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以往一样,故事讲到最后以遗憾结尾。奶奶去准备下午茶了,我跑到柜子前,从抽屉里拿出那本老相册,然后坐回到中式摇椅里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着。
这本相册,我经常翻看,已经对它熟悉得闭着眼睛就可以形容出每张照片。但是今天,我没有去看开头那些关于洗礼、婚礼、聚会的照片,而是直接翻到了相册中间那张奶奶骑在载飞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写着:玛丽,十岁生日。
我怀着一种向往的心情,长时间地凝视着这张照片,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细节。我还拿了一个放大镜,希望能看到照片里面去,让照片上的一切真的一下子出现在我周围,这样我就可以真正地靠近那个可爱的小玛丽了。
照片上玛丽的身后是一个被常春藤覆盖着的别墅,别墅前面的花园开满了花儿,那就是奶奶小时候的家,还有那栋曾经属于载飞的小木屋。
我对这一切感到很熟悉,就好像我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样。稍微想像一下,我就可以感受到在那里散步的心情。
照片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这些真实的以前发生过的场景,就像是一扇扇通往过去的小窗子。
那假如我……
一个怪主意突然在我的脑子里闪过。
假如我试着从这些小窗子走进照片里的过去,那将会怎样呢?
我集中了全部精力,忍住因此而带来的头疼,眼睛挨着放大镜紧紧地贴近照片的表面……
突然,我周围变成了一片原野,有树木和田间小路,那每一片树叶、每一颗石子都触手可及;路易穿着肥大的短裤;玛丽黑色的长筒袜上有一道细小的抽丝,还有高帮皮靴松开的鞋带,一切都是活生生的。
天哪!我真的在照片里了!
我兴奋地看着四周熟悉的一切:奶白色的别墅,油绿的常春藤,花园里五颜六色的花儿,路易半藏在篱笆后面,玛丽的红色发带随风飘扬,还有载飞那一身缎子似的毛在阳光下透着亮儿。
在照片拍摄一瞬间后发生的一切,开始在我的眼前重演。
“跑快点儿……”玛丽轻声地喝着载飞,高帮皮靴在脚蹬里焦躁不安地蹬着,两个膝盖紧紧地夹着马肚子。载飞潮湿的鼻孔呼呼地喷着气,在玛丽的催促下不断加快脚步。
“拐回去,载飞!”玛丽一边使劲儿扯着缰绳,一边命令道。
“小心点儿,玛丽,在马鞍上坐稳了!”一个女人刚好从别墅里面走出来。她穿着一条长裙和绣着小花儿的衬衫,戴着一顶大草帽,我马上就认出了她,她是玛丽的妈妈,我的老奶奶。
“知道了——妈妈!”玛丽扯着嗓子喊道。
但她并没有真的放慢速度,相反,她继续用高帮皮靴的鞋跟踢着马肚子,不停催促着载飞。
载飞跑得很快,还好我现在只是个飘来飘去的透明的灵魂,毫不费劲儿就能跟得上他们。玛丽丝毫也觉察不到我的存在,我那能被看到的身体还留在中式摇椅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膝盖上的相册。
真好玩!这就像是在看电影,我们能从屏幕上看到演员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却得表现出好像没有任何人看他们。唯一一点不同的是,电影演员是在演戏,而玛丽是在她真实的生活里。
篱笆后面,路易担心地喊着:“玛丽,小心!你那样会被摔下来的!”
“快停下,给我回来!”玛丽的妈妈生气地喝道。
“好,好,好,我停下,我停下,哎……”
玛丽笨手笨脚地向后扯着缰绳,想让马儿停下。载飞打着响鼻,急躁地原地转着圈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玛丽的妈妈被吓得脸色煞白,飞快地跑到载飞旁边,发疯一样紧紧抱住从马上跳下来的玛丽。
“你把我们都吓坏了,玛丽!”妈妈生气地说,“刚才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别忘了你刚刚开始学骑马,应该一步一步学习怎样驾驭载飞,而不是向我们炫耀你能让载飞跑得多快!看看,你刚才使劲扯缰绳的时候把它的嘴都弄破了!”
玛丽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不耐烦地说:
“那不是我弄破的,它原来就这样。”
“你还不承认,就是你弄的。”路易也在一边插嘴道。
玛丽狠狠地瞪了路易一眼:
“没人叫你来说话!”
“马儿最怕的就是粗鲁的骑手。”妈妈继续教育玛丽,“如果你粗鲁地对它,它会用前仰、跳跃、尥蹶子来反抗,到那时候后果就严重了!”
“应该让玛丽好好去跟着内行学学。”路易又插嘴说。
“明天下午你们放学后,我的一个职业骑马师朋友会来教她骑马。玛丽,在老师来之前,你就先暂时不要骑了,太危险了!”
“哈哈,老妹,这下玩不成了吧,不要苦着脸嘛!”路易幸灾乐祸地嘻嘻笑着。
妹妹玛丽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转身牵着载飞走开了,头也不回地说:“就算不能骑,我也要跟我的小马呆在一块儿。而且,既然我不能骑,别人就更不能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