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 夫
女儿小学毕业了,念市属的重点初中需要交一笔不菲的择校费。一摸一摸一口袋里屈指可数的积蓄,我犯难了。
星期天,回到家里探视耄耋老一妈一。“看你眉头拧成个大疙瘩,遇到为难遭灾的事可别闷着,跟一妈一说呀,你不还有一个一妈一吗?”一妈一背着弟妹悄悄把我领到她独居的斗室里,从柜头取出一个小巧的兰花布包,布包里是一叠又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钱:50元、10元、5元,每个币种都被细心地叠成一叠。直觉告诉我,女儿择校的事一妈一已经知道了。
“这些钱,都是你每个月孝敬给一妈一的养老钱……”一妈一边说边从兰花布包底层取出一页皱巴巴的记账清单,上面有老人家工工整整如同初入学的小孩子写的阿拉伯数字,这些数字记录着我每个月孝敬母亲的养老钱的数目:在既不算长,也不算短的7年时间里,累计84笔7850元。其中最多的一个月是100元,最少的一个月只有30元。7年了,一妈一竟一分也没花。“这点钱,也不知够不够供我孙女念重点的?就是点心意吧,你可别嫌少哇!”说这话时,老人家的眼中已分明在闪动着浑浊的泪花。
结婚前,一妈一不仅供我吃喝,而且从不让我交纳一分钱的工资,她只是叮嘱我少破费多攒点,以后娶媳妇不为难。可我却没把一妈一的话当回事,每个月的工资都花个净光。结婚后,一妈一不依不饶地给我立了个铁打的规矩:“养儿防老,如今你也长大了,一妈一也变老了。以后,你每个月是不是该孝敬一妈一点养老钱?”一妈一的话说得很柔一弱却很硬一性一,“你也是拉家带口的人了,要多了你也掏不起,就按你收入总额的百分之十给吧!”此后,每个月发薪的第二天,我总要准时地把那笔钱给老一妈一送去。有一段时间,我所供职的单位由于经济效益不好,几个月发不出工资来。于是我就向一妈一求情,恳请她在养老钱上实行“减”、“免”、“缓”的特殊政策。“那可不行!你收入高低,发不发薪我不管,该交的养老钱可一分钱少不得!”一妈一竟一脸怒不可遏。一逼一得原本花钱大手大脚的我,不得不戒了烟酒,告别了燕舞莺歌的练歌场与舞厅。
那次,由于公务缠身无暇及时回归故里,也就没有把当月的孝敬钱准时给一妈一送过去。岂料,老人家竟一个电话打过来大兴问罪之师,一逼一得我不得不连夜打车赶往一妈一家。老人家毫不客气地接过钱,可脸上却没有一丝惬意。
其实,一妈一的生活并不困难,老人家有一笔不算多也不算少的
养老金,一个人过小康日子足矣。即便我每个月都给她养老钱,她依旧粗茶淡饭,省吃俭用,生活分外节俭。元旦时打道回府,我把给一妈一的养老钱换成了一件羊一毛一衫,没想到老人家竟一脸不悦:“让你给养老钱你就给钱,谁让你买东西,有了钱我自己还不知道缺啥买啥?”直到我退掉了羊一毛一衫把现金交上去,一妈一的脸上才开始多云转晴。“人上了年纪,都希望手头有点体己钱心里才托底,一妈一也如此吧?”我每每这样诠释着一妈一的敛财心理。
直到此时此刻,我接过这笔一妈一积攒多年的我孝敬她的养老钱时,直到我审视一妈一的这张笔笔有宗,一分也没花的记账清单后,才大彻大悟了老人家如是之举的良苦用心:一妈一之所以每月不依不饶地要收取这笔养老钱,既是为了让她的儿子时刻不忘母亲的养育之恩,时刻肩负起为人子的赡养责任,也是为了让她的儿子懂得“当家方知柴米贵”的道理,学会勤俭持家的生活技能,更是为了能让这笔钱在关键时刻“拉儿子一把”,帮助他度过那不期而至的多舛的难关。我的眼眶中有一种潮一湿一的液体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