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哨驻扎的山洞毁坏的程度没有他一开始想的那么严重。他已经出去找其他狼了,但据他所探测到的情况,没有一只血色守卫团的成员在地震中幸存下来。就算没有被大地吞没或压碎,也被冰川吞噬了。他亲眼看见冰川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慢慢靠近,很吓人,但又有一种惊悚的、骇人的壮丽。
现在,另外一种声音沿着山洞辗转传来,是刮擦的噪声,又掺杂些其他的声音。
“这是从哪里传来的?”口哨大声说。他仍然不习惯自己的新嗓音。他所听见的自己的声音是一种很洪亮的悲泣声,仿佛大地发出魂哭的叫声。口哨眨眨眼,附近地震产生的碎石堆下,有一块唱歌岩,他肯定是这块岩石传来的哀恸声音。
唱歌岩是由特殊结构的矿石组成的,可以与远处的声音发生共鸣。他听出了这个低沉、厚重的音调,皮毛都竖起来了。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艾德米!他在周围飞奔,想找到一条干净的道路可以靠到唱歌岩上去。终于,他找到了。岩石已经移位,原来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小坑。不过还好石头滚得不远,等他刨开泥土和冰面,声音变清脆了。
他也听见了其他狼的声音。福狼、迪莉娅、马利,还有一只——小狼!他们都在那儿,很明显艾德米面临某种不知名的危险,被困住了,可能还受伤了。他把耳朵紧贴在岩石上。
艾德米落在大裂缝下面一处突出的冰上,不过在所有的动物当中,她是最冷静的。福狼则近乎歇斯底里,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状态。
她不知怎么的落在一处突出的狭长地带上,没有受伤。她落得不是太深——甚至看不见最底下。因为这个裂缝并不是垂直深入地下的狭缝,而是呈波浪形。上面的冰壁也是弯曲的波浪形结构,让她看不见周围。
她成功地向上爬了一点儿,攀到稍微靠上些的另一处突出上,但不幸的是,上面那块突出更狭窄了。最让她害怕的是空气中弥漫的蓝色光芒。她只看了一眼下面,看见蓝光越来越深,直到几近黑色。这让艾德米骨髓发冷。那是一种死一样的黑色,和缀着星星的夜空不同,那是一种永恒的虚无。
“我们去找东西,艾德米!”福狼叫道,“我们把你拉出来。”
她听见福狼和姐妹们争执起来,背景音是麦拉的呜咽声。迪莉娅说什么鹰可以冲下去救起她。
“别说傻话了!”艾德米急声说,“以鹰的翼展根本就飞不下来。这里太窄,只是条缝隙。”
然后,她的朋友们又在上面争论起来。
艾德米有很强的集中精神的能力,她只是把他们没完没了的争吵屏蔽在耳朵之外。上一年极度寒冷,即使春夏的月份到来又离去,天气也还是像冬天一样。在过去的这一年中,她学到了有关冰的一两件事情。她知道雪有很多种类,而冰的种类至少和雪一样多。她能看见自己处于一种她觉得是低垂的地带。这里有大片大片的冰壳,表面上滑滑的,有融水,这就让她更加危险。尝试攀爬可能会送命,她爬的时候幸好没有滑下去。她仔细看了看陡峭的蓝色冰壁,独眼眨了又眨。但眨的只是她的外眼,指导她留在这里的内眼则坚定地睁开,目光坚定又明亮。部分融水又重新冻起来,像透镜一样闪闪发光,显露出光滑的冰面下寸许处小裂缝之间的复杂连接。她能不能用前爪上第五只的上爪揭开或挖开冰面呢?这个上爪在狩猎和防御时完全没有用,但善于挖掘,可能最适用于刨开小裂缝。要是她能把这些小裂缝挖大一些,那就有落脚点可以往上爬了。会很耗费时间,不过她可以做到。
她静静地开始刨,不想告诉其他狼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直到自己确定方法有效之后再说。
一开始确实有效,她从开始的地方爬上了好大一截,她发现了很多小裂缝,挖大一些就可以提供给她足够的支撑力。但后来她来到了一处光滑得毫无裂缝的地方。
艾德米筋疲力尽了。“出什么事了?”福狼朝下叫道,“我听不见你刮擦的声音了。”
“我休息一会儿。”她第一次感觉想哭。她看着囚禁她的冰壁,就在面前发出蓝光。她研究了差不多有几个小时,在这个冰封地狱、这个幽蓝的世界里她已经失去了时间感。她感觉自己比了解自身还要了解冰壳。她研究了每一道小裂缝,不管有多微小。她可以看到细微的气泡,有的离表面近,有的则深得多。它们就像是这冰的蓝色长夜中密集的银河。但它们不是星星,冰壳也不是天空。她观察到身边的融水开始重新冻结,知道没有用了。她得向上,不能就这样斜在一边,而是要向上、向上、向上,到天上去,到地上去,到福狼那里去。
“格温妮丝回来了吗?”艾德米叫道。格温妮丝是昨天离开的,通常这么点儿距离花不了她多少时间,不过要带着小狼崽走就复杂了。还好有一件事情他们可以庆幸:天气开始变暖了,比之前无数个月份都要暖和。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睡在裂缝的旁边,不用担心被冻僵。
但是暖和的天气也带来了新的担忧。要是裂缝里的冰更快融化,会不会让艾德米的位置变得更加危险呢?因为她现在正是用爪子挂住自己的,如果冰的边缘变得更滑……福狼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了。
“你发现其他的小裂缝了吗?”马利向下叫道。
“别担心,我会找到。”艾德米喊回去。
她不能让朋友们知道她的绝望。那样他们可能都会放弃,然后离开她。她可不想像沙克那样独自死去。她有回忆,但还不够。还早呢!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洪亮的嗥叫声随风响起,连艾德米都听到了。
是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