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碗米喊醒了还在沉睡的女人,说,我要出门了。
女人在床那头揉了揉眼说,碗米你出门不容易,路上好点走,车费藏紧点,莫上车的时候挤丢了。
天不亮,碗米挑着百十斤鱼出了门,出门的时候,耸了耸肩。对屋里的女人说,关一下门,风吹进屋,会冷的呃。
女人在碗米身后说,碗米你卖鱼的时候莫与人争,莫少人家的斤两。
碗米就上了路。
村口有个车站,碗米就一担鱼挑着奔村口去,碗米边走边想,扶贫组长说,城里的鱼价好,多卖的钱,过年还可以多称几斤肉,也好给女人添几件衣。
到了车站,车还没来,碗米却挑出了一身汗,碗米就蹲下来等车。
等车的不光碗米,还有一个人,碗米看清了,是黑汉。碗米没想到黑汉比自己吃得亏,还来得早。
黑汉嘴边燃着纸烟说,碗米你跟婆娘贪睡了,才来?
碗米说,没贪睡。
黑汉说,这几日,城里鱼价差呃,你不晓得?
碗米说,扶贫组长说,城里的鱼价好。
黑汉说,干部的话,你都信?
你不信,我信,碗米说。
你的鱼我全要了,黑汉丢了纸烟头,看了看碗米的鱼。
碗米摇头不依,明知城里的鱼价差,还要我的鱼?
黑汉说,我不跟你说,我认得城里的大贩子,你卖鱼卖不过我。
碗米说,我没说要卖过你,真是的!
碗米再不跟黑汉搭话。
车就像一头没有吃饱的牛一样慌张地走来了,村里的山山水水就远了,碗米的村庄就远了。
黑汉下了车,叫了一辆车,连人带鱼就走了,碗米没有叫车,有个开车的问他要不要车,碗米摇头,挑着一担鱼满街转。
碗米一担鱼挑着,嘴里喊,卖鱼呃。卖鱼的声音在街上响起又落下。可能是天早了的缘故,却没一个人过来买他的鱼。
转悠了一会儿,碗米想歇歇肩,便放下担,顺便看看城里的高楼。
就在碗米看楼的时候,来了一辆车,车上下来两个人,对碗米说,说你呢,交费交费,你的鱼占道了。
碗米说,我的鱼没占道呃。我的鱼好好地躺在鱼担里,咋叫占道了?
其中一个就粗声了,你还顶撞,分明说你的鱼担呢。
碗米说,身上没钱,婆娘给的钱坐了车。要不,你就拿两条鱼。那人也不多说,伸手就接住了碗米舍不得递过来的鱼。
碗米挑着鱼担就走了。碗米回头看见那辆走远的车,呸!呸过之后,碗米想,就是压死我也不歇了。
碗米边走边打听菜市场。
碗米一进市场就让人叫住了,说你呢挑鱼的,交了费再进去。
碗米一身冒着汗,说,卖了鱼再给。那人说,回头再给,走走。
碗米女人守在屋门口,等碗米回来。
黑汉从碗米门口过,黑汉见着碗米了?碗米女人问。
碰见了。
那他一担鱼卖了好价钱?
黑汉笑。说,碗米回来,你就知道了。
黑汉的背影就远了。
碗米回来的时候想,本来想给女人添件衣的,鱼没卖上好价,还折了好几斤鱼的秤。
碗米两腿蔫蔫地走到家,女人问,鱼价好,碗米?
好个卵!
扶贫干部不是说好的呃。
干部的话当不得真,骗人呃。
不好也不全是我让你去的,你碗米自己也有意思去。还说扶贫干部的坏话。
碗米说,他不要我去,我就不得去。来的路上,我想过了,鱼卖亏了就卖亏了,明年的税费我要留点尾巴。
碗米女人说,鱼价不好就不好,莫扯到明年的税费去。那尾巴就是话柄,碗米女人不要那样的话柄。
碗米说,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