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重新送回牢房很久以后,才捉摸出法官为什么不宣告我无罪的原因,他是想等抓住了钻进教堂的主犯以后,再判定我是不是他们的同谋。
检察官说过“我们正在追捕他们”,看来很快我就要既羞愧又痛苦地和他们一起出现在重罪法庭的被告席上了。
这一时刻什么时候到来呢?我将在什么时候被解到郡监狱去?这个监狱是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
对这些问题,我需要动脑筋去好好想想,这样一来,时间比前一个晚上要过得快多了,我已经知道,不该象患了热病那样烦躁不安,应该等待。
于是,我有时踱来踱去,有时坐在凳子上,就这么等待着。
离天黑还 有一段时间,我忽然听到一阵短号的吹奏声,我听出这是马西亚的吹奏方法。真是好样的!他是要让我知道,他在守着我,他在想念我。这短号的声音是从我窗户对面的墙上飘过来的,马西亚显然是在墙的另一边的街上,我们之间的距离仅有一墙之隔,总共才几米,可惜的是,眼睛透不过墙壁。尽管眼睛不管用,声音却可以飘过来。在这阵短号的吹奏声里,我听出还 有人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模糊不清的、乱哄哄的说话声。我立刻就明白了,马西亚和博勃大概在这里演节目。
他们为什么选中这块地方?是这里好挣钱,还 是他们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告诉我?
蓦地,我听见了一个清晰的嗓音,这是马西亚在用法语喊叫:“明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接着是越来越喧闹的小号吹奏声。
显而易见,马西亚那句“明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肯定不是对他的英国观众而是对我喊叫的。但要猜出这句话的意思那就不是显而易见就能明白的了。于是,我向自己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些问题同我在这以前所想的问题一样,都是找不出合理答案的。
但是,明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我应该醒着,这是既清楚而又明白的;而且还 应该作好应付一切的准备,这也是很清楚的。不过从现在起直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干点什么呢?却不知道。那就耐心等吧。啊,如果我有这样的耐心就好了。
天一黑,我就躺进吊一床一,极力想让自己早点入睡;但是直到附近的大钟敲过了好几次以后,睡神才把我带上了她的翅膀。
我醒来的时候,夜色还 很浓重,星星还 在一陰一暗的夜空眨着眼睛,四周还 听不见任何声音,大概离天亮还 早。我从吊一床一上下来坐到板凳上,不敢走动;因为狱卒会来巡夜,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我呆坐着。不久,听到大钟敲了三下。我知道自己醒得太早了,可我不敢再睡;再说,再睡也不可能睡着,因为心里太着急、太紧张了。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默数着大自鸣钟振点的钟声。从一小时到一刻钟,从一刻钟到半点钟,它每隔十五分钟敲一次。这个十五分钟,对我来说,是多么长久!有时我甚至怀疑,也许它已经敲过了,但是我没有听见也说不定;或者,是不是它出了一毛一病,走得不准了?
我背靠墙壁,两眼盯着窗户.星星似乎暗淡了,天空微微泛出了鱼肚白。
天快要亮了,远处的公鸡打鸣了。
我站起来,掂着脚尖去开窗户。不能让窗发出一点声音来,这可是件非常仔细的工作,不过,我轻轻地、主要是慢慢地终于把这件工作完成了。
多么幸运!我的这间单身牢房原来由一间低矮的旧厅堂改成的,人们认为只要在窗台上牢固地安装上铁条,就可以把犯人关住了;多亏这里的窗户是推得开的,要不然,叫我怎么回答马西亚的召唤呢?然而,只推开窗户还 不行,窗台上还 有着铁条;要想从这只用厚厚的墙壁、包铁皮的牢门做成的牢固的笼子里飞出去,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是我可不死心,总觉得似乎还 有点希望。
星星变得愈来愈苍白,清晨的寒意使我感到身一子有点哆嗦,我没有离开窗户。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听着,看着,但并不知道自己一定会看到或听到什么;我怀着希望,但我又害怕会失望。
一幅巨大的白幕升上了天空,地上的万物开始渐渐清晰地现出了它们的轮廓,这正是马西亚对我说的“天刚亮”的时候。我屏住呼吸倾听着,听得见我的心在胸膛里咚咚跳动的响声。
我好象听见了有人在攀援围墙的响声,不过在这以前,我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脚步声,我认为自己大概是弄错了。我继续听下去。攀墙的声音还 在响着。紧接着,我突然看见有一个脑袋从墙上冒出来;我很快发现这不是马西亚的头。尽管天色还 不太亮,我却认出了这是博勃。
他看见我紧一贴在窗户的铁条上。
“嘘!”他轻轻地向我示意。
他用手向我挥了挥,似乎要我离开窗户远一点。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听从了。这时,我仿佛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长长的象玻璃一样发亮的管子。他把管子放在嘴上。我看清了这是一根吹管。我听到“噗”的一声,同时看见一个小白球飞了进来落到我的脚下。博勃的头倏地在墙后消失了,我的四周又恢复一片寂静。
我急忙捡起小白球,发现是用薄纸裹一住的一颗大铅一弹,纸上似乎写满蝇头小字。天还 不怎么亮,我看不清楚,只好等天再亮一点的时候去读它。
我小心地、悄没声地关好窗子。迅速回去躺进吊一床一,把纸一团一紧紧地捏在手心里。
不管我怎么着急。曙色却慢悠悠地、不慌不忙地先变成黄色,过了半天才让它的一缕玫瑰色的亮光照进了我的牢房。于是我展开小纸一团一念了起来。
“你将于明天晚上被押解到郡监狱,乘火车去,二等车厢,由一名警察押送。上车后务必坐在车门口。开车后四十五分钟(注意时间),火车会放慢速度过岔道。你这时要马上打开车门,勇敢地跳下去。跳的时候要向前一冲,两手前伸,要让脚先落地。一跳到地上,立即爬上左边的斜坡,我们有一辆马车和一匹很好的马在那里等你,把你带走。什么也不要怕,两天后我们就到法国了。满怀希望、鼓足勇气吧!要注意跳得远一点,让脚先落地。”
我得救啦!我不用再走上重罪法庭啦!用不着再站到那边的小台子去尝那种叫人绝望的滋味啦!
啊!勇敢的马西亚,好样的博勃!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仗义的博勃帮了马西亚的忙。“我们有一匹很好的马在那里等你”,这不是马西亚一个人能做到的。
我把小纸条又重读了一遍,“开车后四十五分钟……,左边的斜坡……,脚先落地。”啊,当然,哪怕我会摔死,我也要勇敢地跳下去。就是死了,也比当作小偷被法庭判刑好得多。
啊!这个主意想得多好!
两天以后我们就要到法国了。
但是我在这一阵狂喜中,却想到了一个凄楚的念头;“卡比怎么办?”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叫我自己驱散了。马西亚是不会丢下卡比不管的;他既然能找到让我逃跑的法子,那他也一定会找到救卡比的办法。
我把小纸条又读了两三遍,然后把它嚼碎,咽进了肚子。做完这一切之后,我觉得有必要让自己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这一觉果然睡得很踏实,直到狱卒来给我送吃的时候才醒过来。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下午,一个我不认识的警察走进我的牢房,要我跟着他走。这个人看去很合我的心意,他五十岁上下,样子并不那么机灵。
事情看来能够按马西亚所叮嘱的那样去做。火车开着的时候,我坐在紧一靠我上车的那扇车门的门口,背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警察坐在我的对面,整个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您讲英语吗?”他问我。
“只会一点儿。”
“您能听懂吗?”
“只要讲得不太快,差不多能听懂。”
“那好。我的孩子,我想给您一个忠告:在法庭上不要耍滑头,还 是招认的好,这样您可以博得大家的好感。有些人在确凿的事实面前还 想抵赖,不肯认帐,没有比同这样的家伙打一交一道更叫人恼火的了。正因为这样,人们对那些肯招供的人,是愿意待他们好一点、为他们做点好事的。我就是这样的。您现在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听,您看吧,我会给您好处的。这同出什么价钱买什么货是同样的道理,我会让您在监狱里过得舒服些。”
我正准备回答他,讲我没有什么好招认的;但我想到,根据这位警察的说法,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赢得他的好感,因此我什么也不说了。
“您好好想想。”他继续说下去,“等到您在监狱里想到我这一片好心的时候,您可以叫人来找我。您知道,不应该一见什么人就马上招供,要选择关心您的人。我嘛,您也清楚,我随时准备帮您这个忙。”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您打听道尔文就是了。您一定能记得住我的名字吧,是吗?”
“是的,先生。”
我一靠在门上,门上的窗玻璃是开着的。我请他允许我看看沿途的风景。正因为他很想“赢得我的好感”,所以他回答说,我要看什么就看好了。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火车不是在飞快地前进吗?
不一会儿,他大概感到迎面风太大,便离开车门走到车厢中间的一个位置上去坐了下来。
但我是从来不怕冷的,我把左手悄悄伸到车门外,转动把手;右手紧紧地抓住了车门。
时间在过去。火车的汽笛叫起来了,车速放慢了。时候到了。我猛地推开车门,用足力气往远处跳去,跳到了一条濠沟里。幸好我的手是向前伸着的,它们碰撞在长满青草的斜坡上。我的头部虽然没有碰上什么,但身一体的震动毕竟太大,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失去了知觉。
我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 在火车上,因为我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种快速地运动着的东西带着向前走去,而且还 听到车轮滚一动的声音,但是我是睡在一堆麦秸上!
真是怪事!我感到脸上湿一漉一漉的。我在自己的脸颊上、额头上感到有一种一温一存的一爱一抚。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条狗,一条丑陋的黄狗,正趴在我身旁一舔一我。
我的目光和马西亚的目光相遇了,他正跪伏一在我的身边。
“你得救了。”他对我说。他把狗推开,吻了我.
“我们是在哪里?”
“在车上。博勃在给我们驾车。”
“怎么样?”博勃回过身来问我。
“不知道。好象没有什么。”
“您动动胳膊和腿看看。”博勃大声说。
我躺在草上,照他说的那样动了动。
“很好。”马西亚说,“什么也没有摔断。”
“后来的事情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了。”
“你照我说的,从火车上跳了下来,跳到了一条濠沟里,剧烈的震动使你晕了过去。博勃看你没有爬上来,他就让我看住马,自己滚下了斜坡。是他用手把你抱上来的。我们还 以为你也许死了。多可怕,多难受!可你现在得救了。”
“那警察呢?”
“火车把他带走了。火车是不会停下来的。”
事情的主要经过,我已经清楚了。我环顾四周,发现那条黄狗正用卡比那样一温一存的眼神看着我,可是,它不是卡比,卡比是白的呀!
“卡比!”我喊了起来,“卡比在哪儿?”
没等马西亚回答我,这黄狗已经跳到我身上,一舔一我,它眼里流着泪水。
“这不就是嘛,”马西亚说,“我们把它染成黄的了。”
我回答了好卡比对我的一爱一抚,我搂着它吻了又吻。
“为什么要染上颜色呢?”我问。
“说来话长,我来讲给你听吧。”
但博勃没有让他讲。
“你来驾马,”博勃对马西亚说,“好好驾着。我要把车子安排一下,让它过卡子的时候不被人认出来。”
这是一辆在拱起的半圆形的铁架上撑着布篷的小马车。现在博勃把布篷退了下来,叠成四折,要我把这厚厚的布篷盖在身上;他把车上的铁架也拆了下来,放到车身底下;最后他自己回到驭座把马西亚换下来,要他也躺进布篷的下面。这样,博勃就把他的小马车完全改变了模样。布篷不见了,三个人变成了一个人。如果我们后面有人追赶,卡子上的人就会告诉他们,说刚才经过的那辆马车并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模样,人们追踪的线索也就中断了。
“我们去哪里呢?”当马西亚躺到我身旁的时候,我问他。
“去小汉普敦,这是海边的一个小港口。博勃有个哥哥在那里当船长,那条船是跑法国的。他们要到诺曼底①的伊西尼②去收黄油和鸡蛋。我们这次终于得救——我们会得救的,那可全靠了博勃,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这样一个可怜虫,我能为你做什么呢?是博勃的主意,把我的纸条用吹管送给你,让你跳火车;是他让他的朋友把马借给了我们;最后也是傅勃给我们弄到了一条去法国的船。你知道,要是你想搭火车走的话,肯定会被抓住的。你瞧,只要有朋友就什么都不用怕。”
①诺曼底:法国西北部旧省名。北临英吉利海峡,包括今海峡省、卡尔瓦多斯省和厄尔省。
②伊西尼:今法国卡尔瓦多斯省的一个城市,盛产黄油。
“那么卡比呢,是谁想的主意把它带着一起走的?”
“那是我。但把它染成黄色却是博勃的主意。我们把它从警察杰里那里偷出来以后,博勃说应该给它变个颜色不让别人把它认出来。检察官称赞的机警的杰里,这回就不那么机警了,因为他听任别人把卡比偷走竟丝毫也没有察觉。说真的,卡比一嗅出是我,其它的行动,不用我教,它自己都干了。再说,博勃很懂得偷狗的伎俩。”
“那你的脚呢?”
“差不多好了。我可没有时间去管它。”
在英国,赶车走路可不象法国那样随便,沿途都有关卡,你必须一交一一定数目的钱才能通过。当我们到达前面那个关卡的时候,博勃叮嘱我们不要出声,连身一体也不要动。所以关卡人员看到的是一辆由一个人驾着的空马车。博勃跟他们开了几句玩笑就抖抖绳走了。
博勃以他扮演丑角的天才,这天晚上把自己化装成为一个农夫;就是最熟悉他的人,现在和这个农民面对面讲话,也决认不出他就是博勃。
我们的车子奔驰得很快,这是因为这匹马的脚力好,也因为博勃是个老练的驭手。但是奔驰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们决定停下来让马喘口气、吃点草料;博勃把车子停在一片密林里,因为我们不敢找客栈。傅勃给他的马解下了马嚼子,把装满燕麦的马料袋挂在马脖子上。夜很黑,周围很静,看来不大有可能我们会在这里被突然抓回去。
我便向博勃走去,向他说了些异常感激的话表示道谢,但他不让我倾诉我对他的真诚的感激。
“您帮过我的忙,”他握了握我的手说,“现在是我帮您的忙。轮流嘛!再说,您又是马西亚的兄弟,对马西亚这样一个好小伙子,为他再多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我问他这里离小汉普敦是不是还 很远,他说还 要走两个多钟头的路。他认为我们应该把时间抓紧,因为他哥哥的船期是每星期六一开伊西尼,今天是星期五,而这几天的涨潮又都在清晨很早的时候。
我们重新躺在草堆上,重新躲在布篷底下。马已经歇过劲,它现在放开四蹄奔跑了起来。
“你害怕吗?”马西亚问我。
“也怕也不怕。我非常害怕再叫他们把我抓起来,但我觉得他们是抓不住我的。不过逃跑,这不等于自己承认有罪吗?我怕的主要就是这个。怕将来不好说清楚,叫我怎样再为自己辩护呢?”
“我们也想到了。但博勃认为应该尽一切可能,不让你出现在重罪法庭的被告席上。只要你在那个地方过过堂,就算你被宣告无罪,那也将是一个你一生休想洗掉的污点。我是一心一意只想把你带到法国去,所以博勃的主意我心里同意,但嘴里不敢说,我怕这个主意出得不好怎么办?”
“你已经尽力了,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只有感激你才是。”
“什么也不会发生了。行啦,你放一百个心吧!火车停站后,看守你的警察还 要打报告;可是等到他们布置好追捕的时候,时间早已过去很久,我们都跑出老远去了。再说,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我们要去小汉普敦搭船。”
这是肯定的,只要没有人追踪我们,那当然万事大吉,搭上船去法国就是了。但我可不象马西亚那样有信心,认为火车停站的时候,警察就已经失去追赶我们的时间。危险就在这里,这种危险可能还 是很大的。
不过,我们的马正被博勃有力地驾驭着,它正在这条荒凉的道路上快蹄奔驰。我们只看到迎面驰过来的车辆,并没有看到有人从后面赶上来超过我。我们经过的村子又都是静悄悄的,很少看到还 亮着灯光的窗户。倒是有过几条狗,在发现我们快速经过时,曾在我们车后狂吠过几声。这一切都使我感到似乎可以稍稍放下一点心。在上了一段坡路以后,博勃把马车停下来,让马再歇息一阵。我们也从车上跳了下来,把耳朵贴在地面倾听动静。马西亚的耳朵比我们的要灵,他也没有听到有任何可疑的声音。我们在夜的一陰一影和寂静中,又继续往前赶路。
现在我们不是为了躲藏才待在布篷底下了,而是为了防寒。寒冷的海风已刮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用舌头一舔一舔一嘴唇,尝到了盐味,我们快接近海边了。又经过了一段时间,我们看到有一一团一亮光在有规律地一闪一灭。这是灯塔,我们到港口了。
博勃勒住马,慢慢地把它带进一条岔路,然后从车上跳下来.嘱咐我们拴住马,他自己要先去看看他哥哥是不是已经出发,我们是不是可以毫无危险地搭乘他哥哥的那条船。
博勃离开我们的那段时间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但它使我感觉到很长,而且是太长了。当时我和马西亚都不说话,听着海一浪一摔碎在沙岸上的短促而单调的声音,这声音使我心神不定,马西亚和我一样,也哆嗦起来了。
“太冷。”马西亚低声对我说。
真是这样吗?可以肯定的是,当我们的车子飞快驰过草地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些受惊的一奶一牛和山羊把头向石头和篱笆上撞去,我们当时也发过抖,难道也是因为太冷吗?
我们终于听见路上有了脚步声,也许是博勃回来了,我的命运就要决定了。
博勃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走近我们的时候,我们看见有一个人伴着他;这个人穿着一件涂了漆的水手工作服,戴着一顶一毛一线织的帽子。
“这是我哥哥,”博勃说,“他很愿意你们搭他的船,他将带你们一起走。我们只好在这里分手了,没有必要让人知道我来过这里。”
我想谢谢博勃,他却打断了我的话,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
“别说这些了,”他说,“应该互相帮助,总有一天我们还 会见面的。我非常高兴能为马西亚效劳。”
我们跟在博勃的哥哥后面向港口走去,很快走进了城里的僻静的街道。拐了几道弯以后,我们来到了一个码头,海风朝我们扑面吹来。
博勃的哥哥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给我们指了指一条系着缆绳的单桅帆船;我们明白了,这是他的船。几分钟以后我们就已经在船上了,他让我们下到一个小舱里。
“我要在两个钟头以后才出发,”他说,“待在这里别作声。”
在他把这间小舱的舱门锁上的时候,马西亚不声不响地扑进我的怀里亲我,他不再发一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