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曲剧发展的初期,我写了《柳树井》。那时节,还没有人晓得曲剧到底应该怎么写。我也不晓得。所以我写的只是一出小歌剧,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连我写的词句也没有特别照顾到曲艺中常用的曲牌子的形式。写成之后,曲艺演员们才把我的词句收拾了一下,纳入曲牌之中。这样,演员们分担角色,化起装来,并用单弦中的某些曲牌子连续歌唱,便成了曲剧。
事实上,这只是用曲牌演唱的小歌剧。
它的长处是:曲牌子较为平易,利于说唱,一听就懂,不像歌剧那么腔新调异,较难领会。
它的短处是:曲牌子不太多,难以表现各种表情。就是曲牌中较比难唱的也不便利用,以免腔儿太多,难唱而不易懂。这样,曲牌子的连唱,在音乐性上,就不如歌剧那么强,那么完整。
现在,曲剧已为群众所喜。那么,在音乐上,是应仍旧把一些曲牌子接连起来呢?还是应当多方面吸收曲调,或在原有曲牌子的基础上,创制新谱呢?这是一个问题。
在表演技术上,曲剧既是新兴的剧种,它不能不向话剧、歌剧、特别是戏曲,去学习。当它表演现代题材剧目的时候就学话剧动作。当它表演古代故事的时候就学歌剧或戏曲的身段。它一时不易创造出自己的表演技术。
可是,它应当多多少少有自己的演技。
在我写《柳树井》的时候,因为不晓得曲剧到底应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就只想看歌剧,而忘了从曲艺本身上想办法。前些日子,我看到北京曲艺团挖掘出来的传统节目,如彩唱莲花落和拆唱八角鼓等,我才恍然大悟。假若当年我没忘了这些传统节目,很可能就会把《柳树井》写得别有风格,不只像个小歌剧。至少,我会发挥一些曲艺中的幽默与讽刺,像彩唱莲花落那样——在话白中,它有时候利用相声的手法。彩唱莲花落的身段,有时候也采用戏曲的,可是故意夸大,别有风趣。拆唱八角鼓亦如是。是的,假若我们细细分析这些传统节目,也许能够在剧本的结构上,在表演技术上,都能独辟风格,不专摹仿别的剧种了。这或者能产生独立不倚,自成一家的节目,叫人一看,只能叫它曲剧,而不是别的。这点意见对不对,我不敢说。
载一九六一年九月十九日《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