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是一重囚,也逐欧风唱自由。复九世仇盟玉帛,提三尺剑奠金瓯。丈夫有志当如是,竖子诚难与足谋。愿播热血高万丈,雨飞不住注神州。
【鉴赏】
这首诗是作者1906年从日本回国时所作,抒写了自己积极进取的革命抱负。
从19世纪后半期开始,帝国主义列强和封建买办阶级互相勾结,中国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民族危机日益严重。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中国完全失败后,中华民族与帝国主义的矛盾达到了空前的紧张阶段,亡国之祸,迫在眉睫。中国人民奋起反抗帝国主义的侵略,到义和团运动达到了高潮。与此同时,许多先进的人物努力学习西方资产阶级的政治和文化,企图按照资产阶级国家的模型来改变中国的国家制度和社会制度。此诗的首联就是这种政治形势的一个勾勒。“重囚”,《列子·杨朱篇》说: 人生受刑赏名法等的禁锢,“不能自肆于一时,重囚累梏,何以异哉”?此用其意,是说十年前在清王朝统治下,自己的思想行动受到种种禁锢约束,如同被重重禁闭的囚犯。但自己并没有屈服和气馁,而是同其他革命者一样,紧随西方资产阶级革命的潮流,高唱自由和民主。一个“逐”字,形象描绘出当时学习西方的潮流。“自由”与“重囚”对举,表现了作者在重压下向往自由的迫切心情。学习西方,这在当时是有一定进步意义的,但它并不是一条真正的彻底的救中国的道路。中国革命的实践证明,只有在苏联十月革命以后,中国人民才找到一条真正的道路—— “走俄国人的路”(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
第二联紧承前两句,表现了作者立志推翻清朝统治的决心。“复九世仇”,《春秋公羊传》庄公四年载,齐襄公复九代远祖哀公之仇,出兵灭纪国(今山东寿光县南)。又,从清顺治皇帝入关统一中国算起,经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到光绪,也恰好九代。作者在此的意思是推翻清王朝的统治。“盟玉帛”,指会盟。古代会盟朝聘时用玉帛作为信物。《左传·哀公七年》云: “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这里指建立革命组织。“提三尺剑”,用《史记·高祖本纪》中刘邦的故事。汉高祖刘邦作了皇帝后,曾说:“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这里指拿起武器进行斗争。金瓯,本酒器,比喻国家领土完整、巩固。《南史·朱异传》:“我国家犹若金瓯,无一伤缺。”这两句是说,大家要积极地联合起来,结成同盟,勇敢地拿起武器推翻帝制,奠定民主国家政权。正是由于重重束缚,生活犹如囚犯一般,所以,诗人下定决心,不惜一切,要争取自由,建立自己理想中的民主国家。字里行间充满着一股豪壮之气,洋溢着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
第三联连用两个典故,抒发作者远大的抱负。“丈夫有志当如是”,用《史记·高祖本纪》刘邦的故事。刘邦年轻时到咸阳服役,看到秦始皇出游十分威武,叹息道:“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这里借以比喻自己的远大革命志向。“竖子”,骂人的话,等于说:“这小子。”“竖子诚难与足谋”,事见《史记·项羽本纪》。刘邦与项羽争夺天下,在鸿门宴上,项羽的谋士范增多次示意项羽杀死刘邦,以除后患,项羽不听。刘邦退席逃走,范增拔剑击碎刘邦托张良转赠的玉斗,骂项羽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刘邦)也。”这里是说没有远大抱负的人是不足以同他们共谋大事的。这两句,“丈夫”与“竖子”一正一反,形成鲜明对比。作者深知,要想“复九世仇”,要想“奠金瓯”,就必须要有志气,有抱负,要与志士仁人一起,建立自己的组织,拿起武器去奋斗。作者表示,自己要像一个真正的大丈夫,胸怀大志,去争取理想的实现。
最后一联,作者更明确地表示,愿把自己满腔的热血高喷万丈太空,让它化作革命的飞雨,不断地洒遍祖国大地,浇开神州的自由之花。作者用浪漫主义的想象手法,将自己的革命激情升华到一个更高的层次。正是由于对祖国非常热爱,对专制非常憎恨,对自由非常向往,才有了这种大胆的想象。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抱负的人,是不可能有这种激情的。可以说,前三联层层铺垫,给最后的升华打下了基础;同样,正是有了最后的升华,才使前三联有了着落,使全诗的诗情达到了高潮。诗人早年即深受革命思想的影响,立志报效祖国,“不惜头颅利天下,誓捐顶踵拟微尘”(《丙午冬日出亡,作于洞庭舟次》),就在作这首诗的当年,二十三岁的他积极参加了萍、浏、醴起义,在岳州被捕入狱,三年后出狱。辛亥革命后,因参加讨袁活动再次被捕,不久遇害。作者以自己的行动实现了他“愿播热血高万丈”的理想。
全诗慷慨激昂,感情充沛,表现了一个革命者的豪迈气概。作者在抒发感情时,不是一味地空喊,而是以古喻今,借用历史上的事情来表达自己的胸怀,而且用对比的方法,表明理想世界的美好,表现自己的抱负,又以高度浪漫主义手法,表示自己为理想而奋斗而牺牲的决心,读后给人以鼓舞,给人以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