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滩复一滩,一滩高十丈。三百六十滩,新安在天上。
【鉴赏】
浙江自桐庐以上,一直到安徽的新安(今安徽歙县),均名新安江。这条江上下游地势高低相差极大,江中横着三百六十个滩。仲则此诗用浅显的语言,夸张的手法,有力地表现出新安江势的险峻,富有乐府民歌的风味。
这首诗写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的秋天,仲则当时从杭州坐船去新安。由于是逆水行船,随着地势的逐渐增高,每经过一滩就像增高十丈,按此推算,新安江共有三百六十个险滩,那么新安城就该在高入云霄的天上了。“新安在天上”,以极度夸张的语言,突出了江势的险峻。“一滩复一滩,一滩高十丈”,这复沓回环的诗句,显示出逆水行舟的艰难。
逆水行船是艰难的,那“一滩复一滩”的激流,那“一滩高十丈”的险阻,乃是对逆水行船者的考验。只有冲破这些激流险阻,才能最终到达目的地。——这,或许就是《新安滩》一诗的主旨之所在吧?
读着仲则的这首诗,我们很自然地会想起宋朝诗人杨诚斋的几句诗:“峭壁呀呀虎擘口,恶滩汹汹雷出吼。溯流更着打头风,如撑铁船上牛斗。”(《檄风伯》)就语言风格来说,两诗差异很大,但就其所表现的内容及所蕴涵的道理来看,二诗却颇相类似。“恶滩汹汹”,妙在拟声;“一滩复一滩,一滩高十丈”,妙在复沓; “如撑铁船上牛斗”句,想落天外,可谓“眼明手捷,踪矢蹑风”(钱钟书《谈艺录》);“新安在天上”句纯乎天籁,可谓“凭虚御风,不可捉摸”(徐世昌《晚清簃诗汇》)。
清朝道光年间诗人郑子尹有一首《望乡吟》,其首段云:“一滩高五尺,十滩高五丈。行尽铜陵四百滩,铜崖应在白云上。崖上还有千万山,一重高出一重巅。待到铜崖望乡国,始似从此看云间。”前面四句完全是化用仲则的这首诗,后面四句则从诚斋“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过松源晨饮漆公店》)之句化出。诚斋的这两句诗的意境也颇与仲则的《新安滩》相似,只不过彼山此水而已。郑珍把仲则与诚斋的诗意糅合于一处,可见他也看出了仲则与诚斋之间的渊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