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治学方法谈》(中国青年出版社1987年版)。
华罗庚
青年同学们从小学而中学而大学,读书都读了十多年了,而我现在还是首先提出“要学会读书”,这岂不奇怪?其实,并不奇怪。学会读书,并不简单。而我个人在这方面也还是处于不断一摸一索不断改进的过程之中。切不要以为“会背会默,滚瓜烂熟”便是读懂书了。如果不逐步提高,不深入领会,那又与和尚念经有何差异呢!我认为,同学们在校学一习一期间,学会读书与学得必要的专业知识是同等重要的。学会读书不但保证我们在校学一习一好,而且保证我们将来能够永远不断地提高。我们的一生从事工作的时间总是比在校学一习一时间长些,而且长得多。一个青年即使他没有大学毕业或中学毕业,但如果他有了自学的一习一惯,他将来在工作上的成就就不会比大学毕业的人差。与此相反,如果一个青年即使读到了大学毕业,甚至出过洋,拜过名师,得过博士,如果他没有学会自己学一习一,自己钻研,则一定还是在老师所划定的圈子里一团一团一转,知识领域不能扩大,更不要说科学研究上有所创造发明了。
应该怎样学会读书呢?我觉得,在学一习一书本上的每一个问题,每一章节的时候,首先应该不只看到书面上,而且还要看到书背后的东西。这就是说,对书本的某些原理、定律、公式,我们在学一习一的时候,不仅应该记住它的结论,懂得它的道理,而且还应该设想一下人家是怎样想出来的,经过多少曲折,攻破多少关键,才得出这个结论的。而且还不妨进一步设想一下,如果书本上还没有作出结论,我自己设身处地,应该怎样去得出这个结论?恩格斯曾经说过:我们所需要的,与其说是赤一裸一裸一的结果,不如说是研究;如果离开引向这个结果的发展来把握结果,那就等于没有结果。我们只有了解结论是怎样得来的,才能真正懂得结论。只有不仅知其然,而且还知其所以然,才能够对问题有透彻的了解。而要做到这点,就要求我们对书本中的每一个问题,一天没有学懂,就要再研一习一一天,一章没懂,就不要轻易去学第二章。这样学虽然慢些,但却能收到实效。我在年轻时,看书就犯过急躁的一毛一病,手拿一本书几下就看完了。最初看来似乎有成绩,而一旦应用时,却是一锅夹生饭,不能运用自如了。好在我当时仅有很少的几本书,我接受了教训,又将原书不断深入地学一习一(注意,并不是“简单地重复”),才真正有所进益。
如果说前一步的工作可以叫做“肢解”的工作,那么,第二步我们就需要做“综合”的工作。这就是说,在对书中每一个问题都经过细嚼慢咽,真正懂得之后,就需要进一步把全书各部分一内一容连串起来理解,加以融会贯通,从而弄清楚什么是书中的主要问题,以及各个问题之间的关联。这样我们就能抓住统帅全书的基本线索,贯串全书的一精一神实质。我常常把这种读书过程,叫做“从厚到薄”的过程。大家也许都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本书,当未读之前,你会感到,书是那么厚,在读的过程中,如果你对各章各节又作深入的探讨,在每页上加添注解,补充参考材料,那就会觉得更厚了。但是,当我们对书的一内一容真正有了透彻的了解,抓住了全书的要点,掌握了全书的一精一神实质以后,就会感到书本变薄了。愈是懂得透彻,就愈有薄的感觉。这是每个科学家都要经历的过程。这样,并不是学得的知识变少了,而是把知识消化了。青年同学读书要学会消化。我常见有些同学在考试前要求老师指出重点,这就反映了他们读书还没有抓住重点,还没有消化。靠老师指出重点不是好办法,主要的应当是自己抓重点。
我们在读一本书时,还要把它和我们过去学到的知识去作比较,想一想这一本书给我添了些什么新的东西。每当看一本新书时,对自己原来已懂的部分,就可以比较快地看过去;要紧的,是对重点的钻研;对自己来说是新的东西用的力量也应当更大些。在看完一本书后,并不是说要把整本书都装进脑子里去,而仅仅是添上几点前所不知的新方法新一内一容。这样做印象反而深刻,记忆反而牢固。并且,学得越多,懂得的东西越多,知识基础越厚,读书进度也就可以大大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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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是自学成才的楷模,他仅有初中毕业的学历,靠自学成为享誉中外的数学家。由他来谈怎样读书、怎样自学的问题,毫无疑问会给我们极大的教益。
联系自己的体验,认真阅读本文,想一想,怎样把书从“薄”读“厚”,又从“厚”读“薄”?怎样既把握书中的结论,又了解得出结论的过程?一句话,怎样学会读书、学会自学?
〔有关资料〕
读书切戒在慌忙,涵咏工夫兴味长。
未晓不妨权放过,切身须要急思量。
──陆九渊曹一操一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