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胡马塞回中,候火甘泉极望同。风雨雕戈秋入塞,云霄玉几昼还宫。书生自抱终军愤,国士谁讥魏绛功。北望苍然天一色,汉家高碣倚寒空。
【鉴赏】
庚戌年(1550)八月中旬,曾在大同一带骚扰的俺答等部大举入寇,掠通州,驻白河,分掠畿甸州县,发生了史书上所称的“庚戌之变”。这件事对年仅二十五岁的王世贞触动很大。他写了许多诗文记叙、揭露此事,抒发自己忧国忧民的心情和报效祖国的壮志,《书庚戌秋事》就是其中较为有名的一篇。
诗的第一联极言贼势之盛,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忧心如焚的心情。“回中”,古地名,今在陕西陇县西北;而作者写此诗的时候正在京师。京师与“回中”,地隔千里之遥,但作者已经听说“胡马”入寇的消息,可见他始终对这件事是十分关心的。“候火甘泉极望同”——上一句中贼兵尚在“回中”,这句中已推进到“甘泉”,即离京师不远的地方,可见贼兵行进速度很快,指向也是很明确的。不仅如此,上一句中仅仅是“传闻”,这句中已见到了“候火”(古“候”通“堠”,即边境瞭望侦察的设置;此处可引申为烽火),而这“候火”从京师一直到甘泉几乎都可以被“望”到,可见贼兵势力已经相当大,而且作者的心情也是相当沉重的。
“风雨雕戈秋入塞,云霄玉几昼还宫。”这两句话表面上写朝廷采取的对策,实际上隐隐透露着作者的讥讽和不满。早在“传闻”俺答等部在“回中”作乱时,似乎没有人过问此事;直到敌寇长驱直入,直逼京师时,明军才急急忙忙“入塞”勤王,这岂不是有些为时过晚了吗?这正如他在《送顾君序》中所沉痛揭露的“余念庚戌事,靡不怃然意自失也!士居平抗眉论古者,亡不见长者;卒遇事起,首鼠抱两端,何啻失其素哉!虏轻骑叩长安门,大司马而下,策惟有闭门固耳。”(《龛州山人正稿》卷五六)军队是这样风雨兼程地往京师赶,而皇帝似乎更是让人失望:他“云霄玉几昼还宫”。据编纂《明诗别裁》的沈德潜所注,所谓“昼还宫”指的是“上自西苑还大内”。我们知道,“西苑”在明清时期特指北海、中海、南海,是皇帝平日游览观赏的御花园。原来,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身为一国之主的皇帝还满不在乎地赏花观景呢!这样,“昼还宫”三字表面上看似乎只是在轻描淡写地叙述皇帝的行为举止,但其中隐含的意思确实是颇耐人寻味的。
正因为朝廷上下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都这样松懈,所以更激发了作者要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雄心。“书生自抱终军愤,国士谁讥魏绛功。”“终军”是汉武帝的人,他少年壮志,十八岁时选为博士弟子,二十余岁时“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后为人们所称许,“魏绛”是春秋时晋国大夫。悼公时,山戎无终子请和,绛因言和戎五利,晋侯乃使绛与诸戎盟。从此后晋无戎患,国势日振,九合诸侯,终成霸业。作者在这里以终军、魏绛自比,一方面足可以看出他对俺答等部作乱所采取的态度,同时也可以看出他渴望报效国家的心情是很迫切的。
诗的尾联含蓄挺拔,形成了鲜明的意境。“北望苍然天一色”,既是在写气魄雄伟、一望无际的苍天,又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希望尽快平息边乱的心情。而“汉家高碣倚寒空”句,则用汉武帝扫平匈奴的故事暗指现实,希望明朝君臣迅速振作起来,建立丰功伟绩让后人去歌颂。苍然一色的天穹下竖立着“汉家高碣”,而“汉家高碣”又使天苍然一色; “高碣”与“苍天”互相映衬,历史和现实遥相呼应,作者报国的壮志和必胜的信心不是很清楚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