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鼓声频欲四更,野航灯火对愁明。城头楚语惊乡梦,船尾吴歌动客情。漠漠水云听雁度,潇潇风雨自鸡鸣。离群边道何嗟及,未必江湖老此生。
【鉴赏】
这是一首写客子乡愁的诗。读本诗题目,自然想起唐张继的《枫桥夜泊》。此诗也是通过城里漏声、楚语、江上野航灯火、船尾吴歌、水云漠漠、风雨潇潇等声息与景象,形成了牵动客情的凄迷环境气氛。所不同的是,张诗作为绝句,篇幅短小,故首一句意象密度大,言约意丰,并使之与三、四句语势的疏缓,意境的蕴藉,韵味的回宕形成总体上疏密有致、尺水波澜的效果。此诗作为律诗,篇制稍长,故使作者有较为充裕的笔墨来状景抒情,总体密度比较适中,通篇整丽协调,追求律诗从构思到韵调的和谐。故胡应麟《诗薮》评此诗“全篇整丽,首尾匀和”。
首联上句写江岸漏鼓之声,下句写江上野船灯火。漏鼓报时,将欲四更,对灯无眠的客子愁思起伏,不觉时辰已近四更天气,故觉报时之声频频传来。以前的诗人写客地愁思,总是慨叹长夜时辰太长,像是永远也熬不到天明。此诗作者闻漏鼓之声反觉其频,似甚费解。其实客子此时沉浸于“乡梦”之中,对故乡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思念,对家里亲人的美好回忆,使他反觉时辰太快。这里的“乡梦”,并非梦回故乡,而是因回忆思念故乡所产生的一种幻象,犹梦境一般的温馨、甜蜜。这“乡梦”正是身在异地医治思乡病的,反衬出客愁,含蓄巧妙。
然而岸上的楚州话语时时传入客子耳中,听着这异声异调的话音,搅动着一个异乡人的异域陌生之情。“惊”字虽在说明楚语对客心的干扰,但正是这种声音使他更希望沉入“乡梦”之中。江中船上的吴声歌谣,与城头楚语遥相呼应,强化一个令客子感觉陌生、凄凉的环境,产生一种天涯孤鸿的孤独感。似乎依稀的乡梦因楚语吴歌的刺激而难以继续,然而游子的客愁不以此强自慰藉又怎样排遣呢?这正是四更无眠,对灯而愁的原因。
“城头”一联对仗工丽。颈联则在总体上的对仗格调里灵活处理了上下句的第五字,使此联有一种似对非对的效果。自船而望,水云漠漠,风雨潇潇,适有飞雁掠舟鸣过。在风雨之夜倍觉凄苦;岸上鸡鸣,适与雁叫之声相应。此句暗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诗句,大是“不见君子”的别愁离恨。他嗟叹,他追悔,不该离乡背井,尝尽客愁滋味,浪迹江湖,老此一生。“何嗟及”即嗟何及之意,“未必”即是不必,总收前幅触景生情文字,谓欲结束客游的“离群”生涯,把“乡梦”变成与亲人乡土亲近的事实。
全诗因声写情。楚语、吴歌,固是异地声调,容易惊动客子情思;漏鼓声、雁鸣声、风雨声,实乃无情声息,而令有情的客子听来,竟也变得如此恼人,令人动情。正所谓“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文心雕龙·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