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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林《回家》全文

发布时间:2023-07-08 09:5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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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福的老娘从河北老家打来电话时,秦福正在巷道里干活。其实,就在当天,上午或者是下午,秦福已经想到会有老娘的电话了。矿上的值班室只有一条电话线,有事一律记在那个乌黑破烂的本子上。和秦福料想的一样,腊月二十六,老娘的电话内容记在了上面:告诉秦福,他娘病了!快着点回来,再不回来就见不到人了。秦福看了七扭八歪的记录,心里踏实了许多,知道老娘身体很好,只是到了年关,老娘想儿了。有了这样一个电话记录,秦福回家的事情总会好办些。如果矿上不给他结账,秦福就可以拿老娘的病跟他们说事。

秦福从苇子沟铁矿走出来的时候,身不由己地回了好几次头。秦福回头完全是因为对这座矿的留恋,自己的力气在这里没有白用,过完正月十五,他还要回来的,之所以要回来,是因为他觉得矿主李木银挺够意思。电视上三番五次曝光,那些拖欠民工款的事,把事情闹得很不像样子,甚至还出了人命。可是李木银不是这样,那么多债主蹲在门口跟他讨债,他依然按月给工人开工资,虽然开的是半支,但剩下的一半年底总会兑现的。去年的一次,他刚从井下上来,正见讨债的跟李木银打架,那个讨债的人揪着李木银的脖领子说,李木银你听好,如果你再不结账,我可就动真的了,黑道白道任你挑!当时的秦福很想上前,心想如果谁打了李木银,首先他秦福就会跟上去动手的,他知道李木银这人迟早会把款给他的,李木银也不容易。可是当秦福挤进人群的时候,却见李木银已经满脸堆着笑,把手搭在了那人的肩上,一阵耳语,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奥迪车,去了城里的饭店。望着车轮扬起的尘土,秦福知道李木银这一劫又过去了。

秦福临回家的头天晚上,如数拿到了李木银补给他的六千块钱。秦福把钱接过来迅速转过身子,手指在口里含了一下,很快就把钱点清了,悬了一年的心像蝴蝶一样轻盈地落到了实处,剩下的事便是回家过个好年。

苇子沟深不足八里的路程,秦福回了不下十几次的头,怀里揣着钱的感觉热乎乎的。这些钱怎么用,回去他要和小芳商量商量,房子要翻新,猪圈要灌上水泥地,到了郑州他还应该给小芳买双鞋……苇子沟正是个风口,铅灰色的天空沉着一张大脸,像是要落雪的样子。秦福平时是个不爱凑热闹的人,离开了矿上那些乱糟糟的人和臭烘烘的工棚,一个人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就觉得心里有点悬。秦福想,如果能碰上个熟人搭伴走就好了,万一碰上个抢劫的,这年可就难过了。走到半路时秦福甚至有些后悔,不如多等一天,和大家吃完“歇窑饭”再走,可是不走,那电话不就成假的了吗?八里路,秦福走得满头大汗,那六千块钱在怀里有多重似的。直到出了沟,看见长途汽车过来了,又摸摸兜里的钱鼓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

苇子沟离县城六十里地,如果顺利的话,当天晚上他便可以坐上直达郑州的火车,几个小时之后,便入了河北。想不到的是,这辆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居然坏在了半路,那个司机撅着屁股在车底下鼓捣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将黑时,才进了县城。这时,雪已经急速地落下来了。

下了车的秦福又渴又饿,吃了一大碗麻辣抻面,汗珠子下来了,心里重新添了几分底气,只好顶着雪,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店住下。

旅店门脸不大,却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温馨客栈”0

一进门,就见那个老头儿把一块“客满”的牌子挂了出来,言外之意,秦福是本店进门的最后一个旅客。秦福心想,客栈再“温馨”也要多加小心,自己整天扎在地底下,两块石饼子夹着爹娘给的一块肉,今日脱掉鞋和袜,明日不知穿不穿,人不离钱,钱不离人才是,真要出了问题,这一年就算白干了。

老头儿把秦福领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对面便是厕所,怪异的味道很难闻。很长时间,门才打开,秦福进去的时候,如坠雾里一样,屋子里烟雾弥漫,劣质香烟烈性地刺鼻,桌子上是一堆廉价的方便面和二锅头的空瓶子,里面那个人正坐在床上看电视。

那个人说:来了?

秦福说:啊。脸上木木地就多了几分提防。随手把门往开拉了一下,放放烟。

哪儿的家?

河北平泉。

噢——回家?

回家,年关了。你呢?哪儿的人?

我呀,河南铁门的。

谋什么差事?

做生意。

做生意好哇,来钱快。啥生意?

啥都做,逮啥做啥呗。

那扇门有些不听话,正在开始慢慢合上,秦福回身再次把门拉开,回过头才敢正视这个人。很眼熟,居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人长得有点像谁呢?秦福有点口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想,像谁呢?想来想去是有点像梁山上的李逵,这主要体现在他那闪着青光的胡茬儿和一张方脸。

秦福这时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钱在最里面的一层,秦福又摸摸自己的胳膊,这时就觉肌肉丰满得不够自信了。又见那个人忸忸怩怩地在地上开始转来转去,转了几个圈子才坐下跟他说话。

二十几了?

二十二。

好岁数,正是好岁数。

你呢?

我?你看呢?

看不出来,不到四十吧?

整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咸盐。

四十多了还在外面跑,不容易。

不跑行吗?人得活着呀。成家了吗?

还没成,有个对象。

那你就抓紧和她睡觉,女人只要你和她睡了觉就不会跑掉了。

那个人的话让秦福听上去有些不好意思,锈色的灯光下,秦福就觉自己脸上发热了,却也想起了小芳。秦福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和小芳谈上了对象,他只摸过小芳的手,亲过她的嘴,可从来没睡过觉,秦福还有些原始。小芳一个星期从村部里给他打一次电话,有时秦福没下井,便能接到;如果下了井,就回来看登记簿,然后再给她回。电话费是按分钟计算,从工资里扣。谈话的内容也不敢往深里说,大多是一些皮毛的话,但心里总是热乎乎的。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嘴里都要响一下。秦福说,我给你响一下。小芳就屏着气息听。然后秦福说,该你了。这时的小芳很坏,偏不响那一下,有的时候,又像机关枪一样响个不停,是连发子弹。想到这里,秦福就不敢多想了,越想心越急,又摸摸兜里的钱,还在,于是和衣躺下,把大衣往紧里裹了裹,侧身看电视。秦福也确实有些累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李咏的非常六加一,一锤子砸下去,满目金花,然后奖品便是一台大彩电。砸来砸去,电视里的那个人竟然砸出了一万多块钱的数码相机……随着那一声锤响,秦福也被吓了一跳,屋里的这个人一口痰砸在了地上,愤愤地说:

他妈的这玩意儿来得也太容易了,就那么一下子,居然就是一万多块!

秦福并没对这个幸运的人有所嫉妒,他心里很平静也很坦然,心想,谁知道这里有没有猫腻?也许这都是安排好的呢,吊的就是你这种人的胃口。这种运气咱也不会去碰,靠本事挣钱,凭力气吃饭。秦福并没搭理那个人,心里只管抱住自己的钱。可是,这个同屋的人却越来越让他缺少安全感了,他不但两眼发亮,还不时向他这边瞟过来,那样的一瞟,在锈色的灯光下满是刀锋,这就让人看上去有点贼气了。躺在那里的秦福心里开始讨厌这张脸了,在矿上干活的头一年,他就是因为讨厌马立本那张脸才离开他的。当然也有别的原因,比如他的脚太臭,睡觉打呼噜,还有些小偷小摸的毛病。这时的秦福眼睛闭上了,心却闭不上,想的是自己怀里装着钱,就不要再和陌生人说话,就这样和衣天亮,只要天一亮,睁开眼他就走人。

困意在这时开始一点儿一点儿软软地袭上来了,很暧昧也很温柔,似睡非睡的秦福朦胧中就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肩上,很硬,也很有温度。但他依然闭着眼,那个人的手在他的肩上摇了摇说:

唉,伙计,把衣服脱了哦,这样睡觉会感冒的。

习惯了,你也睡吧,几点了?秦福闭着眼说。

快一点了。第二天了。

你也睡吧。

我睡不着。

咋个睡不着呢?你心里有事吧?

是有事,我出门不像你们,特别扭,我是应该睡包间的。

那你就包嘛,找个小姐陪嘛。

钱哪?钱。

像你这样做生意的,什么宾馆住不起。本来这就不是你住的地方。

过奖了,过奖了,商场上的事你是不知道,赔呀,赔起来,狠着哪。睡吧睡吧,你快睡吧。把衣服脱了,脱光了睡觉才解乏。大老爷们可不是女人,你脱光了睡。

那你也睡吧。你睡了我也就睡着了。

兄弟你恰恰说差了。那个人笑着说,笑里有着一些得意的嘲讽。

睡觉。睡觉。

我一睡,你可就睡不着了。我知道你想啥呢。

你说我想啥呢?想家。咱们都睡吧,有话明天再说,睡觉需要安静。

你要是再不睡我可就……我可就出去了。那个人咳了一声说。

那你就出去吧,转一圈回来,也许就睡着了。外面下雪了。

那个人果然推门出去了,秦福未睁眼,但他知道,那人走到门口时,一定认真地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里满是刀锋。

秦福躺在那里困意皆无,所谓眯着就是这么个意思。眯也眯不着,脑子里便浮现了《新龙门客栈》那个电影。那是个黑店,黑店里是什么事都会发生的,更何况这是个大年关。还有,那个人临出门时瞟他的那一眼。想到这里,秦福索性披着被子坐了起来,继续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秦福听见外面有了响动。是那个人,他又推门回来了,身上着了一层白花花的雪,带进了一股凉气,有爆竹声零落寂寥地响在空中。

还睡不着呀。

睡不着。

我就知道你睡不着。我不出去你睡不着,我出去了你更睡不着,是吧?睡不着咱俩就喝酒吧,喝完了酒你就睡着了。那个人说完,从怀里摸出了二锅头和花生米,然后又摸出了一袋榨菜,拖过一把椅子摆在了上面,说:

咋喝?

我不会喝。

开玩笑,当矿工的哪有不会喝酒的?喝,大碗地喝!

我真是不会喝。秦福担心酒里有诈。

你是不敢喝吧。那个人又瞟了他一眼。

我谢你了,你慢慢喝吧,我要睡觉了。

秦福躺在那里让那个人自己喝,他也不想占人家的便宜,脑子里一会儿是小芳,一会儿是老娘。想着想着,忽然像只受惊的兔子呼地坐了起来。坐起来的秦福并不是听见了响动,而是这个时候他觉得房间里太静了,静得他只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和外面落雪的声音,那个人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呢?坐起来的秦福,看见那个人依然坐在那里喝酒,电视里的人影依然在那里晃动着。那个人已经把音量关闭了,一边喝酒一边看,那就等于在看哑剧。

你还是睡不着?

睡不着,我心里老想着让你先睡着。

你看看,你看看,事情弄复杂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你先睡,那你就瞪眼天亮吧。

那咱俩就都别睡,反正也是睡不着。

这么晚了不睡觉干什么?你先睡。

那就唠嗑。

那就看电视吧,对不起了,你把觉挪到车上白天睡去吧。那个人又喝了一口酒,脸渐渐红了上来,话也开始多了。那我就跟你说说我家里的事吧,说说心里痛快些,萍水相逢,说了你也不会笑话,家丑不可外扬,明天一分手,各奔东西,一辈子见不着。唉,年关了,听见爆竹一响,我就想哭,可是不行,我跟你实话实说,我回不了家,我在躲债,躲债的滋味不好受哇。你外面欠债不?

秦福认真听着,说:不欠,打工的一般都不欠债,想欠也欠不了,没人借给你,只有经商的才欠债嘛。

人可都是想发财的呀,那么多的指望,就像太阳落山天黑了一样,然后就那么一下子黑下去了。

那你是太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太轻信人了,说什么也不能合伙做买卖,他把钱全卷走了。钱是什么东西?钱就是他妈的婊子!如果不是因为钱,我今天就不会窝在这里。

秦福对眼前这个陌生人说的话是将信将疑的,他无法判断这话里的真假。但他还得继续听下去,并表现出无限的同情。秦福故作吃惊地说:

你让人骗了?人哪?

没处找。

那你就报案。告他。

告谁?到哪儿去找?我那老婆,我那闺女,唉,别提了。不说了,不说了,什么都不说了,睡觉吧。

秦福看见那个人的眼圈湿了,不再说话。

…………

这家旅店没有安装有线电视,无线转播到这时已经全部“再见”了。两个人靠在墙上,四只眼睛看着屏幕里的白色雪花哗哗啦啦闪在那里。电视里的雪花又有什么好看的呢?零零星星的爆竹,东一声,西一声,远远传来居然就显出了几分孤寂和悲凉。爆竹都是在暖暖的家门口放的,只能在家听,想到这里,秦福的眼睛也有些泛潮了。秦福揉了揉眼,看见那个人的酒劲已经上来了,精气神儿正在一点儿一点儿地暗淡下去,眼皮也开始打架了,一会儿闭上一会儿睁开,像是极力不让自己睡过去似的,这就使秦福感到很好玩。又有些像一场比赛,那个人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秦福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了。果然那个人终于熬不住了,他把头歪在那里,开始发出轻微的鼾声,一个人进入打鼾的状态,毫无疑问说明他开始睡熟了。可是坐在那里的秦福发现那个人的鼾声仅仅是个前奏,并且正在一步一步走向高潮,很快就非同一般丰富多彩起来。那个人的鼾声响亮沉实五音俱全,长一声、短一声,粗一声、细一声,短短长长、长长短短,长短相接,就像一只庞大的乐队气势宏伟。秦福从没听到过这么响亮、这么丰富的鼾声,这水平比矿上的马立本可高级多了。马立本打鼾,只是像猪一样的哼哼,单就鼾声而言,这个人就显得非同一般了。秦福探着身子把他看在那里,有着警惕也有着几分得意,然后开始为眼前的这个人担心了。他想起在家的时候,村里有一个人打呼噜,东屋打,西屋睡不着,房前房后都听得见。后来这个人打背了气憋死了,早晨起来以为人还睡着呢,再一摸,人已僵了。秦福担心他也会憋过气去,这并不是新鲜事。想到这里,秦福就轻轻下了床,想把他弄醒,换个姿势才好。待到近前时,那鼾声却又停止了。打鼾的人没了声音,就有些不正常了。秦福把手搭在他的鼻子上,他想试试这个人是不是还在喘气,手一伸过去,那呼噜“哇”的一声炸响了,把秦福着实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回了床上。

坐回去的秦福摸摸衣兜,钱贴着身,身贴着钱,鼓鼓地还在。这时的秦福,身心已经无比放松,坐在那里开始重新欣赏这个人的呼噜了。呼噜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美妙如音乐,又似家乡小溪流水潺潺,令他心里暗自发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那样一副憨睡的样子,胡茬子在锈色的灯光下泛着青光,秦福就想,人的一生中能有几次这样的相遇呢?他睡得好香,他得看好他,别让他背过气去,可他又无法判断这个陌生人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是个在逃犯呢。困意这时已经没有了,秦福的眼里放着光亮,他想应该出去走一走,只有出去走一走,才能缓解自己愉快的心情,人在愉快的时候怎么会睡得着呢?睡不着就唱歌,秦福觉得自己应该到外面吼上两嗓子。他轻轻地拉开了门,冷风贴着地面贼溜溜地挤了进来,激得他一哆嗦。还是眯着吧,于是秦福和衣躺在床上,钱就压在身子底下,听着那个人制造的鼾声,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伴随他进入梦乡的,是一首类似催眠曲的音乐,长一声,短一声,短短长长,长长短短,在这样的“音乐”中,秦福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飞向了家乡,老母亲早已等在村口的那棵大树下,母亲的身边还有一个叫小芳的姑娘……

秦福是突然间惊醒的。惊醒的原因,是那种能够使他安定的声音消失了,他不知道那声音是从何时消失的,留下的是令人空寂战栗的安静。坐起来的秦福发现,此时的房间里已空无一人。望着对面的那张空床,秦福呆坐了很长时间……路上这本该没有的一站,就这么过来了?这个不辞而别的人叫什么名字,究竟怎样一个身世?整整一个晚上,两个人说的尽是些打哑谜的话提防着,甚至分手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曾打过。这就像大海里的两条鱼,说不上谁会遇见谁,也许一辈子不曾遇见过。想到这里,秦福起身把大衣紧了紧,走到门廊那个小窗口,结账。然后是回家的路。

一夜的大雪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马路上印着深雪的辙印。秦福结完账走到门口时,又返了回来,问那个收银的老头儿说:

我屋里那个人什么时候走的?

夜里两点多吧。他没走,还会回来的。他总是这样,只要住进一个人,他就出去,然后白天再回来睡。他打呼噜,整宿地打。

秦福盘算了一下,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是年关啊。他对老头儿说:你告诉他,过年了,快回家吧。

走出温馨客栈的时候,秦福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居然有了想和这个人再见一面的念头,这座县城不大,他会去了哪里呢?快过年了,街上的人在积雪中一个个行色匆匆,焦灼的脸上又带着些新年的喜悦。

秦福花三块钱叫了一辆三轮车,顶着雪往车站赶去。雪下得厚实而密集,你根本就看不清人的模样。雪花在阴霾的天空下忽明忽暗,沉稳地下落毫无休止的意思,落到脸上很快就融化了,凉凉的带有几分意外。走了一段路,透过密集的雪花,秦福看见一个裹着黑色大衣的人,正勾在路边一家商场的廊沿底下。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人,脑子只是闪了一下,车就过去了。秦福想,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他就可以到家了。

作者简介

田林,男,河北承德市人,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已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余万字,代表作有中篇小说《金色乌鸦》、《麻雀飞翔》等。曾获《青海湖》优秀小说奖、《小说林》优秀小说奖等。现在承德市广播电视局工作,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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