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浸洗礼
大海,大海,辽远缥缈的海洋。浪潮一波波涌起,又一波波落下,呼唤着我。它说:来吧,来吧!
多克舅舅正在预告明天或后天就是启航日了:“只剩一点点东西要修理。”我觉得身心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左拉右扯。我可以在大马南岛住一辈子,但大海在召唤我。
今天早上,我、科迪和布赖恩去一间造船厂,厂主答应让我们参观。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整修玻璃纤维,完全靠手工,甚至连上凝胶也亲自动手。他还 自己制造小艇,好一双灵巧的手哇!我原本以为在整修“舱底老哥”时已经对玻璃纤维有些了解,但与他一比,其实我只算略懂皮毛。
“瞧这个,”布赖恩又忍不住大发议论,“一点儿气泡都没有。”
“喂,他干这行比我久。”我说。
那个男人教我一些诀窍,比方使用滚轮来涂抹树脂和凝胶,将玻璃纤维一一分成小区域,再铺上塑料外膜来保持表面平坦。
“你整修‘舱底老哥’时应该这么做的。”布赖恩说。
“那时我又不懂,不是吗?”我说。布赖恩惹恼了我。
“你不喜欢我,是吧?”布赖恩问道。
这句问话令我难受:“我可没说。”
“算了,你讨厌就讨厌吧。反正没人喜欢我。”他像个瘫痪的木偶,四肢僵直无力。
科迪默默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我不懂为何没人喜欢我。”布赖恩说。
我正祈祷他不要逼我回答这个问题时,科迪开口了。
“哦,”科迪说,“可能跟你那些表格有关,而且你老是指使别人做事,又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
布赖恩交叠起双臂,紧握在胸前:“我不是跟你说话,”他说,“我才不在乎你想什么。”然后他转身离开船厂,抽动着身躯,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哼,自找麻烦。”科迪说。
多克舅舅要我们所有人去参加法兰克孙子的浸洗礼。布赖恩远远避开我和科迪。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去,我对这件事毫无兴趣。我从未参加过浸洗礼,等到仪式结束时,我惊讶得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人们穿着长袍(有点儿像大学毕业生的学士服),在牧师的伴随下,一起走进齐腰深的水里。牧师将他们浸入水中,扑通一声,全身后仰,栽进冰凉 刺骨的冷水中。他们看起来像被牧师按压在水中,万一他们停止呼吸,万一他们在水中耽搁过久……
等所有人都浸到水中之后,观礼者合唱起了《奇异恩典》。那首歌让我全身冰冷。我曾在何处听过这首歌?葬礼吗?我的喉咙哽塞,似乎被某样东西——好像一个大拳头——堵塞住,眼前逐渐模糊。多克舅舅说道:“苏菲,苏菲?赶快坐下,低下头……”
在参加完浸洗礼庆祝会返回法兰克家的路上,布赖恩终于打破沉默,告诉我们接受浸洗是因为水可以洗涤人身上的罪恶,可以让人获得新生,成为完整、全新、洁净的人。这些话在我脑子里转了又转,我脑海里一个浑身褴褛脏污的家伙,被浸入水中,然后“哗啦啦”站起身来,全身洁白干净,像个天使。我的脑子里不断重复出现这个影象,又感到一阵晕眩。
“来,”多克舅舅说,“吃些东西,可能你今天吃得太少了。”他拿给我海鲜浓汤、炸干贝、龙虾沙拉三明治、洋芋沙拉、两种起司蛋糕、胡萝卜蛋糕和香蕉面包。我吃了不少,但随后又全部吐了出来。
“你可能感冒了。”多克舅舅带我回船上。
我睡了一阵子,被布赖恩和科迪吵醒。
布赖恩说:“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的晚餐。”
“闭嘴!”科迪大吼,“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为什么老是往坏处想?你到底在想什么,巴不得我们倒大霉?”
“如果船上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会安心一点儿。”布赖恩讥笑着说。
“喂,你自己也在这艘船上,你这头蠢猪——”
“我可不是蠢猪……你才是!”
船上的亲人们越来越敏感,容易紧张激动。我们已摩拳擦掌,蓄势待发,但也开始思考途中可能发生的意外。想太多不是好事,我们该出发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