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下面那灿亮的海港
一下子熄尽了灯光
不料黑暗来突袭
被点穴的世界就停顿在那里
现代,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起身去寻找蜡烛
却忘了杜牧那一截
在哪一家小客栈的桌上
早化成一摊银泪了
若是向李商隐去借呢
又怕唐突了他的西窗
打断巴山夜雨的倒叙
还是月光慷慨,清辉脉脉
洒落我面海的一角阳台
疑是李白倾倒了酒杯
这才听见下面那海峡
潮声隐隐如鼾息,带着虫声
夜气嗅得出阵阵水汽
试探的蛙声,寥不成群
提醒我初夏已到寿山
反正是做不成了,我索性
推开多繁重的信债,稿债
闭上光害虐待的眼睛
斜靠在月光里,像个仙人
吐纳爱迪生出世以前
那样闹闹的月色与宁静
一声响忽地逆神经而来
千街的灯光一起反扑
沦陷的海港突告光复
而把月光推出了户外,把杜牧
一个踉跄推回了晚唐
把我推落在嚣张的当代
在电视机滔滔的呼喝里
继续负担
这不堪超载的岛国
所有的不堪,所有的不快
一九九四年五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