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
豫北乡下,小戚庄的烟叶子是有名的,从栽培到烘烤,一样的技术,一样的工艺,邻村却都做不出小戚庄的一色一香味来,方圆百里的烟民,除了几个小字辈的出门应酬带盒卷烟以外,其他人只吸小戚庄的烟叶子,尤其是包装纸上印有隶书“四”字的,还要贵些,那便是戚四爷的手艺了。
戚四爷“烟王”的称号不单是因为他烤烟的技术,他吸烟同样一绝:小戚庄十几家烤烟户的产品,只吸一口他便能断定是谁家生产的,不由人不服。
他的儿子大奎却不一抽一烟,尽管戚四爷悉心教授,大奎烤烟却总做不出四爷的一色一香味来,气得四爷直骂大奎没用,大奎却笑笑:这生意不长远。
最要命的是,不一抽一烟的儿子又给他娶回来一个讨厌一抽一烟的儿媳妇,一过门便给他脸一色一看,又支儿子到邻村机械厂上了班,儿子有时也帮媳妇说话,劝他少一抽一烟,他便指着儿子的鼻子骂,临了放下一句话:你一妈一一辈子都没能管住我一抽一烟,你小子还挨不上,咱们父子关系可以断了,烟我不能不一抽一,戚老四不死,“烟王”的牌子不能砸!
戚四爷便孤独地在烟坊烤磨捡装,烟瘾和咳嗽声一天比一天更大了。
转眼儿子结婚一年多了,媳妇给四爷生下一个大胖孙子,四爷便央老伴去抱,媳妇却总不让婆婆抱回,儿子也说小孩肺娇一嫩,别让爸给呛出病来。
戚四爷便整天在儿子的屋前转来转去,尤其在孙子哭闹的时候。
孙子吃满月酒的前一天,四爷突然拆掉了烟坊。
从此豫北没有了包装纸上印着小篆“四”字的烟叶子,戚四爷也再没一抽一过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