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风暴中
东方人很自然地倾向于柔软舒适的生活外观,因为他讨厌粗糙,即使在实际问题上。他对坚一硬的东西感到烦恼,即使是事实。因此,你看到他穿着柔软,说话徐缓,叙述平和,待人温蔼。尽管你觉得,在所有这些绸子般柔软的面纱后面,有其道德上的粗俗,思想上的粗糙,原则和目标上的僵硬。
在上帝国度的任何地方,你都会看到社会批评家享有崇高的文学地位。然而在东方,批评却是一件鲜为人知的艺术。如果那里有个别人能区别醋和酒,那他们仍是不为人知的。这是因为,批评不论是文学的还是社会的,都只能从思想上的正直出发,在这正直中就有坚一硬,而这坚一硬在具有梦的温柔和花的馨香倾向的东方人那里却是可厌的。
在东方,素丹是上帝在地上的影子。在东方,总督就是各民族的宪章。在东方,舞文弄墨者是闪耀的星辰,至于那个编排估牙拗齿祝辞和悼文的愚拙的守旧者,则是天生的桂冠诗人。
这并不是说,东方人在心里不明白素丹是刽子手,总督是盗贼,舞文弄墨者是披着羊皮的狼,提熏香壶的是说谎者。不,东方人像所有人一样,感其所感,知其所知,但他不能——他是有教养的和温文尔雅的人!——不能用正确的名称来称呼事物,那样做,会哈污了听觉,损害了理解力。
东方人不论走到哪里,总带着自己的温和、柔软和熏香炉。于是,在美国,没发行过一份不属于读者和不为人民服务的报纸,没上演过一出不是《麦克白斯》和《哈姆雷特》姐妹篇的戏剧。至于那些男一女演员,则都是相似的——兰布斯,埃尔文,沃克?克兰,拉希尔,罗莎,萨拉?巴尔纳……至于晚会和剧场里的歌唱家,则个个是夜营和黄鹤!
这倒不是说,在美国的东方人不辨美丑,不懂优劣。决非如此!因为阿拉伯报纸的多数读者也读着英文报纸;没有谁不去美国的剧院和体育场,哪怕每周只一次。东方人的听觉都是很灵的,在他们的耳朵里有着只为柔声轻曲而震颤的弦。不过,这晚香玉式的柔和,还是使他们更喜欢温柔的谎言而不是刺人的真理,更中意天鹅绒般的虚伪而不是坚一硬的正直和艰难的忠诚。
在美国的东方人中间,没有谁分不出商业灾难中的高尚者和卑劣者。但是,当某个人站出来说"出卖尊严并非高尚之事"时,当他大胆说出这种粗糙的话时,东方人就会捂土耳朵,然后彼此小声说道:"这个人多么粗一鲁啊!他的语调是多么野蛮啊广
唉,我的兄弟!我们是上帝用蔷壤水和成泥造出来的,我们的骨骼是由卡路比的气息构成的,我们的血脉是混入了沙路比的叹息的,我们的皮肤是从素馨花叶上分离出来的。至于我们的灵魂,则正如阿拉伯诗人所言:
阵阵微风弄伤了他的双颊,
绸缎的轻一抚擦破了他的指尖。
啊,上帝!我们是世上最纤细、最柔一弱的人了!不过我不明白,既然上帝就是那位引火山爆发、随大海杨波、与风暴同行、让风暴只把枯枝败叶吹落者,那我们又怎么可能去尊崇上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