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你隐形了,我暗自揣测,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在家里监视我的家伙?
我听到了笑声,但我身边没有人在笑。
我感到脸在发烧。这可不好玩。
随后,我经历了第一次隐身。
这不难做到。隐形和冥想有些类似,关键在于集中注意力;你先深呼吸,把意识聚集在眼前这一刻,以及此事此刻的感受,把其他一切都抛至脑后。随着你吸收体内电子的热量,它们的运动开始放慢;偏转光线就如同把所有的能量聚集到你最核心的部分。我顿时感到浑身轻盈,无拘无束;后来我知道中国人把这叫做气,就是“空气”、“生命力”的意思。
为了确认隐身成功,我把手举到面前,什么都看不到。我低头看自己的腿,同样没有一丝痕迹。特制的裤子不见了,此外消失的还有我的背包。父亲没有夸大一维特异材料的性能。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被人监视的感觉了。我沿着环河街继续走,脚下轻飘飘的。我走进一家餐馆,朝厨房的方向去,那里放着一盘盘备供应的食物。没有人朝我看。我拿了一盘半熟的菲力牛排,出了后门,找了一块石墩子坐下后,就用手抓着大口大口吃起来。过了几分钟,两个服务员从餐馆里出来抽烟,其中一个注意到墙堤上的盘子,盘子紧挨着我。他晃荡着步子走过来拿起盘子,他和我靠得那么近,近得我能看到他头发上的头皮屑。
“嘿,一定有人在外面偷吃东西了,”他说。
另一个服务员哈哈大笑。“在外面偷吃东西?谁啊?你是指那个靠着邓 普斯特尔罐睡觉的酒鬼?”
我临走的时候,在他裤子后袋里塞了十美元作为饭钱。
我继续漂泊,穿过一条小巷,回到环河街,迅速在游人间躲闪。隐身和飞翔一样愉悦。我不小心蹭到一个穿西装的胖子;他身子往后退了一下,然后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寻找碰到他的人。随后我明白他为何一副惊愕的样子:他撞到了我的隐形背包。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很开心,我在想,我还能做什么呢?但隐身需要身体保持高度紧张,如同长跑和自行车拉练一样累。该找个地方过夜了。
我沿着倾斜的石子路往城里走,朝我先前看到的旅馆走去。
进入马歇尔旅店比你想象的容易得多;我顺着一根铁柱子爬到露台,经过一排没人坐的摇椅,从一扇没上锁的浴室窗户爬进了一个房间。我确认房间里没人,把门反锁,脱下衣服去冲澡。旅店还提供浴袍。台子上有一小瓶薰衣草沐浴精油,但是盖子拧得太紧,我打不开——最后只好动用牙齿。我把沐浴精油倒在洗澡水里。
我浸到浴缸里,让光慢慢从我身体上释放,重新现身——就是回到凡人肉眼能看到的样子。我搓搓腿,洗了头发——头发已经长过腰际了。
我感到全身乏力,躺在浴缸里几乎都快睡着了。我起来把身子擦干,裹上浴袍,把头发编起来,爬上一张特大号的床 ,床 单居然散发着玫瑰的香味。那晚,我梦到了鲜花、飞鸟和填字游戏。
在《埃涅伊德》这部史诗里,维吉尔把睡眠形容为“死亡的兄弟。”对我们来说,睡眠和我们生命的终结仅咫尺之遥——当然,出现意外灾难又是另一回事了。
阳光如金黄的绸带越过阳台,飘进窗户,把我唤醒。我坐起来,思维清晰敏捷,已经几个月没有这种状态了。我觉得自己自从离家出走后一直都处于昏睡的状态。突然我意识到自己是那么怀念条理分明的思维状态。也许我学到的东西还是有用武之地的,至少我学会了如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