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日,我应邀和张耕先生去滁州的一个农庄做客,真是欣然而往。说这是一座农庄,其实也就是一片冻结的荷塘和圈养黑天鹅的荒地,再有的是栖息在树冠上的白鹭。农庄在滁河的河堤下,地势是一片泄洪区的洼地,荒芜的没有一户人家,唯独一处土丘上有三四间瓦房,屋前整出一块菜地,荷塘边一株高大的榆树和一座木桥构成了简朴农庄的样子。庄主领着我们在庄园里走了走,指点着他的圈地,介绍他未来的规划,尔后一路给我们说他的禅宗。
也许是我很久没有在冬天里出来赏景,总猫在画室里畅游,这回走进野外,那冷冽的野风一下让我感到乍冷,似乎空气也被冻结一样。虽说,我饶有兴致的转了一大圈,随处也画了几张速写,但手指还是没能抗住狂野的凛冽。大约转了两个多钟头,庄主领我们走过木桥,回到坐北朝南的正屋,堂屋中央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鱼鸭。庄主热情地用碗倒酒,吆喝了几声便端起酒碗来,他豪爽的酒话透出富足的炫语,三句不离他这农庄的未来和文化。其实,这儿的景致也真的不错,萧索中透着野性,野性中又蕴育着生命,不像南京边缘的那些农庄,雕琢的像庙又像大队部的食堂,少的就是这儿的野趣。喝过酒后,我顿感手脚灵验多了,穆然地又走上木桥,桥下的枯荷满池,枯枝横七竖八,干枯的荷叶杂乱无章的冻结在荷塘里,像浇注的雕塑,又似凝固的舞姿,全然没有出淤泥而不染时的柔软不涩和清正。
我独步在冻结的荷塘边,禁不住思索,枯荷之所以令我神伤,因为我敬畏生命,只想用我笨拙的画笔留住这印象。诚然,夏日的荷花是面相熙怡,清香幽幽,濯清涟而不妖的;然而,当她亭亭静植过后,是冷峻,是孤寂,更是雕塑的。秋暮冬寒,我走近这片冬日的荷塘,眼前恍惚浮现出明年又是绿杨堤畔的荷花,但瞬间的浮现过后,满池的枯荷荒凉冷落,我不禁地吟诵起古人的抒怀:“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