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边排着一张小桌子,维因和君柔对面坐着。叔远却自站在廊下待月。凉风飕飕送着花香和湖波激荡的声音,天色已经是对面不见人的了。维因一手扶着头倚在桌子上,一手微微的敲着桌边,半天说道:“君柔!我这两天觉得精神很恍惚,十分的想离开此地,否则脑子里受的刺激太深了,恐怕收束就在……”君柔笑将起来说,“不要胡说了,你倒是个实行家,从前的话柄,还提它作什么!”这时叔远抬头看道:
“今儿是十八呵,怪道月儿这半天才上来。”维因站起来望时,只见湖心里一片光明,他徘徊了半天,至终下了廊子,踱了出去。
君柔和叔远依旧坐在阑边说着话,也没有理会他。
堤岸上只坐着他一个人,月儿渐渐的转上来。湖边的繁花,白云般一阵一阵的屯积着。浓青的草地上,卧着蜿蜒的白石小道。山影里隐着微露灯火的楼台。柔波萦回,这时也没有渔唱了,只有月光笼盖住他。
“月呵!它皎皎的临照着,占据了普天之下望月的人意识的中心点,万古以前是如此,万古以后也是如此。——一霎时被云遮了,一零时圆了,又缺了。无量沙数的世人,为它欢悦,替它烦恼,因它悲叹。——它知道世人的赞羡感叹么?
它理会得自己的光华照耀么?它自己心中又有什么感想?……然而究竟它心中有什么感想!它自它,世人自世人。因为世人是烦恼混沌的,它是清高拔俗的,赞慕感叹,它又何曾理会得。世人呵,你真痴绝!
“湖水呢?无量沙数的人,临流照影,对它诉尽悲欢,要它管领兴亡。它虽然温静无言,听着他们的歌哭,然而明镜般的水面,又何曾留下一个影子。悲欢呵,兴亡呵,只是烦恼混沌,这话它听了千万种千万遍了。水涡儿萦转着,只微微的报以一笑。世人呵,你真痴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