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生开始
阿贝早早地醒来了,他就像获得了新生似的,美美地伸了个懒腰。阿贝吃惊地发现他周围的景色全变了:四周全都是树;他的“小船”就卡在靠近河边最高的一棵树上。
阿贝往下一看,原来这棵树不仅长得高,而且矗立在岩石的突起上,所以成了最高点。水位也恢复了正常,除了许多地方的草地被冲得很平,半埋在淤泥和沙土之中以外,一切就都如同平常一样。
他爬上树顶眺望四周:他的确是在一个小岛上,而且能看见上方的瀑布和河流;他现在在岛的一头靠近河汊口的地方,穿过树能看到另一头的河汊口;沿途向下,可以看到两个汊口交汇点。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也没有。
该是回家的时候了。他开始从树枝上往下爬,爬了一会儿突然像个傻瓜似的咧嘴笑了起来。他正从一棵从没有爬上去的树上爬下来!阿曼达肯定喜欢听这样的笑话。她的幽默感可一点也不比他少。
重新回到地面的感觉真好!他做了几下蹲起并绕着树跑了几圈,只是为了感受一下能够自由活动的快乐。然后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来回打量着这条河。也许现在他们已经弄明白到底阿贝出什么事了,然后会坐着一条小船或者别的什么来接他了。他等啊等啊,为了保持自己心情愉悦,他哼了几段最喜欢的歌,又想象着自己如何来讲述这次冒险。他会采取一种实话实说的叙事方式,特别是讲到最能表现自己勇气和坚韧的那部分;他会让听众们目瞪口呆、喘不过气来的。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这让他感到自己有点期望过高了。他们永远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唉……还是自己想法子过河吧。阿贝跑到岛的另一边,也许那边的河窄一点。可是实际上河比这边还宽。阿贝只好又跑回来。他脱掉鞋袜,卷起裤腿儿,趟进水里去试河流深浅。
不行啊,游泳根本不可能到达那么远的对岸,虽然他是个游泳好手。可是,水流太急了,他会被冲撞到石头上,或是拖到河底溺死的。
他需要一条小船什么的。这块木板和钉子怎么样?也许他能在它们身上动些手脚。他爬到树上去把木板摘下来,随着木板掉到地上,他也爬了下来。阿贝站在木板上喃喃自语,一边用手捻着胡须一边思考着。他怎么才能驾驶这块简陋的板子航行呢?要有个船舵!如果他能把船舵掌握在一个精确的角度上,小船就会渐渐驶向彼岸了,这样一来水流的力量就能为他所用了。
他用一根棍子在沙地上草草地画了个图。一个长方形代表那条河,一条长长的对角线代表他的小船行进的路线。他最后登岸的地方应该是在很远的下游处。能想到这个好办法让阿贝感到很得意。
他从附近的树上弄了一长条平平整整的木头下来,用他那珍珠柄的小刀削了个手柄出来,然后用钉子牢牢地把船舵固定好。然后他穿上鞋袜,把自己的衣服尽量弄平整,把小船推进水里。他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阿曼达了,自从他们结婚以来还从没分开过一天。
他登上小船,划离了河岸,并迅速把舵调整好,然后用手紧紧抓住船舵。船舵起作用了!他离岸越来越远。小船来到了远处水流湍急的地方后,开始晃来晃去、上下颠簸着。尽管阿贝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稳住手中的舵,可是船舵还是颤动着。他的腿也随着小船的速度越来越快地不停颤动着,小船则随着急流在水中蜿蜒蛇行。它一会儿被带到左边,一会儿被丢到右边,突然船舵从他手中被急流卷走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个舵手了,只是一个在激流的怜悯下,待在一块儿船骸上眩晕的乘客罢了。
他的小船突然斜着撞上了一块石头,转了起来,阿贝被猛地甩到了河里,失去了小船的阿贝像块儿破布似的随波逐流。
幸运的是阿贝没有随水流而下,远离小岛,他抓住一条低垂下来的柳枝上了岸。这痛苦的折磨整整持续了一分钟。
他缓慢地走回出发点——那棵樱桃桦旁,他的脚趾可怕地向内弯着。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更让他感到愚蠢和屈辱,他更习惯于干净平整的衣服。他想:到底哪里做错了呢?我应该把船舵固定在钉子上。可是他的准备工作太草率了,而且他低估了急流的力量。
他需要设计并制造一条真正的船,而不是像那块刚刚失去的木板似的。也许应该造一条帆船,他的外衣正好可以拿来做风帆。这一次他会在船尾穿个洞牢牢地把船舵固定好。
帆船构想好了,阿贝恢复了些自信。虽然裤子还是湿漉漉的,但他仍然感到有一丝得意。他找来一块儿浮木,虽然它因为被某些低等生物咬啮、穿洞而显得有点恶心,但是他现在可不能过分讲究了。他把那块浮木拖到水边,它可以用来做船底。阿贝顺便用河水洗了洗手。
下一步他从一棵枯树上剥下了三大片树皮,在一块石头的边上把它们弯折成船帮。他又收集了许多结实的草,把它们首尾相接结成几条绳子。当他认为绳子够用了之后,就开始在那块木板上开槽。
用那把小刀干实在是太慢了!他不假思索,开始用牙嗑了起来。我这是在干什么?他反感地退缩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啃了起来。以前他除了食物可从没嗑过任何东西。沟槽很快就做好了,他根本没太在意那块烂木头的味道。
他把树皮嵌入槽中,然后把它们绑到一起,用绳子一圈又一圈地绕着,上下捆好,直到表面都是捆绑好的绳子,几乎看不到船身为止。这次他又收集了一堆柔软的草,用石头和木棍作锤子和凿子把草捣碎填进缝隙里以防渗水。
他为自己的心灵手巧感到很得意。他以前可从来没造过船;事实上,虽然他是只已婚的老鼠,可他从未造过任何东西或是做过一天工。但是,他看过别人做工,所以主意他还是拿得出的。填缝的工作做好之后,他用横木做了根桅杆,或者还不如说是用树枝做了根扎帆的棍。
他把桅杆插进那堆捆绑好的绳子中,又用更多绳子绑紧它。他做了个和第一次一样的船舵,照计划好的那样把它插进船尾的洞里。他仔细端详着整条船,考虑到这完全用的是原始材料,再加上工具的缺乏,他得承认这活儿干得不错。可惜的是只有这晴朗的天空目睹了他的杰作。
他把外衣往桅杆上一套,哎!这船简直像个身上穿着破烂衣服的稻草人,在这之前,他从里面的口袋中掏出了阿曼达的纱巾,正是因为这块薄纱巾他才会来到了这里。他亲吻了一下纱巾并把它塞进了衬衣里。
一阵宜人的微风从岛上吹过,风是向河对岸的方向吹去的,这应该是个好兆头。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遥远世界的小岛——他住了两晚的小岛,然后把船推进水里,跳上了甲板,用一只手抓着衣角,另一只手抓住了船舵。
而“二号船”的遭遇比“一号船”还惨。水流太急而风太小,风帆根本不起作用。船身不受船舵指使,摆来摆去的,终于撞上了一块石头,整个散架了。幸运的是,阿贝被甩到了一块满是鹅卵石的浅滩上,才能够爬上岸。他站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外衣和船的残骸随着水流漂远了。
手里拧着湿衣服,阿贝又回到了樱桃桦那儿(这儿已经变成了他的作战中心了)。他恨这急流并下定决心击败它。
阿贝决定他下一步的尝试中不会再指望船舵了——船舵太依赖那反复无常的水流;他也不会再指望船帆了,因为风也实在太反复无常了。他只会依靠自己双臂的力量。他见过水黾,那些昆虫可以利用伸展开的长腿在急流上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他想照着水黾的样子做一个可以划的筏子。
想到了这个新主意让他兴奋不已,很快他就按盖金字塔的方法用交叉的木棍做了一个筏子,并把所有木棍交叉处全都绑得结结实实。接下来,他用那新发现的非凡工具——他的牙齿,嗑了两只船桨出来,并把它们插在他啃好的凹槽中。阿贝好像要参加运动会似的,把手绢系在一根棍子顶上作为旗帜。
确信自己最终“解决了”征服急流的问题后,阿贝踏上筏子坐到了船长的位置,握住了双桨。可是它们一碰到水,就开始不听使唤地扭了起来,河水又一次胜利了。他又一次败给了一块石头,又一次仅剩下爬回岛上来的力气。
他开始感到欠妻子、欠整个世界一个解释。他真希望能让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推迟了他的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