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角一声草木哀，云头对起石门开。朔风卤酒不成醉，落叶归鸦无数来。但使雕戈销杀气，未妨白发老边才。勒名峰上吾谁与?故李将军舞剑台。
【鉴赏】
戚继光是明代著名的爱国将领、民族英雄。他早年在东南沿海一带抗击倭寇，战功卓著。《明史》(卷212)本传云：“(隆庆二年五月)命以都督同知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总兵官以下悉受节制。”“继光在镇十六年，边备修饬，蓟门宴然。”“在南方战功特盛，北则专主守。”戚继光主持北方军务多年，虽然有力地防御了鞑靼等少数民族统治者的侵扰，但是，远远不及他在南方所建立的功勋。这首《盘山绝顶》即作于这一时期，具体作年无法考定。诗中反映了他镇守北疆多年，未能一展雄才，建立殊功的悲愤情怀。
“盘山”，在今天津蓟县西北，平地拔起，为京东名胜。“绝顶”，极顶，最高峰的意思。一个深秋的傍晚，诗人登上盘山的最高点，纵目眺望，眼前展开一幅北国景象。“霜角一声草木哀，云头对起石门开。”“霜角”，指军中号角。因为是秋天，号角声给人一种冷寂凄凉的感觉，故云。秋空里传来苍凉的号角，草木为之哀伤，它们也变得枯萎凋零了。那深密的云头相对升腾的地方，盘山的石门豁然洞开。这是阔大而萧瑟的景象，它引起了诗人的无限伤感。“朔风卤酒不成醉，落叶归鸦无数来。”“卤酒”，指劣酒。面对着凄切的凉风，举杯消愁，却不能成醉，愁绪又怎能消除?只见那落叶飘零，枝干杈桠的树木上，栖息着许许多多晚上归来的乌鸦，这两句景中寓情，表现了作者复杂的心态。归鸦无数，而他却长期滞留边疆，无计还家，透露出他强烈的思乡之情。这里，诗人的思想情绪比较低沉。然而，他毕竟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志士，他没有沉溺在哀伤中。相反，他认为只要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完成保卫国家的事业，长期守边也没有什么哀伤的。诗的后半，感情色彩突然一转，表达了诗人悲壮激烈的情怀。“但使雕戈销杀气，未妨白发老边才。”“雕戈”，雕刻着花纹的戈，这里泛指武器。杀气，指战争气氛。只要能够消弭战争，化干戈为玉帛，诗人说他不妨守边到老，表现出了以国家利益为重的博大胸襟。末两句由此推展而来，进一步表明他消灭敌人、建立功业的坚定志向和强烈的愿望。“勒名峰上吾谁与?故李将军舞剑台。”吾谁与，我以谁作为榜样的意思，用宋范仲淹《岳阳楼记》“微斯人，吾谁与归”的句子。“勒名”，意谓建立功业，刻石纪功。“勒名峰”，用汉代窦宪大破匈奴，登上燕然山，“刻石勒功而还”的典故(参《后汉书·和帝纪》)。故李将军，语出《史记·李将军列传》。此借用字面，指的则是唐太宗时的名将李靖。他曾率军大破突厥，擒其首领颉利可汗。“舞剑台”，盘山西成寺东的大台，相传是李靖当年的舞剑台。这两句，诗人表示要以李靖为榜样，在北方立功，报效国家。应该指出的是，诗后四句的豪情壮志，是诗人在北方戍边多年、比较失意的情况下发出来的悲怆激愤之词。这一点，与诗的前半对照起来体会，是十分显然的。清朱彝尊云：“少保(官名，戚继光曾任之)结发从戎，间关百战，绥靖闽、浙，功在东南。生平方略，欲自见于西北者十，未展其三，故其诗多感激悲壮，抑塞愤张之词，君子读而悲其志焉。”(引自 《明诗综》卷四六)这首诗正是他出守蓟镇期间创作的“感激悲壮，抑塞愤张之词”的代表篇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