍了自己的属地。
在各处,华普发现了更多的脚印和记号,每一个记号都比自己的更高、更深;有时候,它也闻到异样的气味随风飘来,但是它始终没有和那个侵略者碰过面。
这几年来,华普的眼力衰退了很多,稍微远一点的东西就看得模糊不清,因此也无法从那些痕迹看出敌人的实力如何。
华普受到这个“隐形"的敌人威胁,心里越来越不安。自己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身一体和爪子都没有以前锐利,受伤的部位又常常隐隐作痛。以前和别人一交一战,无论敌人有几个,它都应付得了,但是对于这个从未碰面的敌人,它必须费一些时间来探测它的实力,才能迎战。这种长期观察,使它心理上增加了很大的负担。因此,一精一神和体力也越来越衰退。
在另一方面,那只脸上没有一毛一的小驼背熊,也不断地注意华普的举动。有时候,它在一个地方走着,突然发现华普的影子,就转个方向逃去,避免和华普正面相遇,它知道只要和华普碰面就完蛋了。
小驼背熊虽然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却不肯抛弃这片美好的园地,因此 还 是不断地做记号,不断地深入华普的属地。
不久,小驼背熊被一股奇怪的气味吸引到有硫磺一温一泉的地方,它不知道这种一温一泉有什么作用,对它并没有特别兴趣,只注意到满地都是华普的脚印。它坐下来休息,用手掌搅泥水,玩够了,随便抬头看看四周,发现一棵留着华普记号的大树,就爬到岩棚上,把身一体斜靠在树干,留下~个比华普高一米的记号。
当它做好记号时,听到森林里传来一阵吼声。它侧耳倾听,感觉声音越来越近,熊的气味也越来越浓,不由得一毛一骨悚然,马上转了一个方向,躲进森林里。
果然是华普来了。最近华普的身一体很衰弱,以前受过伤的部位常常隐隐发痛,尤其是留在右肩上的两颗子弹,更痛得让它受不了。华普一拐一拐地爬上堤防,准备去泡硫磺一温一泉。一路上就闻到那个“隐形"敌人的气味,接着又在泥土上看见一些脚印。虽然它看到的是一些小熊的脚印,可是它的嗅觉却告诉它说:“这就是那只巨无霸熊的气味。”
华普又仔细地看看留有自己记号的那棵大树,离它的记号很高的地方又多了一个新记号。这时候,更证实它的鼻子所闻到的气味一点也没错。
华普知道敌人就在这附近,说不定马上会出现n
这时候华普的情绪很低落,伤势又发作了,根本不想打斗,它认为如果今天贸然迎战,不但无法胜利,恐怕 还 会送命。
想到这个后果,它连一温一泉浴也放弃了,慢慢地爬过台地,向对面走去,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这是华普从出生以来,第一次临阵脱逃。
从这次以后,华普的生活起了很大变化,可说是一天不如一天。如果那天华普在一温一泉地区不放弃机会,或许能追到那个敌人,并发现它只不过是只小驼背熊。当时那小驼背熊就在距离一温一泉不到五十米、四面都是悬崖绝壁的山中,它躲在一棵大枯树后,吓得直发一抖。
再不然,如果华普能泡一下一温一泉浴也好,一旦体力恢复、勇气重振,它就会努力寻找敌人,以后的生活也不会这么苦;然而华普没有泡一温一泉,也没有勇气去寻找敌人。这或许是命运的转折点,不是它所能挽回的。
华普离开一温一泉区,拖着跛脚走过修匈山脉的山路,到了一个弥漫可怕气味的地带。这种可怕的气味它在几年前就闻过,可是它从未仔细追究过,直到现在都 还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华普到达一个荒凉的山谷。山谷里到处是各种动物的骨头和一尸一体。
它走下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在一处岩石裂缝外,被腐朽的臭味熏得眼花缭乱。它看不清楚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臭味弥漫了整个山谷,于是连忙离开。直到吸到了松树的气味,一精一神才振作起来。
华普自从躲避了那个隐形敌人之后,只要一看到它的痕迹,便自然而然地胆怯了。另一方面,它的旧伤因为没有泡硫磺泉而更加恶化,连走路都感到困难。现在它的体力已一天不如一天。
华普经长期的观察后,知道侵略者的脚印留在奥豪斯谷和帕尼河谷的西边最多。它衡量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和敌人争斗,只好放弃这块粮食丰富的地区。
华普很想到一温一泉区治疗旧伤,但是一想到那个敌人就不敢去了。过了几星期,旧伤越来越疼痛,不但左后掌不能走路,连右肩也无法动弹。
长期备战使华普的一精一神负担很大,它苦恼、不安,体力快速衰弱。勇气是靠体力来维持的,一旦体力衰退,勇气也就消失了。华普现在一点儿斗志也没有,惟一的希望就是早日康复。
因为华普怕和敌人碰面,就尽量往帕尼河的下游走。这时节在帕尼河下游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吃,华普饿了几个星期后,抵抗敌人的力气就更小了。
帕尼河下游曾是熊一妈一妈一带华普和它的小兄弟们来玩的地方。自从一妈一妈一和兄弟们遇害后,华普就过着无依无靠的日子。现在它仍然无依无靠——如果它有一些家人在这里,也许就不至于这样悲惨了。
一天早上,华普拖着跛脚在白杨树林里徘徊,挖挖地下的树根,或捡一些连松鼠、雷鸟都不要的粮食果腹。这时候,西边传来岩石滚下山坡的声音。不多久,随风飘来以前它在死亡谷闻到的可怕气味。
华普连忙离开树林,涉水越过寒冷如冰的帕尼河。冷气渗进它的脚掌,引起一阵阵的剧痛。这剧痛像夺命鬼似的折磨着它,它忍痛往前奔逃,可是往哪里去比较妥当呢7似乎它能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新牧场小屋的附近,于是它朝着那方向前进。
快走到目的地时,它听到附近有一阵大一騷一动,便停下脚步想探个究竟。在开始探查之前,它的嗅觉就告诉它:“回去吧!你往山里走好了。”
华普生怕到新牧场小屋那里,会碰到可怕的敌人,便听从嗅觉的忠告往回走。它忍痛沿着帕尼河北岸走回去,为了防止敌人突袭, 还 专挑森林里的低洼处走。不久,它到达一个山崖下。
以前华普能以很快的速度爬上山崖,现在已经不行了。它慢慢地往上爬,爬到半山腰,一不小心,踩了个空,滚到山崖下去。这样一来,它只好绕回原路。
在走投无路之际,它告诉自己,干脆回去好了,回到属地去,也许一切就好转了。它往前走了一段路,又想起那些地方已经被敌人占领了,怎么能回去呢?
华普心里矛盾极了,犹豫了好久,终于转了个方向,向西边去。
这是华普以前曾经爬过的山脊,现在爬起来需要从前三倍的时间。它边爬边回头,以防敌人的袭击。
修匈山脉雄伟地矗一立在远方,那里不但没有威胁它的敌人, 还 有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是个终老的好地方。于是,华普迈着那只不断发一抖的跛脚,颤巍巍地爬上山去。
忽然,它又闻到从西方死亡谷传来的气味……啊!那个动物的埋身所,弥漫着死亡气味的小山谷。以前它多么讨厌的气味,现在却散发出无比的诱一惑,深深地吸引着它。
死亡谷就在前方,它摇晃着身一体向前走,来到入口处的岩块旁边时,看见一只秃鹰飞下来,想吃谷底的动物一尸一体,可是连一口也没吃,就睡在动物的一尸一体上了。
华普站在岩块边,长长的白一胡一须迎风摇曳,死亡的气味不断地钻进它的鼻子,令它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沉醉感觉,而它的体内正需要这种感觉。它麻痹了华普的痛楚,要使它安然入睡,它多么需要这种沉醉呀!
华普回头看去,视线所及的地方曾是它的属地。在那个它凭~己之力所建立的王国,它曾过了一段很长很长、逍遥自在的生活。在那段日子里,从没有人敢在属地内和它正面冲突,因为它是这王国的国王啊!
世界上再没有一个比这里更美丽、更可一爱一的地方了,虽然华普不懂得如何欣赏景色,但是它明白,这是个让它住得舒服的地方,可惜现在已经不再属于它了。它失去了力气,也失去了斗志,它只想追求一个能让自己安息的地方。
这里有一条路可以通到修匈山脉的野生动物保护区,但那是一趟很遥远、很漫长的旅程,到底能不能走完 还 是个问题,更何况到那里之后,是否真的就能获得一个安息的地方呢?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非去不可?
华普再仔细看看这个小山谷,这里有它想要的东西,它在这里一定能够安眠,而且它最信任的鼻子也对它说:“你要追寻的地方就在这里啊!”
华普在山谷的人口处站了一会儿,迎面的风吹来了死亡的气味,渗入它的鼻子,渐渐地在它体内发生作用。在华普一生中,有五种力量保护着它,使它坚强地活着,这五种力量是视觉、听觉、味觉、触觉、嗅觉。现在,连它最信任的嗅觉也快失去作用了。
华普愣愣地站着,纳闷它一辈子信赖的嗅觉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为什么不再指引它?又为什么任由另外那股奇异的力量来催促它进入谷里?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是万物之主派遣的天使,站在小小的山谷间,召唤着华普。
华普当然不认识这个天使,更不知道这是天使所传的旨意。天使的眼睛含一着泪,嘴唇浮出怜悯的微笑,召唤华普进入谷里。
华普不知哪来的勇气,像昔日那样跛着脚进入小山谷。高高的岩缝中不断倾泻下带有死亡臭味的天然瓦斯,弥漫在它的周围。它慢慢地躺在没有草木的大岩石上,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境。
很早很早以前,和兄弟们一起在格来布河玩、一起睡在一妈一妈一怀里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它的眼前。
就这样,它带着微笑静静地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