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上课了。五个男孩、莱娜和老师,又坐在教室里。这是个星期六的早晨,他们没有唱那支非常、非常古老的国歌──我可爱的土地,我的祖国,那里,我的摇篮曾经站立。”老师站在那儿,把六个孩子一一端详了一番。大家静悄悄地坐着。最后他说:“谁猜想过了?得出了什么结论?”
莱娜的手很快举了起来。但出乎她的意料,所有的手都举了起来,包括野洛和艾卡在内。见到这情景,老师好像很高兴,莱娜却很生气。“老师!他们根本没想!他们跳沟玩去了!”
她又急忙用手捂住嘴,可是已经太晚了。她不是搬弄是非的人。莱娜心里很激动,也非常生气。他们在欺骗老师,让老师空高兴。
老师看了她一眼,好像很吃惊。他转向野洛。野洛坐在前排,那么大块头,样子挺倔强,而且在生气。他非常生莱娜的气。但老师问话了:“野洛,你认为鹳鸟不来韶若,是什么原因呢?”
“喔,我没想,”野洛坦白地告诉老师。“我问了我妈。”
老师笑了。“对,请教别人,也是个好办法。你母亲说什么?”
“她说鹳鸟不来韶若,是因为它们从来没到这儿来过。她说,鹳鸟每年要回到原来的地方造窝。如果它们从来没有来过韶若,就永远不会来。所以这就一点儿办法没有了。”
莱娜坐在位子上,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因为她要告诉大家鹳鸟来过韶若,告诉大家西博婆婆所说的话。她恨不得拚命地挥动她的手。可是男孩子都在生她的气,甚至老师都有点儿失望了。真叫人难过,但她非说不可。她挥动着手,几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是老师并没注意。莱娜忍不住高声地说:“可是鹳鸟以前的确来过韶若!”
全屋人都转向了她,包括老师。莱娜兴奋地告诉大家西博婆婆所讲的西博园、鹳鸟、柳树以及有座小木桥的深沟。鹳鸟曾经住在现在学校所在的地方!她还提到了沟中的小梭鱼。
坐在前排的野洛听说小梭鱼,就转过身来。他忘了还生着她的气,也忘了他是在学校。他没有征求老师同意,就大声说:“喔!小梭鱼!大不大?莱娜?”
男孩子们都瞪大了眼睛,好像对小梭鱼比对鹳鸟更有兴趣,除了艾卡。艾卡举手了。他用他那惯常缓慢的口气说:“莱娜提到的树,正是我猜想时想到的。老师,鹳鸟不来韶若,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树!”
艾卡的座位就在莱娜旁边,莱娜转过身来,瞪着他。他怎么敢这样说?他好好想过了!他是跳沟玩去了!
艾卡像是猜到莱娜的想法,平静地告诉老师说:“我真没料到我会想到树。可是当我跳到沟里,沉到水底的时候,我真的想到了。因为我浑身都湿了,希望有棵树,可以把衣服晾干。可是那儿一棵树都没有,所以我只好湿淋淋地回家去。喔!母亲还教训了我一顿!”
老师和同学们一样笑得那么厉害,笑了半天。连莱娜也笑了。
“艾卡,”老师说,“虽然你是在水底时想的,你的想法还算不错。”老师转向大家,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现在,孩子们,你们同意艾卡的意见吗?鹳鸟不来韶若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们这儿没有树。”他转向黑板,写了几个大字:
鹳鸟不来韶若的原因:
在下面,他写了“第一”两个大字,等着答案。
“我还是觉得我妈说的是第一个原因。”野洛争辩着。
“可是莱娜已经告诉我们,韶若以前来过鹳鸟。野洛,事实上,西博婆婆第三就在我们学校现在所在的地方,亲眼看见过鹳鸟筑窠。想想看!”老师说。
“也许我妈错了,”野洛慢吞吞地说,好像不愿意承认似的。他抬头望着天花板,样子很尴尬。
接着奥卡举起手,安静地说:“那么第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没有树。”
“西博婆婆也这么想,”莱娜坦白地对同学们说,“她说鹳鸟喜欢树荫,可以藏身,可以歇脚。她说,如果她是只鹳鸟,她就喜欢树!她还说,要想知道鹳鸟喜欢什么,就得照鹳鸟的想法去想。”
老师看着莱娜说:“这是西博婆婆告诉你的吗?很有道理。”他转身对全班说,“那么韶若没有鹳鸟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韶若没有树,大家同意吗?”他拿着粉笔,像要动手写了。
莱娜急忙挥手阻止他,她几乎叫了起来。“不是树!是屋顶!老师。”她不顾一切地对着老师的后背叫道,“虽然西博婆婆和大家都以为是树,其实应当是屋顶。鹳鸟不单在树上造窝,也在屋顶造窝。可是我们韶若的屋顶都太尖!喔,一定是屋顶的原因,”她辩驳说。“我们可以把马车轮放在屋顶上,给它们造窝用,可我们不能立刻让树长起来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全班同学,西博婆婆糖罐上的鹳鸟图画,盖子上画有全村的景色,家家屋顶有鹳鸟窝,因为家家屋顶上都安放着车轮!
皮尔和德克几乎同时说:“喔!天哪!想想看,韶若每家屋顶上都有一个鹳鸟窝!”
“连我们学校屋顶上也有!”奥卡叫道。
“对!对了!”莱娜大叫着。“现在韶若没有一家屋顶上有车轮,大概因为大家和西博婆婆一样,以为是没有树的缘故,所以从来没有人把车轮放在屋顶上。可是不试验,我们怎么会知道原因呢?”
莱娜激动地坐下,期待地望着老师。喔!她当然是正确的!老师非得同意不可!
老师喜欢孩子们的热烈情绪。他站在黑板前,转动着手里的粉笔,并不急于写字。男孩子们惊异地望着莱娜。他也望着莱娜。“好啊,”他骄傲地说,“小莱娜。”然后在黑板上用白粉笔写下莱娜述说的原因:尖屋顶上没有车轮。
他转向全班说:“如果我们在每家尖屋顶上放了车轮,鹳鸟会像莱娜在糖罐上见到的图画一样,在每家屋顶上造窝吗?”
“噢,那不过是图画,”野洛轻蔑地说。“画里什么都可以有,就像做梦一样。”
“不错,就像做梦,”老师说。“然而,这才是一切的开始──开始于梦想。当然,如果你一直做梦,停留在梦境,梦就会变旧,变死。可是如果先梦想,再动手,这不是使梦想变成真事的办法么?现在大家坐一会儿,梦想一会儿──想象一下:我们韶若有树木又有鹳鸟。现在韶若是光秃秃的。试想,韶若有了树,有了鹳鸟,有了生命。头顶是蓝天,堤外是碧海,鹳鸟在韶若的上空翱翔。你们想象到了吗?”
“韶若不会长树,”野洛顽固地争辩。“因为盐水、狂风和暴雨多。现在韶若只有一棵树,是棵樱桃树,长在断腿杨纳士的后院。可是那院子四面有围墙。墙那么高,爬都爬不过去。那棵树长在朝阳的墙脚,杨纳士爱惜它,保护它,连一颗樱桃都不让小鸟或小孩儿吃。一颗都不给!”
“好,这不正告诉我们些道理吗?”老师说,“为了让树在韶若长起来,我们就应该尽力保护它们。难道我们不能种些比柳树更坚强、更能抵抗风暴和盐分的树吗?一定有适合在海边生长的树。或者我们可以栽一排防风的白杨来保护柳树。重要的是,如果这里以前长过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使它们再长呢?”
“喔,可是那要很久,”德克说。“那要很多年。”
“要使梦想成为现实,往往要很多年,”老师说。“我不是说事情一办就会立刻成功。我们第一件要办的事是叫一对鹳鸟到韶若来筑窠。所以我们首先找出鹳鸟不来韶若筑窠的原因,其次……如果我们学校这块地方以前长过树,难道不会再长吗?想想看。我们学校四面全是树!”
“还有一条有小梭鱼的深沟,”野洛立刻补充说。“我们男孩子可以自己动手挖沟,莱娜给挖沟的做热巧克力牛奶喝。”
“对了,野洛,这才像话!我们还可以自己种小树。但是,首先,在开始考虑这些之前,我们该怎么着手呢?”
“找一个车轮,放到屋顶上!”莱娜立刻喊道。
“对啦!”老师说。“现在我们知道自己能动手做什么了。你们知道了吗?我们先猜想,再推理,现在我们必须动手做。我们一定要找到一个大车轮,然后,把它放到屋顶上。但是做这件事,是因为后面还有一个梦想──韶若每家屋顶上有鹳鸟,有树!甚至绕着学校还有一条水沟。你们能想象这样的韶若吗?”
他的声音十分激动,教室的气氛也十分激动。莱娜再也坐不住了。她扭着,动着,终于举起手来。“还有一座小桥,一直通门口。我们每天过桥上学。老师,”她请求道,“我可以向西博婆婆借来糖罐。这样我们大家可以看见韶若有鹳鸟、有树的情景了。”
老师点点头。“去吧,莱娜。”
西博婆婆毫不犹豫地把糖罐借给莱娜。“孩子,你可以把它留在学校里,一直到你把真的鹳鸟引到韶若来。”她打开糖罐,拿出一个糖球。“哈,剩下的还够你们一人一个。”
教室里,孩子们一个个传看着糖罐,看四面和盖子上的图画,拿出一个糖球,然后依依不舍地把罐子传给下一个。老师拿了最后一个糖球,再把糖罐放在黑板顶上。这样,教室各个角落,都能看见一个画着每家屋顶都有鹳鸟图画的糖罐了。在糖罐下面的黑板上,他写了几个大字:可能吗?
他转向全班说:“想一想,韶若有一匹花斑马,两只长颈鹿从堤坝上探过头来。又一只长颈鹿在我们堤上跑。”
“韶若还有一头狮子!”奥卡说。
“对了,奥卡,甚至可以想象韶若有狮子。”老师竟出人意料地同意了。“一头好狮子,温顺的狮子,在我们的街上走。这不几乎和鹳鸟一样吗?你们知道鹳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在荷兰的时候,它们在什么地方?想不到吧,是在非洲大陆的正中心,在非洲内陆一条大河的发源地。不过那里现在不再是条大河了,而是条小溪、芦苇丛生的沼泽和湿地。这些是构成大河的元素。我们的鹳鸟现在就在那里。跟花斑马、羚羊群、狮子、水牛在一起。它们后面的矮树丛中,还藏着一只老犀牛。想象出我们的鹳鸟了吗?它就站在河流发源处的河岸上!再过去一点,一大群河马在沼泽深水处打鼾、喷水。鹳鸟就生活在它们中间!到了一定时候,这庞大高贵的鸟,伸展开它的巨翅,振翅飞出非洲的荒野,到我们这里来住了。它虽然是只巨大的野鸟,可是温顺又善良,住在我们的小村中。这不很奇妙吗?也许,也许这只能是一个梦。我们现在连车轮都没有,也不知道先放在哪家屋顶。”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全班一齐喊起来。“先放在我们学校的屋顶上!”
“当然,”老师说。“当然,同学们!那么谁去找车轮呢?到有的地方去找,没有的地方也要找。可能有的地方要找,不可能有的地方也要找。”
大家都兴奋得说不出话来。野洛急忙把糖球吞了下去,说出了大家心里的话。“我们大家都去找。一下课就找,直到找到为止。”
老师点了点头。“我们就是这样,要开始让梦变成现实。今天是星期六,下午自由活动。从中午开始,咱们整整有一个下午,可以去找一个马车轮。我们要认真去做,只有这样,才能使梦成为现实……现在,咱们来做算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