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响了门铃。
“荷花,荷花,开门吧。”他在门外小心地叫他老太婆的名字。
他听见儿子在里面叫:“妈妈,妈妈,爸爸回来了!”
然后是荷花的声音:“叫什么!你的爸爸已经死了!”
门刷地一下拉开了,门口站着虎视眈眈的老太婆。申教授笑着脸,尽可能柔声地叫她一声:“荷花……”
“你找谁?”荷花严肃地问道。
“我找……这个……找……”申教授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哼,”荷花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你两天前就回来了,现在才想到回家?你把家当什么?嗯?”
“我,我……”申教授不知说什么才好。
有几户邻居已经打开门,准备出来看热闹了。
荷花一把把申教授拖进了门里,“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我才不给人家看热闹呢!”
“对,对。”还没有站稳的申教授很同意这个看法。
他十岁的儿子申林达,很高兴地跑了出来,像在要去拥抱他爸爸的意思。
荷花忽然一声吼:“林达,别过去!”
“为什么,妈妈?”
“让他站在门口!”
申教授只好站在门口,不知道有什么厄运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把衣服全部脱下来!”荷花命令道。
“干,干什么?”申教授很心虚地问。
“你穿了一个月的脏衣服,还想再穿下去吗?我给你洗呀!”荷花说完,转身进里间去了。
就在门口的凳子上,已经放好了一叠干净的衣服。再看浴室,浴缸里已放好了一缸热水。一股暖流涌进了申教授的心里。他不禁感叹地在心里说:“唉,荷花这个人可真好,就是太凶了……”
当申教授舒服地泡在浴缸里的时候,南极那种寒冷和疲劳,一扫而光了。他觉得像要融化了似的,真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慢慢回忆他走过的路,过过的日子……
申教授是四十五岁才结婚的。他的妻子蒋荷花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介绍的,从乡下来,比他小十二岁。申教授看她黑黑胖胖的,而且很高大,使他联想起侏罗纪的大个儿鲸龙,就很满意地对介绍人说:“只要她同意,我没有意见。”荷花也没有“意见”,他们就结婚了。而且在第二年,有了一个儿子申林达,这个儿子对他们两个人都算是老来得子。她刚来的时候,对科学家是非常尊敬的,因为她知道,如果没有科学家,大家到现在都得点蜡烛,而且连电视也没得看。可是,她后来发现申教授这个科学家,一天到晚都拿了个锄头,今天在这里挖挖,明天在那里挖挖,总找些碎石烂骨头拼来拼去的,即像个盗墓的,又像个捡破烂的,连个电灯也不会发明。她对科学家就有了新的理解。再看到申教授今天忘了吃早饭,明天忘了吃药,后天又找不到自己的袜子了,就更觉得科学家“不过就那么回事儿”,还得让她操很多的心。而且是她越操心,他越不知道该怎么活法儿了。
所是,荷花管申教授是管得很紧的。
有一次荷花对邻居大妈讲:“我要是管得不紧,说不定他回家的路都会不认识的。我倒没什么,错进了人家的门,还不让人把他当小偷?”
申教授在浴缸里正泡得舒服,荷花在外面叫了:“喂,还没有洗好哪?在里面孵蛋哪?”
申教授赶紧一连声答应着,往身上搓肥皂。
“快点,怎么比女人还慢。饭菜都要凉啦!”
荷花又在外面喊。
第二天,新闻发布会开始了。
因为移动冰柜太大了,会场是设在一个广场上的,为了便于大家等会儿参观这个巨大的动物。
该来的人都来了。有总院的领导。有国家科学委员会的领导,还有环境保护组织,动物研究协会,还有宠物爱好者协会。
各大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的记者们也都来了。丽丽喜欢看的《中生代》、《世界之谜》的编辑们也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