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总是大声跟我说:“不是啊,这是原创。”“什么地方是原创?你只是个变态!”“没有河童,这儿也没有大沼泽地。”他们住的木房子就在沼袋,对那里,我也会吐嘈:“沼袋,不就是池袋的山寨吗?”“沼袋是东京最猥琐的地名吧。”“河童在沼袋拿不到居民证。”
跟我一起到东京吉本培训班的组合是大阪出身的“轮胎战队”,我们同岁。他们曾经获得过高中漫才比赛的奖项,跟我们相比,可算是超级精英了。在全国尽显才华的人居然跟我们同期竞争,一种绝望与自卑感不由得直线上升,我们恐怕是没有希望了。
当然,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假装不知道,无视他们的存在,但这个我做不到。他们是我家乡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说老实话,家乡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其实就是陌生人,但在东京没朋友,总觉得不踏实,所以跟他们慢慢地也就成了朋友。
组合“轮胎战队”,这名字很难听,叫人不舒服,但成员阿哲和阿大都是善解人意的好伙伴。快活,不耍大牌,对待我就跟好友一样。
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租过车,事先都没打招呼就帮朋友搬了家。那时,我总过不了面试的难关,阿哲为我担心,让我跟他一起到摄影棚打工,做接待处的工作。这个工是他擅自找的我,工钱只有一份,他分一半给我。我只是坐在阿哲的后面,为此甚感过意不去,于是就写了一首诗,供阿哲阅览。我不是山下清,诗的价值等于零。阿哲跟女孩子约会时,我偷偷地跟踪他,不让他察觉,后来被他发现了,阿哲因而大怒,差点儿打了我。
培训班比想象的更为严格,很多学生都退学了。有一天,我跟阿大走在沼袋的街上,他问我:“寿司店的主人不问你,就拿给你做好的寿司,你最不爱吃的是什么材料?”我问他:“这是猜谜吗?”阿大说:“压轴戏。”
我没演过压轴戏,但阿大是艺人,这是一条绝对无法逃避的道路。我这么跟他说了,同时也冷不丁地说了“好可怕”。他问我:“这要是你,怎么回答?”我答:“& Garfunkel。”阿大抬头看暮色的天空,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之后,马上问我:“这什么意思?”我答道:“不知道。”
阿大说:“真行……原来我就隐约觉得,你了不起!”我好像是被嘲笑了一番,但阿大却是认真的。他说:“你把Simon & Garfunkel的Simon抛开,只说& Garfunkel,然后让Simon跟Salmon谐音,对不?”
其实,我根本就没那么想,这只是阿大想多了而已,我觉得挺害羞的。阿大跟我说:“像你这样的伙计才能成为艺人。”说完后,阿大就再也没来NSC。
后来,我跟他们两人还有来往。那天我在沼袋的木房子里,他们因为一点儿小事吵架,最后还动了手,打成了一团。我正在为阿哲写诗,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
打架打完后,阿大质问我:“你干吗不劝架啊?”阿哲也说:“正常人不都加进来劝架吗?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会劝架的……”两人都笑了,这真使我害臊,觉得无地自容。说真的,这挺可怕的。后来,沼袋的木房子解除了租赁合同,阿大返回了大阪。
十五年已过,对我来说,沼袋是他们的街道,一直到今天也不觉得我当时的回答“& Garfunkel”有什么好笑,反倒是阿大抽取出的“家”这个回答让我喜欢。穿过沼袋的商店街,就是他们的木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