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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点,郭晓芒正在家里为自己做饭。父亲出差去了,一个星期。他必须自己照顾自己。屋子里有些湿冷,他拉出一个红外线煤气炉在房间中央烧着,顺便在上面煮方便面,铁板上还在烤着两只红薯,空气中弥漫着甜香和鲜香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十分的古怪。
面煮开了,他将铝锅从炉子上端下来,烫,不住地往两只手上吹气。
有人敲门。夏荷红肿着眼睛站在门外。
“你怎么……进来吧?”郭晓芒的脸红了,有些无措地将夏荷让进来。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郭晓芒的床头,一把吉他很显眼。
“我从来没有见你弹过吉他呢。”夏荷哑着嗓子说。
“学习紧张,很少弹了。”郭晓芒站着说。
“你快吃,面要凉了。”
“好的……”郭晓芒端起了面碗,“对了,你吃个烤红薯,没想到你会来啊。”他从铁板上拿了个大的红薯,用纸包了,递给夏荷。
夏荷也不客气,吹了吹气,一边撕皮,一边用嘴舔。很快,一个红薯下肚了。
“你没吃饭吧,再吃一个。”郭晓芒又递上一个,夏荷接过,又很快地吃完了。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提白天的事情,仿佛不说,就不曾发生过什么似的。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
郭晓芒终于开口:“你哭过了?对不起……”
夏荷摇摇头,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一般下来。
郭晓芒移动了一下自己的椅子,试图离夏荷近一点:“不要哭了。”
“都怪我,把信弄丢了。”
“不是你的错,是那个贴信的人做了卑鄙的事。”
“可是,听说要给你处分……”
“不管他,这不是我能改变的。”
“你太冲动了……”
“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可是,我们闯了大祸,妈妈也不肯原谅我,还有葛老师……”
“别怕,”郭晓芒按住夏荷瘦削的肩,“我和你在一起,有什么我来承担!”
“你……”夏荷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她听任自己靠在郭晓芒的肩上,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就这样吧,听任事态发展下去,她愿意和郭晓芒承受可能到来的一切。这个肩,给了她一种神奇的安全感,仿佛漂了很久,刚刚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这样真好。”
郭晓芒没有回答。
外界的压力令两个无助的少年人在这个飘雪之夜达成了某种默契,甚至有了那么一点赴死的悲壮。
房间的天花板很高,夏荷在眩晕中,看见了一块淡黄色的水渍,像雪,像天上的云……她嗅到了旷野间鲜洁的空气的气息,山谷中幽兰的气息,花园里沉浓的玫瑰的气息……
窗外的雪花仍然在飘,它发出银色的光辉,照耀着寥落的行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