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局长退下来,闲着无事,到老干部活动中心玩耍,但他发现,从前的老相识见到他,打招呼时极热情的,几句话后,便与他疏远,话不用明侃,凭感觉他知道。
“我没招谁惹谁呀?”他扪心自问。在官场上20多年,损到家也够得上“比较好的”官儿。
后来他知道自己招人烦的原因是为他的头发。他该皱的皱该胖的胖,而且两眼昏花步履艰难,可唯独一头黑发,油亮亮一根白的也没有,看上去,跟假的一般。
“什么染发剂染的?”有人当面问他。
“再染染不了户口本儿,再染遮不住满脸的褶子,该退照退,组织上不管你染不染头发。”有人背后议论他,那意思说他有官瘾,装年轻。
“原来这样。”宋局长感到这是侮辱他,“黑发是我自己个儿长的,我难道想赖在局长位上不走?”
他遇谁向谁解释,他头发不是染的。
听的人淡淡一笑,走开。弄得他心里更如有了鬼,越发觉得头发不对。干脆,找份工作,省得无聊。他便在某书店找了个补差的活儿,不累,钱也不多,就是省得闹心。
可是不久,又有闲话传到他耳朵里。
“恁大年纪,染头发图啥?不就是鳏夫老头嘛,不当官了,还想娶小媳妇?”
这都哪的事?老伴死后,他根本不想再娶,不然何至于拖到今天?已不是局长的老宋头好委屈,他只得又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逢人便说:“你说我这头发,该白它不白。”
听到的人又笑。有的道:“你别说,现代科学不服不行。”结论,还是染的!
老宋头发现,书店的女职工见了他都有意无意地躲开,那意味,他老宋头为使自己年轻,拼命染头发,老有少心,跟这样的人接触,危险!老宋头多么希望这些花朵般的女子簇拥在他身边呀,那样他心里会慰贴好多,当然他绝无非分之想。
老宋头气得大病一场,躺在医院20多天,为头发的事想不开。这天突然一照镜子:嘿,伍子胥一夜愁白头,他的头发也白了一多半。
堵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康复后,他大大方方地到该去的地方去,勇敢地同熟人打招呼。
谁料人们见了他的头发,说的竟是这样的话:“就是嘛,还得属原样子自然、随和,你说你先前费尽心机染它干什么!”
老宋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