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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0月28日星期日

发布时间:2022-03-28 12: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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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洁岚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来说,这个星期日是过于沉重的一天,她几乎要迷失自己了。

一早,当洁岚还在睡梦中,李霞就把她推醒了,"喂!喂,大哥哥在门口等你,他来了好久,看样子有急事!"

洁岚掀开一角窗帘,不禁心里怦怦乱跳:刘晓武向来是从容不迫的,可隔着玻璃,洁岚看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刘晓武,他站在街对面,小幅度地踱着步,而且隔半分钟就扛着肩,抬起手看手表。那惴惴不安的样子,就像是一头被囚住的困兽。他低着头沉思时,前额的头发就披落下来,遮住半边前额。而且,他的步子直挺的。膝盖都不弯一弯,很像走正步的军人在执行命令。

洁岚急忙套上衣服出门,天气比她想象中的要清冽,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刘晓武见了她,低下头,看着地上,她只能看见他俊俏的鼻梁和一头浓黑的头发。

"你怎么了?"洁岚怯生生地问。

"很不好,心乱如麻。"刘晓武叹口气,"陪我走走?"

他果然像个快要爆炸的人,看上去肤发红,是那种涩涩的红,眼里游移着几多血丝,与过去那个体面、温和的人截然不同,洁岚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他的步伐坚定而又僵硬,一步至少有六虎口宽,她必须努力地迈着急急的碎步才能跟上他。

刘晓武似乎又高了些,肩抬得高高的,洁岚目视一下,她大约只到他的耳垂那儿,并且,他仰着脸,眼睛仿佛总有些朝天看。走过三条马路,那儿有个街心花园,有一些老年人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拳。刘晓武领着洁岚走了进来。他同洁岚出去,从来也不问她想去哪儿,总是带着她朝他的方向走,不像班里的耗子,任何事都先要征求女生意见,比如:你的钢笔掉在地上了,要不要帮你捡?总之,总是缩在后面,不肯有一点点主动。

他站住了,霍地转过身,说:"昨晚我一夜没睡,失眠了!失眠真是比死还难过!"

"怎么会呢?"洁岚傻傻地问,"只有老头才会不想睡觉。"

"我心烦!单位的事不称心,宣传科又调来一个正规大学生,学文秘专业的,场长在昨天的欢迎会上就表了态,要重用!"

"大学生吗?他一定读过许多书,写起文章来不费力气的!"

"你也这么想?"刘晓武闷闷不乐地甩了甩头发,"洁岚,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我不会比那家伙差劲的,他不过是徒有虚名,有一张毕业文凭罢了!"

"我相信你,但是……"洁岚说,"我不能说那人一无是处,因为我不了解他!"

刘晓武很帅地耸耸肩,说:"你是个有心的女孩,对谁都那么好!吴诗仁的事你想过了吗?你说他该怎么办?"

洁岚发愁地说:"我没有好办法,真的!"

"他太痛苦了,我想劝他把这种感情告诉那个女孩,你看可以吗?"

她点点头,因为对这些她没有见解,只有弃权。刘晓武欣喜地望着她,说话的声调变得缠绵徘侧,洁岚并未在意。同一个足以能够有资格做自己哥哥的男孩在一起,她除了感到他的关切之外,简直就想不到其它。

"还想家不?"他挨近来,小声问。

"不怎么想了!"

"这就对了,"刘晓武把拳头握紧,起誓似的说,"让我们互相照顾,相依为命,走,我们看电影去,上大光明,全市最高级的电院。"

"不行。"洁岚摇摇头。昨夜,她的梦中一直出现奔波着求职的舅舅和病中的外公,那种疏淡了的感情仿佛正在顽强地汹涌而来,"我想去看外公!"

"走,一起去:我早该认识你外公了。"刘晓武说,"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你千万别去,千万……"洁岚恳求道。她不能说出心的隐秘:外公并非一般的外公,他像个炸包,随时会发作,她不能让刘晓武看到她的难堪。

"我不会强迫你,永远不会!"刘晓武爽快地点点头,"那你就自己去吧,要小心车子!"

郑洁岚同刘晓武一前一后出了街心公园,他问了她外公的地址,就陪她去了车站。车刚开走一辆,站台上空荡荡的,他把手抄在袋里,眯缝着眼睛看着天。

"你对天文感兴趣?"

"我看天,是看天上的云,有一本书中说过天上有吉祥云时,看见它的人就会交上好运,凡事会一帆风顺,我现在就是在找吉样云!"

"找到了吗?"洁岚兴致勃勃地问。

他笑而不语,久久地凝视她,弄得她不自在极了,仿佛站也站不好,手脚都放错了地方。她隐约感觉他今天的举止有些异样,可是她没法破译他的暗语。他是个很优秀的哥哥式的人物,她总是把他看得很高。

车远远的来了,刘晓武忽然从口袋里出封信,说:"这是写给你的,你拿着。"

他的动作极为迅速,称得上雷厉风行,活也是一口气说出,没什么停顿,一刹那间,她还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间,车到了。刘晓武跨近一步,把信塞到她手中,短促而慌张地说:"拿着!等我走后再读!"

她木木地点点头,就被人前呼后拥挤上了车,一刹那间,她的所有思维都停掉了,浑身的汗都竖起来了。车很快地追上了刘晓武,他殷切地用眼睛找寻她,居然找到了。他的眼中射出一种奇异的亮光,仿佛两小朵火花,一下子照亮了她心深处最最隐讳的地方。她不由自主地捂住心口,就像要护住什么,努力地挡住什么。

车子一站一站开着,她已从那半昏厥的状态中清醒,脑子里不再空白一片,那种嗡嗡乱叫窘得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也荡然无存。她掂了掂手中的信,它沉甸甸,有些发潮,皱巴巴的,她已经觉察出新的一页已经翻出。刘晓武的眼神已完全失却了大哥哥式的亲切,而是一种很锐利很动情,并不那么明朗的含点暧昧的眼光。她觉得分明很陌生,可虽是第一次经历,却像早已预知的,心有灵犀,很快就懂得那里的含义。

他会写些什么呢?或许是一首诗,记得书里看到过,怀有那种秘密的男孩女孩之间的信中,都必不可少地会有一首诗。她此刻急切地想知道那信的容,这至少是新奇的,能给她带来意外。仿佛是一本装的厚书,你掂着它的分量时,就会猜想它会有怎样的一个不同凡响的开头,而不会先联想到作者是怎样的人。

车开着,她捏着信的手一动不动。乘客中有人看她一眼,她就会害羞地低下头,总感觉她把秘密写在了脸上。又开了几站,周围的人都下得差不多了她才稍稍松弛一下,把那颗悬得高高的心慢慢地放回原处。她小心地低头瞥了一眼信封,只见那上面草草地写着:郑洁岚小姐亲启。连称呼都变成这样,她想着,但愿信中没有更吓人的话。

她一直乘到终点站,下了车,走出好远,她才在一幢房子凹进去的门楼里站定,取出那封封口马虎的信。信上没有称谓,开门见山地写着:

"吴诗仁"其实是"无此人",那个深深上一位可的女孩的痴心人就是我,而那个被我深深着的女孩就是你……

洁岚吃了一惊,拆信时的跃跃而试此刻已像潮水,悄悄地退走,只剩下光秃秃的海滩,而一种难言的含混感情又劈头盖脸袭来。他为什么要那样,为什么要那样!当她终于有了只属于自己的私人秘密时,这秘密却并不甜蜜,十分纷乱,炙人,她几乎没有勇气将这灼热的信读下去。

他写得太深了,不符合她完美的思想,她是个静如湖水的女孩,她向往含蓄的感情,像涓涓细流,淙淙地流淌而来,她害怕太直接大赤的感情扑面而来,这简直像袭人的热,让她难以喘息。

她把信塞回袋,又用力将它抚平,可心却烦躁得很,简直不敢去想"刘晓武"三个字,还有那印在她脑海里的激情的一瞥,那像一火,她怕扑入那儿。

郑洁岚定了定神,努力想驱散这些烦恼,她向一个路人打听怎么去外公家,因为她的脑子乱极了。那人指点了方向,诧异地问:"你不舒服吗?脸不好!"

她的脸一下午又红透了。

他为什么问她这些?她有些生气。她的心从未被人这么深地烦过,他像个暴君,掠走了她的宁静,搅得她的心境失却光彩。她听说过情,印象中,它像笛声那么使人着魔,像小夜曲那样让人的心弦随之而动,而绝不会像现在这么琐细和烦躁。

可是,郑洁岚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没有波动的静谧中了。她忽然怕再见刘晓武,他曾是她的支柱,她怕辜负他,伤害他,那是她最不愿意做的。

待到郑洁岚恍恍惚惚地到外公家时,各家各户已经飘出家常饭菜的香味了,推开外公家那扇窄窄的板门,屋里的凌乱着实让她吃惊,屋子里到处都占据着零碎的家什,凳子上是半盆混浊的脏水,桌上是凌乱的碗筷,一只苍蝇正在盘旋,地板中央则是一只破旧的煤油炉,一盒被踩扁的火柴,还有痰盂罐什么的,脏的绷带,棉满地都是,简直无法下脚,房的气味也很难闻。

外公躺在床上,受伤的打着石膏,僵直地搁在那儿。他听到开门声,费力地欠起身子,朝她摆摆手,说:"别进来了,别进来,这儿太脏了!"

"我帮您收拾一下。"洁岚说。

"烂摊子!你舅舅每天晚上来给我弄点饭吃,他也忙。天天上班。"

"上班?"洁岚脱口而出。

"是呵,他在独资的宾馆上班,辛苦得很,所以也只好马马虎虎。"外公挪动着身子,把凳子上的脏盆拿掉,示意洁岚坐下,"你看到的,不要写信告诉你,听到吗?"

也许这就叫一家人,大家相互间把忧虑和不快隐藏在心,而只给对方一些宽慰和关怀,情愿自己吃苦也不愿给亲人带来不眠之夜。洁岚默默地帮外公把那乱成一的房间理得井井有条,又开了窗,把光和新鲜的气流迎进来。

"我去打听过叶倩玲家的地址了。"外公缓缓地说,"有个邻居曾去复兴公寓找过叶家姆,那儿守公寓的人讲,没有这个人。前几天,派出所的户籍来这里,我问他,他说叶家姆只不过是买了一上一下的;日房子,比她以前的老房子条件稍好些。都是七传八传,传得走样了。"

小房间显得明亮而令人愉快,外公靠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谈了很多,他似乎平和许多,眉宇间的结打开了,仿佛只是在叙说家常,"叶倩玲是个孝女,人又聪明,邻居们都说叶家姆福气好。叶家姆是守寡把女儿拉扯大的,当时她家是在楼梯底下搭间小间住的,像储藏室,窗口也没有,穷得很。你姆跟叶倩玲同班,有了好东西总是分一半给她。现在,她家日子好过,比我家好……"

"我们家也蛮好的嘛!"洁岚说。

"你真的那么想?"外公欠起身,点住她,"不要说谎!"

"我干吗要说谎?是蛮好的嘛!"洁岚说,"你别觉得在那儿吃苦,我们那里生活很好,说实话吧,等我大学毕业后,说不定还回去!"

外公没作声,不知是欣慰还是伤感。他老了,瘦瘦的脸黄黄的,脸颊上有一块圆圆的斑点,黄褐的,大约是什么老人斑。他思索时,下巴显得有些松松垮垮,全部的表情都麻木了,停在那儿似的,一副老态。洁岚忽然懂得为什么如此牵挂这老头!

祖孙二人长久地坐着。后来,外公忽然醒悟过来,"你,你还没吃饭吧?"

外公决计要像样地招待外孙女,他一边抱怨自己的大碍事,一边指挥洁岚翻箱倒柜,把积存在那儿的好东西全弄出来:午餐肉罐头啦,两小段广式香肠啦,一包笋干,甚至还有一袋龙虾片。洁岚在打开外公的大柜时,意外地发现了一大包信件,那些信件的右上角都整整齐齐地标着编号,仿佛什么贵重的文件。当她定睛一看,看清那些信封上都留着母亲娟秀的字迹时,泪水立刻糊住了她的双眼。

"你,你……"外公说,"你哭什么?"

"如果知道你把信件保存得那么好,她会天天给你写信的!"

"好坏是自己的女儿,"外公说,"推也推不开的,命中注定是这样。"

他们着手准备饭菜,那是一顿丰盛的午宴,一直断断续续忙到下午,这顿迟到的午宴虽没有音乐伴奏,却仍然十分隆重,祖孙二人相对而坐,外公正襟危坐,表情肃穆,仿佛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宗教彩;洁岚坐得规规矩矩,总感到心起伏,仿佛进入一个重要场合。他们咀嚼着,没有说话,却感到房中弥漫着一种圣洁无比的东西。

桌上的几小碟子菜渐渐地浅下去。外公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写封信给你,记住,别提我的伤。你就说,让她下次到上海时来我这儿一次,我要把嫁妆给她!"

"嫁妆?为什么要给嫁妆?"

"当时,我们不同意这门亲事,连婚礼也没参加,她的嫁妆也没有办,那笔钱我得补给她。呵,十六年了,你都这么大了,算算利息也不得了!"

洁岚急急地说:"不会要这笔钱的,她从不在乎这些。"

"你晓得什么?"外公生气地说,"这哪是什么钱不钱的事;你外婆早早就偷偷地给你准备嫁妆,我们就一个女儿,怎么肯委屈她?老太婆平时一分一厘省,图什么?她临死时还说,不要忘记给女儿嫁妆。你违背了她的意思,但是做的还是心里舍不得她,这是我多事吗?是父母的一份心!"

洁岚沉浸在这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好久好久,她都在心里暗暗地哭泣,为死去的慈祥的外婆,为把情感深藏心底的外公,也为苦苦追寻和理解的母亲。

渐渐由淡蓝变成浅灰,暮气和冷风一阵阵从窗户里刮进来,洁岚起身去关窗,无意中朝临窗的小街望了一眼,蓦地,她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激灵,还以为是幻觉,鬼使神差地去用手的眼,可这并不是臆想出来的场景:

刘晓武正直直地站在楼下,像一个卫士,他的脸带着焦躁和不安,头发无力地披下来,盖住一条浓浓的黑眉,他微微仰着头,仿佛正在捍卫什么,又像打算猎取什么。

洁岚的心拧成一,她不能去见他,不能,她想起他就浑身紧张,就不知所措。她再也无法自然地同他交谈,难以再回到过去。他为什么要把一切都搞乱,为什么要步步近,不给她一点点时间去静静地整理思绪?

她瘫倒在凳子上,许久不开口。外公问:"你是不是想你了?"

洁岚违心地点点头。她不知该怎么向这位亲人诉说心的隐秘和苦衷,可明明烦恼无比,却要强颜欢笑,这是个怎样的滋味!

外公慈地拍拍她的背说:"硬气些,小洁岚。你十九岁就单身一人去黑龙江谋生,那里吃杂粮,零下四十度还要上山伐木--这些,我们都是从她同去的知青那儿打听到的,你从来不写信诉苦,封封信都说:一切很好!"

"年轻时也会碰到各种烦恼?"

"谁会没有麻烦事呢?你很硬气。比起她来,你开心得多,周围好坏还有外公和舅舅,还有容子。也不用于重体力活养活自己,能学到文化,简直一个是天上,一个在地下!"

洁岚说:"我也会很硬气的!"

可当她走出外公的小屋,一步一步朝风中的刘晓武走近时,却又感觉浑身绷得紧紧的,无法自在地伸展手和脚。

"你好,我像等了一千年!"刘晓武热情地迎上来,他漂亮的眸子熠熠发光,"知道吗,我从未这么长久地等待过一个女孩!"

洁岚没作声,她不知如何开口。

默默地走了一阵,刘晓武忽然叹息一声,说:"那个吴诗仁很愚蠢是吗?他想当那个女孩的保护神,可那个女孩却要嘲笑他。"

他又提老一套的吴诗仁,总提总提,就一套话,多么乏味!洁岚就这么挑剔地想着,努力不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含着哀伤,任何凝视他的女孩都会心软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拒绝吗?"刘晓武幽幽地问。

洁岚摇摇头,固执地说:"请忘记今天的事,彻底的忘却,好吗?"

他的眼睛闪过惊慌失神的光芒,头颓然垂下,"果然是这个结局,你讨厌我是吗?"

"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不想考虑这些,去分心!"

"你好理智呵,像一个冰雪美人!"他用平静的,不可能引起她觉的声音说,"我说过,永远不会强迫你的意愿,因此,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们并排走着,像一对陌生人。洁岚只感觉汹涌的暗流冲过来,那看不见的隔阂正步步近,袭得她浑身发颤。她觉得刘晓武被越冲越远,渐渐地将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她伸手都够不到他。她多么不希望在自己身上发生这一幕,但又无力扭转这一切。

"你想好好读书是吗?想上大学做女状元是吗?"他忽然步步近地问。

"是的!我想!"她说。

"如果我静静地等到那一天,你肯接受我的感情吗?"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我不愿想这些,我实在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洁岚叫道,她感觉头涨得要裂开了,疼痛难熬,"我们不能永远做朋友吗?"

"试试看吧!"他潇洒地笑笑,"也许默默地等一个女孩子是一件傻事,可我愿意试一试。"

"我们之间可以友谊之树常青!"

"像童话似的。"刘晓武的脯急剧地起伏着,"我将永远忠于情。等五年如何?假如这种等待,这种盼望可能落空,那么我就是在下一个人生最大的赌注!"

刘晓武说罢,旁若无人地走开去。郑洁岚木木地站着,看着那英俊的小伙子走开去,她一直把他当成哥哥式的人物,曾对雷老师的误解气愤填膺。她总觉得,她同那大男孩之间是一种默契,那种天然的好感使她信任他,对他的缺点优点全部接受,也从未对他抱有希冀和要求,就像兄妹,感情十分牢靠和坚实,不料,他未能免俗,正被雷老师一言点中。

他气势汹汹的背影使她感到压力,她禁不住流下莫名奇妙的泪水,心情沉重地换了车回家,远远地遥望那窗的灯光,灯光下,有女孩的身影晃来晃去。洁岚站下来,用力地把情书撕成碎块,碎纸像干枯的落叶一样飘零四方。撕着,撕着,她忽然又是一阵怅然,仿佛她亲手毁了什么,让它永久难以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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