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美女纠察队
当我看到布莱克先生的绿色货车，卷起漫天的灰尘向我家开来，我赶紧把冰的柠檬水拿到前面阳台上，并且隔着纱窗对妈妈说：“妈，帮我把饼干拿出来，漂亮的‘少女队’来喽！”
纱门马上打开，但出来的并不是妈妈而是鲁瑟。他穿着白衬衫、蓝长裤，整洁的打扮好像星期天要上教堂似的。
苏珊、伊瑟、波妮一个接着一个从货车后面跳下来。鲁瑟只是站着观望，直到最漂亮的吉妮下车后，他才大步走向前问：“吉妮，你们好吗？”
没等到吉妮回答，最多嘴的波妮·布莱克就抢着说：“热死了，那壶柠檬水看起来真凉 。”
喝过柠檬水，吃完饼干后，我敲敲阳台的地板，执行我的任务，我说：“‘美少女俱乐部’现在正式开会，大家有没有问题？”
波妮迫不及待抢着说：“有，‘美少女俱乐部’从开始成立到现在为止，除了喝柠檬水和谈论‘猎虎者俱乐部’的男孩子之外，什么事也没做。”所有的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波妮好像在决定一件大事，她带着微笑说：“本俱乐部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提出新点子的人。”
吉妮也表现得很不寻常，她抓住波妮说话的空当插嘴说：“我们只是把一个会议换成另一个会议，什么事也没做，看来我们得换一个新会长。”
她们为吉妮所说的话鼓掌，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我们的确只是在这里闲聊。想当初，是我建议组成俱乐部的，我告诉她们不能让“猎虎者”成为唯一的俱乐部，我还 说，当俱乐部的会员比当朋友好玩。但是现在我觉得有些丢脸，因为我的诺言并没有完全实现。然而“少女队”在毫不尊重我的情况下，就想换新会长，也叫我很生气。
我仰头对着天花板看，希望有好主意从天而降，但是眼睛看到的依然只是天花板。于是我闭上眼睛，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脑海。我挥手叫她们肃静：“我有个好主意，你们不要吵，我就告诉你们。”
波妮又开口说话了：“好玩吗？因为我还 得回去做家务，所以如果不好玩，我想……”
我打断她的话说：“肃静！‘旧十字教堂’下个月举行年度野餐，我想趁机向‘猎虎者’挑战接力赛。”
波妮说：“五个女生对五个男生。”
我说：“可以，但我们五个人要来点特别的，到时候我们要穿自己做的制服上场。”
一提到制服，几个女生马上眼睛为之一亮。我接着说：“我们用俱乐部的公款买大件的运动衫，然后在上面绣些花样。”
我用手在胸前比划说：“我们可以在这里绣一排字：‘阿肯色州波卡洪塔斯 美少女俱乐部’，如果要更大胆一点儿，我们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绣上去。”说到这里，我感到已经在发挥会长的权威了。
波妮装出撒娇的音调说：“那你要绣菲利普·霍尔先生喽？”
我开心地大笑，所有烦恼都不见了。有时候我真的认为菲利普喜欢我，但有时候我又觉得万一我的成绩比他好，他大概就不会喜欢我了。他真的会这样吗？可是我也没办法，因为老师说，我如果要成为兽医，必须先有第一名的成绩。
星期六下午，我们这群“美少女”一齐到“忙碌蜜蜂廉价店”找白色的大运动衫。经过几番商量后，我们选了五件运动衫、五十卷绣线、五个绣花框、五包针，交给巴特汉先生结账。
他扬起眉头说：“你们这些女孩真是的，还 要让我分五次包装。”
我解释说：“这是不得已的，我们五个人又不住一起。”
他又抽出四个袋子，一面嘀咕说：“浪费我四个袋子钱。”
星期三的傍晚，我们在波妮家绣我们的运动衫，边吃零食边谈论“猎虎者俱乐部”的男生。我们还 给他们写了一封信，叫他们加紧练习，否则到时候会败得很难看。
接下来的聚会是在吉妮家。我们围坐在地毯上绣衣服，嘴里边吃爆米花，边谈着即将来临的胜利。突然外面传来声音：“砰！砰！砰……”
我们放下衣服，互相抓着手。波妮指着外面，嘴巴一张一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说不出话的样子。最后还 是平常话很少的伊瑟开口说：“那……那……是什么声音。”
“我们去看看。”我拉着伊瑟，小心地走到门边。我向外偷看，正好瞧见两个人影飞奔离开，样子并不像大人。
波妮、吉妮和苏珊依然呆坐在那里，活像三座雕像。我说：“没事了，不管他们是谁，反正已经逃走了，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伊瑟跟着我走到前阳台，看到有一块鸟窝大小的石头，上面粘着一张纸条，我把用口香糖粘着的纸条撕下来看，上面写着：“亲爱的‘美少女’，你们是丑八怪，又没人要，想打败我们，一辈子别想！”签名的是那几个臭男生，最后还 附注：“何必等到野餐那天，星期六学校操场见，看谁厉害！”
看完纸条大家都气得半死，波妮说：“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尤其是那个菲利普·霍尔。”
我对他们吓人的方式倒不觉得怎么样，但是他们骂我们丑八怪却惹火了我。他是说我们全部是丑八怪？还 是除了我之外的人是丑八怪？还 是只有我是丑八怪？我大叫：“臭男生，你们给我小心点儿！”
我把大家集合起来，给她们最后指示：“下星期六决定接受挑战！每个人的衣服前面都要绣上俱乐部的名字，到时候要让所有人看清楚，打败‘猎虎者’的是我们‘美少女’。”
第二天早上，菲利普没有到菜摊帮忙，我想，或许他在生气，再不然就是去练习赛跑，不过也有可能留在家里帮爸爸做事，但这个理由似乎是不可能的。
没有菲利普在身边，没有人可以聊天和玩游戏，但是我却一点儿也不觉无聊，因为我忙着绣衣服，忙着做生意，我的兽医梦就靠这些钱来实现。
到了星期五晚上睡觉前，我终于把衣服绣好了。虽然上面有些被本杰明弄脏的污点，但是看起来还 是很漂亮。
我正汲水准备洗衣服时，妈妈叫我早点儿上床，以免明天比赛没力气。她把衣服拿走时说：“你可以先去睡，衣服我来帮你洗。”
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升起，我马上就醒了，感觉上我好像根本没睡觉，只是比赛前休息了一下。
厨房里，妈妈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一碗没有剥壳的豌豆，但她的手却放在大腿上。我从来没看过妈妈这样坐着没事干。我只说了一声：“妈，早安！”却把她吓了一大跳。
“看来我还 是得告诉你，”妈妈手握着碗说，“可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因为你的运动衫缩水了，而且缩得很小。”
爸爸开车载我到波卡洪塔斯 的大街上时，我看到“美少女俱乐部”的其他几个女孩，正靠在黄色的消火栓边。当她们看到我走过去，全部不约而同地摇头，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是我没穿制服吗？不，制服在我手中的旧报纸里，我要让她们看一件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反正她们也都没穿，可能是太懒了所以还 没绣完。
等我一走近她们，波妮就开始说，那是一种很普通的洗衣粉，收音机常常有广告。然后通常不会打搅别人说话的伊瑟也插嘴说，她用的是微温的水。我实在没耐心听她们讲那些我听不懂的事，我说：“你们叽里呱啦到底在说什么？洗衣粉和温水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说的是这个！”吉妮突然从包装袋里拿出那件白运动衫，但却已经缩得不成样子了，上面绣的字根本看不清楚。
花了我们那么多时间和金钱，结果却全部缩成这个样子，该找谁去讨回公道7．
“你们听我说，如果我们去找巴特汉先生，向他解释我们的情况，他会把钱退回给我们，也许他还 会向我们道歉。”我向她们提议。
波妮问：“巴特汉会是这种人吗？就我所知，他是个死不认错的人。就算他大白天撞倒了他妈妈，他也不会道歉。”
我反驳说：“波妮小姐，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相信‘人性本善’？”
没想到巴特汉还 有妈妈，这倒让我感到惊讶，我觉得把钱要回来的机会并不大。
尽管如此，我还 是以最慢的速度走进“忙碌蜜蜂廉价店”。其他几个人走得比我还 慢，她们把我推到柜台前面。看到可怕的巴特汉先生正在包一个鞋盒，我真希望这个时候的会长是别人，那么站到最前线的人就不会是我了。
巴特汉先生扬起眉毛看了我一眼，好像在问我要买什么，只是他不想开口说。
“嗯！啊……巴……巴特汉先生，我……我两个星期前在你这里买了一件运动衫，我用平常的方法去洗，结果却……”说着我把衣服从报纸中拿出来给他看。“她们五个人的也缩得跟我的一样。”我说。
他撅着嘴问：“你们买一件花了多少钱？”
“八毛九分。”我回答。
“你看，这就对了啊！”
我搞不懂他要我看什么，但是从他鼻孔“哼”了一声的情形来看，我知道他已经没耐性和我说话了。他说：“你们只花八毛九分买的东西，难道还 想穿一辈子吗？而且一件运动衫卖这个价钱，已经是够便宜的了。”
“才不是哪！”我纠正他说，“花八毛九分钱买一件还 没穿就缩水的衣服，那是太贵了。”
他像赶苍蝇似的挥手叫我们走开：“好啦！我已经听完你们的抱怨，现在赶快出去，我还 要做生意。”
我很客气地回答：“好的，很感激你听我们说话，但是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你把钱退回给我们，因为不能水洗的衣服就不能卖给顾客。”
我们虽然像一群受惊吓的小鸡般走出他的店，但到了外面却越想越气。伊瑟不停地说：“太离谱了，你们说这像话吗？”
很不巧，这时候菲利普也带着“猎虎者”上了街，他们夸口要把我们打得落花流水，让我们以后没有脸再到镇上来。
我对菲利普说：“你别担心，反正我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说完我的脸上已经流下两行眼泪。
菲利普被我的眼泪吓着了，赶紧说：“不要紧，今天我们可以不要比赛，延迟到星期天‘旧十字教堂’的野餐时再说。”
我和菲利普握握手，表示一言为定。但是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于是波妮替我解释，吉妮则把缩小的衣服拿给男生看。菲利普马上说：“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过他，这简直是变相的抢劫。”
抢劫？菲利普这句话给了我一个启示。米勒警长的办公室不就在这条街的那一端吗？我们可以去找他帮我们讨回公道。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法院的办公室走去，警长一见到我，马上又把上次抓贼的事拿出来夸奖我，他说：“自从你立了大功之后，这附近就不再有牲畜被偷的事发生了。”
警长的赞美使我更有勇气把“抢劫”的事说出来。但是他听了后的表情却十分凝重，他说：“很抱歉，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
“怎么会……为什么？”我问警长。
警长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来说：“你们跟我来。”
外面草地上，一个正在晒太阳的老人，看我们一群孩子跟在警长后面跑，觉得十分好奇。我们走了三条街，最后到了警长的家。他带我们到后院去看。一个包尿布的小娃娃，穿着一件过大的运动衫。正在沙堆上玩，他看到警长就一直叫：“达达……达达……”
警长一把抱起小娃娃，然后问我们：“你们觉得我儿子的运动衫好看吗？”
我们十一个人走了老远的路，当然不只是为了看一件小娃娃的运动衫，但我还 是很有礼貌地回答：“那是一件不错的娃娃装。”
“嗯哼！是不错的娃娃装。”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警长说，“其实那不是娃娃装，而是上个星期六我在‘忙碌蜜蜂廉价店’给自己买的运动衫，花了我八毛九分钱，结果缩成了娃娃装。”
“你也受骗了！那么你为什么不……”
“虽然卖劣质商品会得罪顾客，但还 不能算犯法。”警长说。
“美少女”和“猎虎者”垂头丧气地走回大街上，活像战败的士兵。难道就这么认输了吗？我们有十个人，而巴特汉只有一个人。“等一等！这场战争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我以指挥官的口气对大家说。
菲利普问：“不认输？”
我觉得自己是“美少女俱乐部”最好战的会长。我说：“当然不认输。等一下我们在‘忙碌蜜蜂廉价店’的店门口一字排开，把缩水的衣服展示出来给大家看，巴特汉先生觉得不好意思，就会把钱退给我们。”
我的斗志一下子变得很高昂，开始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我跑。在‘忙碌蜜蜂廉价店”的门口，我们一个女生、一个男生地成一字形排开。我说：“现在我们并肩作战，组成了名符其实的‘美少女猎虎队’。”
菲利普对我的建议好像无动于衷，于是我问他：“难道你愿意被称为‘漂亮老虎队’？”他只“哼”了一声，等于回答我的话。
有个胖女人带了三个小孩，朝这边慢慢走来。波妮便走上前去，把缩水的衣服摊在胸前给她看，只见那个胖女人摇摇头说：“我最好改去别的店买东西。”
第二个被我们说服的客人是我姐姐安妮，她说她到“便士商店”一样也可以买到洗甲水，不一定非到“忙碌蜜蜂”买。
安妮之后是瑞佛伦·罗斯 牧师，他也放弃了到“忙碌蜜蜂廉价店”买手帕的计划，他还 说：“你们真是一群可敬的纠察队。”
“可敬的什么？”我问他。
瑞佛伦牧师说：“任何代表上帝维护人间正义的人，我们就称他是‘纠察队’。”
长这么大以来，我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重要，而且也不曾替上帝执行过特别任务。
这时候又有一家五口朝“忙碌蜜蜂廉价店”的门口走去，我对着他们叫：“别到里面买东西，除非你们想买这种缩水的衣服。”我把运动衫高高举起来给他们看。
那位家庭主妇凑过来看了一下说：“天哪！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巴特汉先生也出来观看。
我转头看着菲利普，因为我期望这时候他会站出来说几句话。但是这个自称是“猎虎者俱乐部”最勇敢的人，却只是傻站在那里，像个哑巴。
巴特汉先生巡视着我们这排“纠察队”，他说：“怎么都变成哑巴了？最好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向前跨了一步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在监视你的店，哼！巴特汉先生。”
“你说你们在干嘛？”巴特汉先生气得两道浓眉上下颤动。
“我们是……”我觉得口有点干，舌头好像被粘住了。“我们是在监视你！”谢天谢地，我终于把最重要的两个字说出来了。
“你们给我听着，”他说，“没有人可以监视我的店，懂吗？”
“是的，先生。”我回答。
“很好，”他露出很虚伪的笑容说，“那么你们赶快离开这里。”
想起瑞佛伦牧师所说的话，我又很勇敢地说：“不，我们不走。”
巴特汉先生提高嗓门吼道：“什么意思？你们最好乖乖离开。”
“会的，我们会离开。”巴特汉听到我的话，眼睛眨了一下，好像我说了一句外国话似的。
我又说了一次：“巴特汉先生，我知道你是镇上最有地位的商人，但是想要叫我们离开，除非你先退钱。”
从他的眼神，我感到他已经有些让步了，他说：“如果我退钱给你，那其他在我这里买过坏商品的人，也会要求我退钱。”
在我们的队伍中，有一个人喊道：“退钱！”接着大伙儿一齐喊：“退钱！退钱！我们要退钱！”连街上也有些行人跟着我们喊，声势非常浩大。
店主人垂下双手说：“好吧！好吧！顾客至上、服务第一是我做生意的准则，你们把衣服拿到柜台换钱。”巴特汉先生说话时虽然带着微笑，但谁都看得出来那种微笑是装出来的。
等到他把运动衫的钱退给我们的总务波妮·布莱克之后，我又对他说：“还 有一件事，巴特汉先生。”
“只要你们几位小姐满意，有什么不好说的，因为我的生意是建立在公平的原则上。”巴特汉先生回答。
我说：“好！那请你把绣线的钱也退给我们。”
“你说什么？”
我把收据拿给他看：“二块五毛钱的绣线，跟衣服一齐毁了。”
起先他几乎又要发脾气，但最后还 是忍下来了，把钱退给了我们。
“谢谢啦！巴特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