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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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一月份真冷,也不下雪,天气干燥。有那么一个月到处都冻得硬邦邦的。
麦基无所事事,孤孤单单地回忆着过去,就这样让时间慢慢过去。他晕晕乎乎、孤零零地四处乱逛。饿了就吃,冷了就取暖。只要不冻死饿死就得过且过。他跑起来也只是因为不知道还 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停下来。
即使警察局已经允许了,他也不会让自己待在像壳子一样的地方。他大老远回来只是为了拿几样东西:一张毯子、一些防腐食品、手套,还 有许许多多书。他把书塞进那个黑色的旧皮包里,这个皮包把格雷森在小职业球队联盟的所有家当都装上了。他拿了些油漆,愤愤地把门上的101刷掉,然后就永远告别了那个地方。
白天麦基经常小跑,但是有时候他会突然快跑上十分二十分钟,气哼哼的,像是要把自己甩在后面。有时候他走着,从河的一头到另一头,一遍又一遍。他游走在周边的小区和小镇上,比如布里奇波特、康舍霍肯、东诺里敦、西诺里敦、杰弗逊维尔、普利茅斯 、伍斯 特。
每当穿过架在斯 古吉尔河上的桥时,他就瞥过眼睛,不看附近的普惠栈桥。即使这样,在他心里还 是睁着一只眼睛。他看到红黄相间的电车,从高轨上斜滑下来落到水里,害死了爸爸妈妈。这一幕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里浮现,很快他就不再过桥了。
除了这个,只要身体前面有空间,他就往前走——沿着公路、小巷,沿着铁轨。他穿过田野,走过墓地、高尔夫球场。如果看他走过的路,应该像科博角落杂货店里的绳结一样,绝望地缠在一起,乱七八糟。
晚上麦基回到双磨坊镇,他把藏起来的皮包找出来,找个地方凑合一晚。有几次他总去水牛棚,那里有草垫可以当第二层毯子盖。其余的时候,他可能会住在一辆废车里,或一个空车间,要么就住在楼梯井里。
东西吃完了,他就去动物园或救世军的流动厨房那里填肚子。他给家庭主妇们干零活,给商店老板跑腿。但他不做乞丐。(救世军:成立于19世纪末,是在纽约立法机关特别法下注册的一个宗教及慈善社团,和平时期主要从事社会救济、赈灾及慈善事业,战时则协助、慰问美军。)
一天,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四周是纪念碑和大炮的地方,那地方起伏不平。他到的地方是福吉谷。大陆军在这儿熬了一冬天,这个地方很宽阔,地面光秃秃的,到处结了冰,非常荒凉 。这样的景象似乎比石像和石碑更像纪念碑。这里唯一的建筑群就是用木头和砂浆搭建的小屋,这是大陆军曾经避难的地方。麦基感觉到疼痛一直从胸口蔓延出来,填满了这一大片空地。
他回到镇上拿了皮包然后住到一间小屋里。小屋只比狗屋稍微大一点儿。地板很脏,门框上没有门。
几块咸昧饼干从毯子中掉出来。他捡起来扔出去喂鸟,然后裹着毯子躺下来。躺了一天一夜。他做梦了,梦境中充满了过去的回忆,梦和回忆一起舞蹈、嬉戏,最后合二为一。梦里追逐他的幽灵骨瘦如柴,长着和华盛顿穷人一样的脚,冲着他叫喊。还 有爸爸妈妈,多特婶婶和丹叔叔,还 有比尔一家人和厄尔·格雷森。那支乱作一团的军队不招新兵了,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第二天的晚上来了又走,麦基一动不动。因为死不是一件又快又容易的事,想着活着什么意义都没有,麦基冷静地、耐心地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