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脱春衣浣酒红,江南二月最多风。梨花雪后酴醾雪,人在重帘浅梦中。
【鉴赏】
这首诗艺术构思值得称道。全诗四句二十八字,没有出现“寒”字,却句句扣题,处处写寒。首句写因寒而饮酒,酒后又觉燥热,故暂且脱去春衣。“酒红”是指酒后脸上泛起的红晕。“浣” 的本义是洗涤,这里可解作 “消”字。次句写风。“江南”点地域,“二月”点时令。一提到“江南二月”,读者的脑海里便会浮现出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白居易《钱塘湖春行》) 的旖旎景象,那是绝不同于“二月初惊见草芽”(韩愈《春雪》)那种姗姗来迟的北国春光的。即便有风,在人们的印象中也是和煦骀荡的暖风。可是一联系题目,这“江南二月”之 “风”,便成了一反常情的料峭寒风。风不但寒冷,且不时刮起。一个“最”字将诗人厌风之情和盘托出。第三句承风写雪。酴醾 (tu mi),亦作茶蘼),落叶小灌木,花白似雪,开于暮春时节。苏轼有诗道: “酴醾不争春,寂寞开最晚。”(《杜沂游武昌以酴醾花菩萨泉见饷》)这一句可作三层理解: 梨花、酴醾花颜色都是白的,故借以喻雪,这两种花开放时,“千朵万朵压枝低”,极其繁茂,以此二花比雪暗喻雪大之意,从梨花开到酴醾花开,中间有一个时间过程,即由二月到三月,说明整个春天都在时不时地下着雪。如此天气,能不寒冷么?二、三句已把寒冷的气候表现得十分突出,时间也超出了二月,让人感受到的实际上是“江南春尽尚春寒”(高翥《春怀》)这么一种反常气候。末句则撇开气候,又入人事,与首句相呼应。“人在重帘浅梦中”,出语平平,而用笔幽细、曲折。重重帘幕,暗暗深屋,该是温暖之家。可是带着几分醉意的诗人,依然魂梦轻浅,难以成眠。其个中原委,还不是由于天寒难耐么?
统观全诗,首句的“春衣”,次句的“二月”,第三句的“梨花”、“酴醾花”,无不切合一个“春”字;中间二句写风、雪,一、四句写饮酒,写“重帘浅梦”,无不体现一个“寒”字,通篇使用叙述口吻,不加描绘,略施比喻,却将“春寒”的题旨表现得非常充分,其构思之精巧,用笔之曲细,造语之含蓄,章法之圆紧,不能不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