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冒险的开始
我五月离开纽约的时候,身上带了一把小刀,一捆绳索,一把斧头和推销杂志赚来的四十元,外加上我在城里中国商店买的一些打火石和钢片。商店老板教我如何使用,还 给我一个小包包把工具装在里面,又送我一些火种。他告诉我,如果火种用完了,可以燃烧布料和灰烬生火。
我满心欢喜地向他道谢:“我会记得你的话的。”
坐在北去克斯 奇山的火车上,我开始练习打火。我把生火的要领记在包装纸上。
打火的时候要又狠又快地擦击。左手拿钢片,右手持打火石,用打火石敲击钢片。问题是,火花虽然四处飞溅,却根本点不着火。
那还 真是个大问题,所以当晚我没把火生起来。就如同我前面提到的,那真是个可怕的经验。我一路搭便车上克斯 奇山,大约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一位卡车司机载我经过一片美丽而黑暗的铁杉林时,我跟他说:“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他看看四周说:“你住在这里?”
“不是啦,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这片森林正是我梦想的地方。今晚我想在这里露营。”说完,我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
“嘿!男孩,你说的是真的吗?”司机大声问我。
“当然喽!”我说。
“好样儿的,有种!你知道,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也做过相同的事。不同的是,我是农场男孩跑向城市,而你是个城市男孩跑向森林。当时我被城市吓坏了,你也会被森林吓坏吗?”
“胡扯!我才不怕呢!”我大声回答。
当我大步走进阴凉 的森林里时,我听到卡车司机在我背后说:“如果你想回家,我明天早晨会回到这里。”
说完,他笑了。每个人都笑我,连我老爸也一样。当我告诉老爸我要去曾祖父的那块地时,他笑得前仰后合,还 告诉我他当年离家出走的故事。他上了一艘开往新加坡的船,但是当起航的汽笛响起时,他急忙跳下甲板,在还 没有人知道他离家出走前,他已回到家躺在床上了。所以他对我说:“没问题,去试试看。每个男孩都该试一试。”
我在森林里走了起码一公里多的路,才找到一条小溪。这是一条清澈的活水溪,湍急、澎湃、溅着水花。沿着溪岸长满了羊齿蕨,岩石覆盖着苔藓。
我坐下来,闻着充满松香的空气,然后取出小刀,切下一段绿色树枝,便削了起来。削东西是我的拿手绝活,我曾经削了一艘船,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还 放在教室里展览呢。
首先,我把树枝的尾端削成一个斜角,然加又切了一截比较小的树枝,把它削尖,小树枝的尾端也削成一个斜角,再把两个斜角对齐,用长条的绿色树皮绑紧。这样就做成了一个渔钩。
根据我在纽约公共图书馆读过的一本教人如何在野外生存的书,这就是自己制造渔钩的方法。然后,我开始用斧头挖蚯蚓。哪知道地上霜层太硬,根本没法挖到蚯蚓。我以前从未在山上住过,不知道五月里地上还 结霜。
这下麻烦大了!因为我原先计划在抵达曾祖父的那块地之前,靠钓鱼为生,等到了农场以后,才能利用圈套和陷阱去捕捉猎物。
我只好去看看溪里有什么东西可吃,一不小心,我的手压断了一截腐烂的木头。我记得腐烂的木头里会有很多正值孵育期的昆虫,就赶紧劈开木头,果然发现一条白色的蛆。
我两三下就把蛆绑到渔钩上,往上游走,去找一处钓鱼的好地点。我曾经读过的指南手册,对哪里是鱼群聚集的地点讲解得非常清楚。我记得是这样:鱼群通常聚集在水塘和深沉静止的水域。急流源头、湍流、水潭下方的岩石或木头下的漩涡、河岸深侧和灌木的树阴下,都是鱼藏身的适宜地点。
这条溪流看起来一点也不平静,于是我继续寻找,好像走了五百公里路,才找到一个被灌木围绕的水潭。实际上当然没那么远,只是因为当时我边走边找,又饿又累,所以感觉特别远。
我蹲在岸边把钓鱼线放进水里,我真希望能钓到鱼,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我曾经在书中读到:从一条鱼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检查它胃里的食物,就会知道它吃些什么,或者你也可以用鱼的内脏做鱼饵。
我把蛆沉入溪底,它在水面打了一会儿转,就静止不动了。突然间钓鱼线来回绕圈圈。我用力一拉,不料鱼钩断了,鱼又游回溪底。
我的天啊!我几乎哭了出来。我的鱼饵没了,渔钩断了,加上又冷又怕,我简直快气疯了。我又削了一个鱼钩,但是这次我用线代替树皮把渔钩绑紧。我很幸运地在原来的木头里又找到一条蛆。我飞奔回水潭,而且在知道有鱼上钩前,就把一条鳟鱼丢到岸上了。
鳟鱼在地上活蹦乱跳,我立刻扑上去,用身体压住它。我可不希望这条鱼又跳回水里。
我学市场上卖鱼的人把鱼清洗干净,再检查它的胃。吓了我一跳,这条鱼的胃是空的,它已经饿到饥不择食了。我原来以为我是最可怜的人,没想到鱼也跟我一样可怜,让我感觉有点难过;不过我还 是把它的内脏当鱼饵放在渔钩上。在钓线还 没沉到溪底前,鱼饵又被吃掉了。这回失利,但接下来就好多了,又钓到一条鱼。我一连钓了五条鳟鱼才罢手,兴高采烈地找地方露营生火。
在溪边找个好地点不难,我挑了一块四周长了一圈铁杉的岩石旁扎营。
煮饭前,我决定先做一张床。于是我砍下一些大树枝作床垫,再把枯枝靠在大石上,拿铁杉的枝叶盖在枯枝上。好啦!这就是我的帐篷。我爬进去,躺下,觉得很孤单、神秘,也很兴奋。
但是啊,接下来的故事就很惨了!我是在山的东北边,天黑得早,冷得快。看见影子逐渐消失,我急忙四下收集可以生火的木柴。这是我在破晓前唯一做对的事,我记得森林里最干的木材是还 留在树上的枯枝,我收集了一大堆。那堆木头现在一定还 在那里,因为那晚我根本没把火生起来。
我用打火石击钢片,冒出了火花,也点着了火种,可是只要一加上小树枝,火苗就马上熄灭,即使我又吹又扇,也没有用。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火种都看不见,我仍不死心,继续敲打火石。最后,我只好放弃,爬进铁杉帐篷内,饥寒交迫,可怜兮兮的。
虽然我现在可以对那个夜晚高谈阔论,不过对当时的愚蠢和害怕,还 是心有余悸。此外,我还 做了一件蠢事:我把床做在风口上,正好是从山谷吹下来的冷风必经之地;假如我在大岩石的另一边扎营,会好得多。加上收集的树枝不够厚,我还 没躺下,身体已经又湿又冷。我从屋顶上拿下一些大树枝垫在下面,但这样一来肩膀又觉得很冷。我索性缩成一团,就在快睡着的时候,一只夜鹰却开始啼叫。如果你曾经在二十米之内听过夜鹰啼叫,你就懂得为什么我整晚合不上眼。它们的叫声真会把耳朵震聋!
整个夜晚就这样过的。我大概睡了不到十五分钟,又怕又累,喉咙又干;我很想喝一口水,可是不敢靠近小溪,生怕一不小心栽进水里。所以我绷紧神经,发抖战栗,坐了一整晚。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忍不住流了一点点眼泪。
幸好,第二天太阳依照它的好习惯准时升起。当天空破晓,鸟儿醒来的时候,我觉得世上没有比一轮红太阳由地面升起更灿烂的景色了。
我的心情立刻开朗起来,随即冲向马路的方向。我想如果我离道路近一点儿,一切就会没事。
我爬上一道小山坡,看见离我的帐篷约四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栋温暖舒适的房子,烟囱冒着烟,窗户透出灯光。
我顾不得面子,直接冲下山坡,跑去敲门。一位慈祥的老人来开门。我迫不及待地告诉他每一件事,然后问他:“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煮鱼?我饿得好像几年没吃东西了。”
他笑了笑,摸摸长满胡子的脸,把鱼接过去。我还 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他已经把鱼放进平底锅里煮了。
我问了他的姓名,好像听见他说叫比尔什么的,我没听完,就已经在厨房里火炉旁的摇椅上呼呼睡着了。
我睡了几个小时后才醒来,吃了鱼、面包、果酱、燕麦片和乳酪。吃饱后,他对我说:“山姆·葛博礼,如果你想住在森林里,你就得学会生火。跟我来。”
于是,我们花了一整个下午练习生火。我把这些生火要领记在一张小纸上,以免忘记:
火种点燃时,要不断地扇风,把干针叶慢慢地放进火里。记住!要不停地、平稳地、轻轻地扇火。再把一寸长的干树枝放进针叶里,然后加一把易燃的材料,继续不停地扇风。这样火就能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