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世超
第一个发现玉米种一子被偷的是德财。德财早上起来扛箕箩去捡牛粪,经过生产队仓库后边时首先看到几颗玉米,眼睛立马睁大了,接着又看见一溜子。顺着玉米循去,德财就发现仓库后边的窗户开了。
玉米被人偷了!德财的一警一惕一性一高,因为他家离生产队仓库近,队长大刚曾多次吩咐过他,要时刻留心仓库的动静。
德财的叫一声引来了德富。
德富指了指洞一开的窗户说:“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互相有个证明。”
德财摇摇头说:“要看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我得赶紧报告大刚。”
大刚正在刷牙,听说玉米被偷立即扔了牙缸牙刷:“偷去多少?”
“还不晓得,不敢近前去看。”德财说:“地上洒了不少,看情形有点。”
大刚急匆匆来到仓库后面,一看就断定做种一子的玉米肯定被人偷了。
“要不要报公一安?”德富看到大刚一陰一着脸站着,上前问道。
“报你个屁。”大刚闷闷地说。上个月邻村也是仓库被盗,报了公一安,公一安组织两辆吉普前来破案,案没破,反而吃去了两麻袋返销粮,队里还受了大队的处分,被扣了两百斤返销粮。要知道队上一百二十多号人,两百斤返销粮可让至少十户人家捱过冬季。
德富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嚅了嚅终究没说。
“还是自己查查吧。”大刚看到自己的队里出了案子,心里有点慌,但还算没失去理智。要是报上去公一安再来两辆吉普,队上还得再贴多少斤玉米啊。
大刚问德富:“你满队叫喊啦?”
德富说:“没,就告诉了庚贵。”
大刚赶紧说:“去把庚贵叫来。”
其实庚贵就在边上,只不过身影被那棵老椿树挡了。
庚贵到来后,大刚对三人说:“谁也不准把玉米被偷的事说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围拢过来,他们显然都知道,队上的玉米种一子被人偷了。大刚看到人一群一中站着自己的婆一娘一淑花,立即明白了,一定是她听到了方才德财去家说的话,又告诉了别人,心里就恨恨骂:“破嘴的一娘一们。”
大刚走到仓库前门,敲响了钢箍儿。其实他这动作纯属多余,人们早已自动来了,只百来号人。大刚说:“队上作种一子的玉米让人偷了,我们得查查。”
德富跟着说:“得查查,那可是种一子,没种一子明儿拿什么播种。”
庚贵也说:“是得查清,不然今天偷玉米,明儿还可能偷稻谷。”
大刚不高兴:“听你们的还是听我的?”
大家就都缄默着。
“现在,到各家各户去看看,看有什么线索。”大刚说。
人一群一刚要动,队上的牛倌狗躬掖了掖棉衣走了出来。狗躬说:“别查了,玉米是我偷的,让牛吃了,不信可去牛棚看看。”狗躬朝牛棚一指说:“我现在就去公社投案,该怎的我受。”狗躬说着就起步朝公社的方向走去。
大刚脸一色一好看了些,见狗躬真要去公社连忙一把拦住。大刚说:“既然是队上的牛吃了,那就是大家吃了,算不得偷。”大刚说着猛敲一下自己的头:“瞧我这记一性一,前些天狗躬叔就把牛怀上崽的事告诉我了,我却……”
仓库前立即议论纷纷起来——
“我们的牛怀崽了,那可好咧,过两年就可不要找别人借牛了。”
“是啊,每回借牛都得瞧人家脸一色一,心里真不舒坦。”
“都盼几年了,终于盼来了。”
“得给狗躬叔记功,大功一次。”
“得奖赏,再多的玉米也不多。”
……
坏事变成了好事,大家咋咋呼一呼一阵就欢喜地散了。
当晚夜黑,狗躬正在牛棚里添草,一条黑影闪了进来“啪”的一声就跪在地上。黑影说:“叔,是我不中用,昨儿老师来串门,家里实在没东西招待,我就……”狗躬仍然不紧不慢地往槽里添草,嘴上说:“这件事我替你扛了,没事了。但人得有良心,往后出息了可别忘了这队上的人。”
隔日,下乡插队知青志文离开了村庄。
三年后,志文托人捎回一车玉米和一麻袋良种。
此后,地处旮旯的岭头村第九小队各家各户从没再断过粮。
志文后来大学毕业,成了农科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