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午后,我在超市买了一个西瓜。我住在9楼,在这幢一共有16层的高楼上,我对于妻子选的这个楼层还是相当满意的。我拎着西瓜,走进电梯,按下了9楼10楼11楼的红色电梯按钮。
回到家,我先把水果刀用清水冲洗了好几遍,不是因为我有书上说的处女座的洁癖,事实上,我也不是处女座的。是因为我总觉得水果刀在切完一种水果后,都会带有那种水果的味道,无论你事后怎么清洗。当然,我也洗了西瓜。我把西瓜像个急需手术的病人,放在客厅的餐桌上。可能,每件东西都有属于它的手术台。湖面是鱼的手术台。云是候鸟的手术台。泥土是落叶的手术台。树是大风的手术台。荷尔蒙是男人的手术台。女人是荷尔蒙的手术台。
我切开西瓜,我一口气吃了大半个。西瓜太甜,让我想不起有什么抑郁的事情来。我把剩余的西瓜放进冰箱里,我决定我要杀人。生活的美好,总让我想去消灭那些烦躁的人。就像忽然搬进了一尘不染的大房子,我自然比住在小屋子的时候更加不能容忍虫蝇鼠蚁。
于是,我决定我要杀人。我想先把楼上的那对夫妇杀了。因为每天晚上我想看会儿书的时候,他们总把电视机开的很响,像是邀请我陪他们一起看一样。几乎每个晚上,我都这样“荣幸”地被他们邀请了看电视。我是喜欢看电视的,但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我可以清晰地告诉我身边的人,楼上那两个家伙每天晚上看的是哪个节目。我要是杀了他们,我就再也不会被电视机的问题困扰了。
我有了杀人的目标,接下来就是怎么杀了。我看过很多讲述杀人的电影,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杀人手段,有些高明,有些低级的像夜间路边商贩盗卖的三级片的情节。可照着电影杀人,让我有一种羞耻感,仿佛我成了里面的演员,没有创造感也就不觉得有趣了。我要用我自己想出来的方法杀人。
杀人方案一:当楼上的夫妇只有一个人在家时,我假扮成煤气检查员敲门。进入房子后趁主人不注意用事先买来的电棍将他击倒,然后处理案发现场,等另一个回来的时候,再将她也电倒。最后,关紧门窗,拉上窗帘,把夫妇两人放在床上,打开煤气,制造成是煤气泄漏两人中毒而死的样子。
当然上述所有过程中,我会带着白手套,屋子里是不会留下任何与我有关的指纹的。电影中的警察可以再现罪犯的鞋印,从而推测出罪犯的年龄体重,所以在案发前,我会在衣服和裤子的口袋放上些铅球,在小腿上各绑上五公斤的沙袋。这样警察就不知道我的真实体重了。这个方案的好处是,由于我是把夫妇两人分开来杀的,会容易成功一些。
就在我开始计划杀人方案二的时候,门铃响了。由于不是周末,妻子又去上班了,我真想不出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我家。我走出书房,打开门,是个女的。大概二十六七岁,长得还不错。我刚想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她笑着说:
“你好,我是住在你们楼下的,我下楼散步回来,才知道钥匙手机都忘在了家里了,我可以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吗?我男朋友马上就回来了。”
我以前觉得这种美好却粗糙的剧情只有电视剧里才有,没想到我也有亲身遇到的时候。我把我的伟大的杀人计划忘得一干二净。我自然也是笑着说:
“可以啊,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不用客气。”
说着,我把门打得更开了,足够可以同时进三四个人那么开。我侧身,让女孩先进,我关了门。我让她在沙发上坐会儿,冰箱里还有些妻子平日里买的饮料,我选了一罐,递给女孩说:“喝点水吧。”她笑着说不用,可我客气地递了好几回,她也不好意思不收了。
我也坐在了沙发上,和她开始东扯西扯。女孩长得清爽,皮肤白皙,又没有化妆,身材也可以,由于是夏天,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很薄,薄得就像明清古装戏里吹迷药前要用手指轻轻捅破的窗纸。大热天的午后散步回来,她出了很多汗,身上也多处给汗水黏住了,我可以看出她穿了黑色的胸罩。
女孩说了些不好意思打扰我之类的话,我说没事的。她就问我一个人在家干嘛,我扯谎说她来的时候我正好在看电影。女孩说她平时也很喜欢看电影,还把她在大学时看了哪些电影都告诉我。我见兴趣差不多又聊得来,我也更加愉快地和她说话。能和长得好又聊得来的女孩子聊天,是这样的热天午后比吃西瓜还要愉快的事情。
“你是做什么的呢?我是说你的职业是什么?”她问我。
“我给些杂志写点东西,也写些影评。”我说了个大概。
“真的吗?”她似乎很惊喜的表情,让我以为她忽然喜欢上了我。
我们的对话,基本就按上面的形式来来回回。她说她能不能看看我写的东西,我说可以啊,就转身回书房拿些我过去写的稿子,我把稿子递给她,说:“写的不好,你别笑啊。”她笑着接过稿子,像接过一块蛋糕。我想起冰箱里还有写西瓜,就说:“我买了西瓜,我去冰箱拿。”她没有说话。
我取出西瓜,用水果刀切了两块,忽然我感到腰部一阵强烈的电击,顿时全身麻麻的,后来我就不省人事了。几个小时后,我醒来发现我的手脚都被绑在了椅子上,嘴巴也用胶带封上了。我的眼睛还有些迷迷糊糊,并不能清晰地张开。但我大约可以确认坐在我面对的女孩就是刚才那个。我觉得女孩再也不可爱了,因为她用电击倒我以后还把我绑架了。
“每天早上五点,你就开始放音乐,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我和妻子都是早睡早起的人,每天早上五点我醒来就去冲凉,冲凉时我会放音乐。或许是音响有些大,所以吵到楼下的她睡觉了,可这也不是一件需要电击我然后绑架我的事情啊,她至于这样吗?我的嘴巴被胶带封上了,我不能把我的反抗的每一个传到她的耳朵里。
我摇摇头,又觉得摇摇头传达的是“不让你睡觉”的意思,于是又立马点点头,可又觉得是“我就是不让你睡觉”的意思,我这时才切肤体会到语言的重要性。
“刚才我下楼散步,散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要杀人,我想了想,我要杀了你。”女孩发了狠话,如果要不是我那一刻有生命危险,我真觉得漂亮的女人连生气放狠话都是一种美。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这不是我刚才吃了西瓜后的想法吗,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做梦。对,我在做梦。
我支支吾吾的发出声音来,你至少得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啊,或者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啊。但我知道,她是怕我喊救命,换了是我,我也不会把胶带撕下来的。我就拼命的摇头,希望可以传给女孩“我不是故意的”的意思。
“我真想杀了你,但是我不杀作家。你至少也算是个写字人,所以我不杀你了。”女孩看着我的眼睛。
这怎么行啊,我想,你不杀我,但我都知道是你想杀我了,你就放心我不会来找你?你就放心我不会报警或是雇人报复你?我想这个女孩一定是个神经病,不然也是个弱智。
“但我知道,如果我就这样放了你,你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要你和我做爱,如果你不忘了这件事,我就去告你强奸我。”女孩说这些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这个世界是崩溃坏了吗?如果不是,那这个女孩一定是个神经病,不然也是个情种。我忽然记起她说她爱看电影,哎,电影把她教坏了。这种情节不是太罗曼蒂克就是太粗糙的像张八九十年代农村人拉完屎擦屁股用的草纸。
就在我还不知道怎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在同性朋友聊天时好好吹吹牛的时候,女孩脱掉了自己的连衣裙,白色的连衣裙像一朵荷花盛开在了地板上,她看着我,深深地看着我,我的眼睛我的头发我的耳朵。她反手解开了黑色的胸罩,一对尖挺奶子站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奶头有些不大,但可以清晰可见。然后她慢慢脱掉黑色的内裤,女孩解开绑在我身上的绳子,撕开了黏在我嘴巴上的胶带。我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