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蒲衣子
童年贯穿了人生的全部。童年的经历和经验定会在时光之流中沉淀为温情的记忆,慰暖着人生的寂寞旅途,供人们在孤苦无依、愁苦彷徨时静静反刍,并品味出那点原初古朴的意趣:茵茵草地上的打滚,清清河里的鱼虾,薄薄的石片下的蝎子,青浓的榆树庇护的知了,还有那满脸的鼻涕和泪花。无忧和快乐充塞了童年狭小而宏大的天地,但天空之下、大地之上的事情却分明不是全部。混混沌沌的欢欣的间隙里,有着那么多的明亮清晰的电闪,昭示着一种洞明的开悟:人的心上最初总会挂着无数把锁,里面藏着一个一个深邃的秘密,上帝则会在适当的时候开启每一道门,而那些神启的时刻,大多数会发生在童年。
现在想来,或许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的淡淡的浅蓝色火苗,温暖并唤醒了自己的那一点“同情心”;而美丽的小人鱼则把一颗颗爱情的种子埋藏在我们的心田,只等着一场春风雨露的滋润,就会发芽成长,绽放出朵朵美丽的红玫瑰花。我相信大多数人都是这般,从纤弱可怜的小女孩和美丽撼人的美人鱼身上,开启了有意识的恻隐和寻爱之路。
为此,我们不得不感谢安徒生,一位生在因他而成为童话世界的浪漫国度——丹麦的诗人,一个终于蜕变成为天鹅的丑小鸭。1805年4月2日,安徒生出生,到了2005年,二百年的光阴不停地编织着伟人头上的绚丽花环。1835年的一封信中,他说:“我现在要开始写给孩子们看的童话了``````我要争取未来的一代。”两百年又何止是一代,我们都因安徒生而幸福着。在很大程度上,安徒生已然成为了人类的精神保姆,在它的用玫瑰和菊花瓣装点的摇篮里,安然地睡着每个人的一生。安徒生以及他的童话形象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成为了他们一生的珍藏。
二百年足以完全湮没一个人,也足以成就一个人。是什么让安徒生这么“幸运”,让他成为了“上帝的选民”,让他在“环绕着地球的一条灿烂的光带”上行走,甚至是奔跑,让他停留在天人之际传达着神的宏博爱愿?显然不是因为出身或相貌。安徒生的父亲是一个酷爱幻想的鞋匠,不肯安定下来让他注定要遭受贫穷,为了寻找梦想,安徒生的父亲在安徒生幼时离家参军,结果落魄而归,并不幸染病而死。父亲留给安徒生的只是成为文学家的梦,还有丑陋的面貌而已。家门的不幸激发了安徒生天生的敏感,并点燃了他心中的“诗人”梦想,在十四岁的时候,他辞亲远游,孤身进入哥本哈根。安徒生以极大的勇气向他的理想彼岸溯游,坚毅地寻找着抵达成功的途径。在他看来,既然出身可以成为别人嘲笑鄙薄的理由,自身当然也可以成为别人称颂赞扬的原因。于是,在艰辛的尝试中,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坚韧和灵性而获得权贵的欣赏和庇护,并最终考上哥本哈根大学,在不断的创作剧本、诗歌、童话的尝试中得到生命的升华和艺术的提升,实现了展翅高飞的高洁愿望。“只要你曾经在一只天鹅蛋里待过,就算你出生在养鸡场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在自传式的《丑小鸭》里,安徒生这样写到。
安徒生被接受显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不断向上的精神,更大程度上是由于他的作品本身的魅力。早在1912年,周作人在《童话略论》中就涉及了安徒生,认为:“今欧土人为童话惟丹麦安兑尔然(Anderson)为最工,即因其天性自然,行年七十,不改童心”(“安兑尔然”即“安徒生”),的确,安徒生的作品内涵着天然的流畅,有一种清新自然的美丽,更蕴涵着“神的昵近”般的温暖。正如安徒生的权威翻译者叶君健先生所说,安徒生童话“洋溢着一种浪漫主义诗情和博大的人道主义温情”。我们能够很明晰地感受到“安徒生式”写作的自然和温润,语言的生动风趣,以及意味的隽永绵长。他还把普通的渔民和手艺人能理解自己的作品看成是极大的荣耀,体现出安徒生写作的最终目的和指向。
出生在80年代的我们,或许是最幸福的人。从我们开始,中国的儿童能够普遍地聆听安徒生童话了,难忘那一幕:自己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哥哥姐姐坐在大板凳上,我们仰着头,盯着哥哥姐姐的嘴唇,眼睁睁地看着漂亮的美人鱼从他们嘴里溢出,溢出,我们浑身就浸透了美丽的幻想和快乐。今天重读那些童话,心中依然会鼓荡起莫名的感动,看来,安徒生的童话真要成为自己一生的珍藏了。
“他为我们的大地,赢得了天的接吻”(泰戈尔),或许是对安徒生的恰当评价。“用纯真的文字感动天下,这样使用文字的人,是一个幸福的人”(曹文轩),但是谁能否定我们比安徒生更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