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圣诞演出
感恩节假期刚过，伊丽莎白所在的威廉·麦金利学校马上动手迎接圣诞节的到来，并开始筹备圣诞节的戏剧表演。伊丽莎白所在的年级最忙，因为这次由他们五年级来完成戏剧表演。按照惯例要演出两场，一场给学校全体老师和同学看，一场给家长们看。五年级有三个班，一共六十人。其他年级只负责唱圣诞颂歌和朗诵诗歌。
感恩节假期后的一个星期一下午，五年级的学生在礼堂集合，准备排练。史杜维斯 坦太太自编自导，并且决定挑选哪个学生来演哪个角色。其他老师也都参加排练，并且献计献策。为了让六十个人都能上场表演，她的剧本编得很长很长。故事的大概情节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王（那是肯定的），国王有个非常美丽的女儿（那也是肯定的）。国王很爱很爱他的女儿（那是肯定的）。可是，这个公主很不快乐。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国王很想让她快乐起来，就问她过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也是肯定的）。于是国王跑到圣诞老人那里，问他应该送什么礼物给他美丽的女儿，好让她快乐起来。圣诞老人那儿有许多精灵，都爱公主爱到发狂，他们敲敲打打，演奏乐曲，热闹非常。圣诞老人想把他们献给公主，讨公主开心。可是国王觉得这不会奏效，他摇摇头离开了那里。
国王又来到王后的宫殿，问王后应该送什么礼物给他们美丽的女儿，好让她快乐起来。王后那儿有许多宫女，都爱公主爱到发狂，她们唱唱跳跳，热闹非常。王后想把她们献给公主，讨公主开心。可是国王觉得这也不会奏效，他又摇摇头离开了那里。
国王又来到了大厨房，问厨师长应该送什么礼物给他美丽的女儿，好让她快乐起来。厨师长那儿有许多厨师助手，都爱公主爱到发狂，他们把大锅里的美食搅来搅去，忙个不停。厨师长想把所有好吃的都献给公主，讨公主开心。可是国王觉得这仍不会奏效，他又摇摇头离开了那里。
国王回到皇宫，静下心来想啊，想啊。这时，一个打扫皇宫的老婆婆走了进来。她扫着地，一副快乐的样子。国王想，这个老婆婆一定知道怎么能让公主快乐起来。于是国王问老婆婆，应该送什么礼物给他美丽的女儿。老婆婆回答说，可以送给公主一只小狗，因为快乐的秘诀就在于给别人爱和关心，同时得到别人的爱和关心，这正是圣诞节的意义所在嘛！国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送给公主一只小狗（那是肯定的）。最后，公主开心地笑了。到这里全剧终。
猜猜由谁来扮演公主？辛西娅（那是肯定的）。那么谁来扮演那只小狗呢？全班个子最小的喽——就是伊丽莎白呗（那也是肯定的）。詹妮佛则扮演一名普通的宫女。不知詹妮佛喜不喜欢这个角色，伊丽莎白想着。“大导演”史杜维斯 坦太太挑选演员时，詹妮佛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天花板。这些人中，除了伊丽莎白和詹妮佛以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俩的秘密。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俩曾经歃血为盟，而且还 是师徒关系。巫术是极其隐秘的，绝不能让旁人知道。
还 记得伊丽莎白的特殊食物吧？每天吃一个生洋葱。吃下生洋葱对于伊丽莎白来说是小菜一碟，因为伊丽莎白可喜欢吃洋葱三明治啦。在做巫婆的徒弟以前，她就特别爱吃洋葱三明治。伊丽莎白的三明治是这样做的：烤面包，抹上奶油，把洋葱切成一片一片的，撒上盐，然后放到抹了奶油的面包片上，上面再盖上一片没抹奶油的面包，最后把面包皮都撕下来，就可以吃到美味无比的三明治啦。周日这天，伊丽莎白向妈妈宣布说：“这星期起我开始每天午饭都吃一个洋葱三明治。”
妈妈不解地问：“每天？”
伊丽莎白回答：“对，每天都是。”
“上周是热狗，这周又是洋葱。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当然有啦——”伊丽莎白一面故意拖长声音，一面绞尽脑汁想快点儿编出个理由。
“那快告诉我！”妈妈逼问道。伊丽莎白可以感觉到，妈妈故意压低声音，不表现出愤怒，但她快等得不耐烦了。因为当时爸爸在家。爸爸在家时，妈妈生起气来讲话就是这个样子。
伊丽莎白急中生智，回答道：“我正在进行一个试验。我想看看自己现在吃整整一周的洋葱到底能不能整个冬天都不得感冒。”
妈妈说：“可不是，你吃洋葱的这一星期是肯定得不了感冒了——你的气味那么难闻，没人愿意靠近你，别人都离你远远的，哪来的病菌呀！”
“妈妈，你就让我试试吧，好不好？”
“谢天谢地，你没让我给你拿做镇静药的树脂来做饭！”
“那是什么东西呀？”
“你还 是不知道的好……”
伊丽莎白还 是很喜欢洋葱的。她觉得，只要不讨厌洋葱，人们会慢慢喜欢上吃洋葱的感觉的。喜欢洋葱，就会也喜欢上洋葱那辣辣的气味。
第一次的全体戏剧排练是在星期五下午。排练又慢又长，除了史杜维斯 坦太太以外，别的老师都去喝下午茶了。排练时，不是有人忘了台词，就是有人站的位置不对。史杜维斯 坦太太不得不亲自上台，用粉笔一次次标记正确的站位，指挥大家挪来挪去。所以，整出戏排下来，舞台就像海泽小姐上数学课讲整除的黑板那样，画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史杜维斯 坦太太是伊丽莎白遇见过的最高的女人，大家都叫她“摩天维斯 坦太太”。
直到戏快演完了伊丽莎白才上台，因为她演的是国王送给辛西娅（公主）的小狗。伊丽莎白演的这个角色不需要说半句台词，只要套上一件毛茸茸的狗装，学狗的样子趴在地上爬来爬去，汪汪叫几声就行了。国王把伊丽莎白（小狗）送给辛西娅（公主）的时候，史杜维斯 坦太太要伊丽莎白“后腿”站立起来，把手（爪）搭在辛西娅的膝盖上，同时抬头看着辛西娅的脸，伸出舌头呼呼喘气。正像史杜维斯 坦太太在剧本里描述的那样，要“兴冲冲地呼呼喘气”，然后还 要“兴冲冲地到处撒欢儿”。伊丽莎白想，就差让她摇尾巴了！演到这里，辛西娅（公主）便把头慢慢转过来，脸上终于露出微笑。紧接着，所有在“圣诞老人”那儿、“王后”那儿、“大厨房”那儿演出过的人，都一股脑儿拥到舞台上，唱啊，跳啊，这出戏就结束了。
这一次不是正式的彩排，可伊丽莎白还 是要套上一身狗装，练习手脚并用地走路。这身狗装是用毛茸茸的黑色绒布做成的，又厚又重，一穿上就热得出汗；狗装里面的气味更是难闻得不得了，像是闷在胶水厂里一样。因为“圣诞老人”、“王后后宫”、“大厨房”这几幕戏要先排练，所以可怜的伊丽莎白一直套着厚厚的狗装等着。还 没上场，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开始“自燃”了。可是排练还 得继续，史杜维斯 坦太太仍然在发号施令。伊丽莎白唯一可做也能做的，就只能是悄悄拉开了狗装头部的拉链，然后将它掀到脑后。伊丽莎白这才透了口气。伊丽莎白想，这只是次排练，别人都没穿戏装，她为什么要穿？
辛西娅几乎是从戏的开始一直到结尾都在台上，因为国王时不时地去看看公主，看她笑了没有。按照剧本，辛西娅应该一点儿也不快乐，可她却在台上笑个不停。当然，她没敢大笑，只是忍不住哧哧地偷笑，看上去像油画中的蒙娜丽莎一样。史杜维斯 坦太太提醒她：“不许笑。你应该表现得很伤感才对！”辛西娅马上紧锁起眉头。可伊丽莎白扮成小狗一上台，辛西娅就又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来。
国王宣布说：“公主，你上一次笑还 是在去年的圣诞节。今天圣诞节终于又来到了。我的宝贝女儿，这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一只小狗。这是我们给你的爱，也希望你能好好儿爱它。”接着，国王就把伊丽莎白（小狗）送给辛西娅（公主）。伊丽莎白把手（爪）搭在辛西娅的膝盖上，伸出舌头，呼呼喘气。这时辛西娅本应该开怀大笑的，笑得要让最后一排观众都看得清清楚楚。辛西娅慢慢把头向伊丽莎白凑过来，她既没有大笑，也没有惊讶，而是用双手紧紧地捂住鼻子和嘴，像是北风正冷冷地吹着她似的。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飞一般地跑下了台。史杜维斯 坦太太连忙追了下去。她俩谈了好久，然后史杜维斯 坦太太走到伊丽莎白跟前，朝她身上闻了闻，然后对她说要她把小狗装带回家，让妈妈洗一洗，还 要注意下次排练前不要再吃洋葱了。反正那天是周五，也是最后一个吃洋葱三明治的日子，伊丽莎白索性就答应了。
詹妮佛那时在台下。伊丽莎白从她身边走过时，詹妮佛脸上也带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不过比辛西娅的微笑神秘而且深沉多了。她还 冲伊丽莎白眨了眨眼。当然，这个小动作只有伊丽莎白看到了，别人都没注意。
这段时间，所有的体育课、音乐课、美术课都让位给了戏剧表演。只有上美术课时并不是真正在排练。大家在课上准备演出用的道具，还 用硬纸制作皇冠（上面盖着锡箔纸，还 沾上了亮闪闪的金粉）。为了“大厨房”那幕戏，大家还 一起把硬纸盒涂得漆黑，做成一个炉子，让它看起来更逼真，观众一定会以为那是个真的炉子，特别是从礼堂最后一排观看，效果肯定很不错。史杜维斯 坦太太让大家从家里带来饼干盒、平底锅、炒菜锅或者大搅拌勺什么的，并且都要在自己的道具上写上名字，免得丢了。伊丽莎白带了两口做小蛋糕的平底锅，她把自己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在了锅里面。
伊丽莎白特别希望所有的观众都能看到她的有趣的道具。可是史杜维斯 坦太太不满意，让伊丽莎白把写在锅里的名字涂掉，用透明胶带在锅的底部贴上名字，而且字要小一点儿。她说：“戏院演出时，不是谁的名字写得大谁就能成名。成名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大家都知道，史杜维斯 坦太太训人的时候，总会用“谁”这个字眼，从不直接点你的名字，但挨训的人听起来觉得刺耳极了。
辛西娅带来了她妈妈的电动搅拌机。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全校乃至全国头等的好孩子。史杜维斯 坦太太对她说，她妈妈真是太慷慨了，能把家里的电动搅拌机借给学校！说实话，辛西娅甘愿为大家把沉甸甸的电动搅拌机带到学校，也真够让人感动的了！（才不是呢！伊丽莎白可知道，那天是辛西娅的妈妈送她到学校的，她碰都没碰那搅拌机一下。不过史杜维斯 坦太太表扬她时，她高兴地听着，她妈妈送她去学校这件事她提都不提。这又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说明辛西娅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不过，史杜维斯 坦太太并没有认真考虑过电动搅拌机是否用得上。在古代——那个有国王和公主的年代——根本不可能有电动搅拌机，结果电动搅拌机没被派上用场。辛西娅倒是不怕这个打击，可她还 是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告诉史杜维斯 坦太太，尽管很重很累，她还 是会将搅拌机带回家的。
詹妮佛带来的东西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她带来了一口大大的黑色三足鼎锅，能盛好多好多水，小一点儿的孩子都能在里面游泳了！她倒不必在鼎锅上贴上名字，因为这件东西太特殊了，除了在博物馆，很少有人见过这种东西。后来伊丽莎白得知，她俩就是要用这个大鼎锅来制造飞行油膏。
史杜维斯 坦太太看见大鼎锅，高兴得不得了。她双手叉着腰，两个胳臂肘向外翘起，脚尖儿也呈八字形，看上去就像一个又大又高的五角星。她兴奋得喊了起来：“噢，詹妮，你这主意真是一流的！两全其美！三足大鼎锅！”
这一下可惹着詹妮佛了，她可不喜欢别人叫她詹妮而不叫詹妮佛。
只见詹妮佛抬起头盯着“摩天维斯 坦太太”，说：“你刚才正好说了‘一、二、三’，对不对？”
“摩天维斯 坦太太”没听明白，低下头问她：“你说什么，詹妮佛？”
詹妮佛回答道：“‘一流主意’、‘两全其美’、‘三足鼎锅’，不刚好是‘一、二、三’吗？”
“摩天维斯 坦太太”说：“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啊。”说着，她高兴地笑了。看得出，詹妮佛可是一点儿也不想笑，她心里还 憋着火儿呢！
每个人都很惊讶，没想到詹妮佛这么聪明，能听得出双关语。她在课上很少讲话，排练时也是一言不发。她也不跟伊丽莎白讲话，只是时不时塞给她张小纸条。伊丽莎白曾担心别人会发现詹妮佛绝顶聪明，因为她很想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有的时候，伊丽莎白又有点儿想让人意外地发现她和詹妮佛的秘密，可她不愿意让全年级的人都知道。谢天谢地，学校里的孩子们不久就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注意詹妮佛了。
史杜维斯 坦太太对这口锅很满意。她绕着大锅走了一圈，然后满脸笑容地向詹妮佛走来，说：“詹妮，你是怎么把这口大锅弄到这儿来的？”
詹妮佛假装没听到。她正在忙着摇晃一罐喷漆，把罐里的小球摇得咯嗒咯嗒响。史杜维斯 坦太太追问道：“詹妮，詹妮！”詹妮佛没理她。“詹妮，詹妮！”詹妮佛仍然不理她。史杜维斯 坦太太不得不亲自走到她面前：“喂，詹妮！詹妮佛！”
詹妮佛这才抬起头来问：“什么事？”
“你怎么把这个大鼎锅弄到学校里来的？这么沉！”
“用我的小推车推来的。”
“那么你的小推车现在就在学校里喽？”
“对啊。”
“那你可不可以把车借给辛西娅，让她把搅拌机送回家呢？”
詹妮佛说：“你的意思是，要把她的搅拌机放在我的小推车上吗？”
“没错。”
詹妮佛说：“我很愿意。”
“那谢谢你啦！”史杜维斯 坦太太亲切地冲她笑了笑，打算转身离开。就在这时，詹妮佛开口了：“我要不要把小推车绑到减震器上？”
史杜维斯 坦太太扭过头问：“减震器？什么减震器啊？”
詹妮佛答道：“她家汽车的减震器啊！”
史杜维斯 坦太太被搞糊涂了，只好问：“为什么啊？”
詹妮佛说：“因为辛西娅是用她家的汽车将搅拌机运来的。我想她也会照样用汽车把它运回去的。”说这话的时候，詹妮佛一脸无辜的样子。
史杜维斯 坦太太看了看詹妮佛，又瞅了瞅辛西娅。很明显，詹妮佛一语戳穿了辛西娅的谎言。史杜维斯 坦太太气坏了，捶胸顿足，扭头冲出了教室。当众被戳穿了谎言的辛西娅恶狠狠地瞪着詹妮佛。詹妮佛像刚才一样继续摇着喷漆罐，两眼盯着天花板，若无其事的样子，显得特别镇定。
伊丽莎白想，詹妮佛真勇敢啊！她既有钢铁般的意志，又有巫婆的聪明才智！
这时詹妮佛又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哼哼！”
伊丽莎白马上明白了詹妮佛的意思，她也觉得这么做很过瘾。伊丽莎白把头伸进了厚厚的狗装，哈哈地笑个不停，别提多痛快了。
排练很快就结束了，快得让人觉得难以接受，就好像整整一天待在炉子旁边费尽心机调制美味菜汤，加了上百种特殊配料，烹啊烹，搅啊搅，到最后大家一股脑儿就喝下肚，根本没尝出是什么味道一样。
给学校全体老师和同学演出的那一场不怎么成功。因为礼堂里的灯没有及时关上，而且在演出时，一些看到哥哥姐姐们上场的幼儿园小孩儿和低年级的小学生总是忍不住朝台上大吼大叫：“嗨，乔尼！”“哈哕，姐姐！”而且理查那个傻瓜居然敢在台上朝他们打招呼！他参演的是“大厨房”那一幕。只见他站在台上，朝他弟弟挥舞着大木匙，还 喊着：“妈妈跟你说过，别喊我了！”演出完了，史杜维斯 坦太太找所有演员谈话。她批评大家说，要在表演时把舞台当作整个世界，不能受外界干扰。她又用了“谁”这个字眼，这次是批评理查，可理查只顾在那儿边听边咬指甲，根本没听出批评的就是他。
晚上给家长们演的那场效果很好。因为理查的弟弟没来，大家发挥得都不错。伊丽莎白在观众席中一眼就看到了詹妮佛的妈妈，她穿了一身黑，长得很普通。伊丽莎白想，她可不像是个巫婆。
伊丽莎白又想，也许魔法和蓝色眼珠一样都可以隔代遗传。比如，伊丽莎白的叔叔和阿姨眼珠都是棕色的，却生出艾玛这个蓝眼珠的女孩。一对正常的夫妇，或许也可以生出一个巫婆女儿，就像詹妮佛。当然，由于学生的父亲们很少来参加家长会，伊丽莎白没见过詹妮佛的爸爸。那么也许詹妮佛的爸爸是个巫师，詹妮佛就是从她爸爸那里得到遗传，学到那么多巫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