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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睡裙》全文阅读_作者:樱桃芭蕉

发布时间:2023-07-22 16:5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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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量着破旧的小站台和中午昏昏欲睡的乘务员,走出资州火车站。

沿河修建的小县城,有一条铁路和两条乡村公路通过。街上大多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建筑物,当初雪白的墙壁已经成了奶黄色。

这就是小雪出生的地方。

我叫程郁,还在读大四,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小雪,我前女友,我们曾深深相爱,但她最终离开了我。为什么离开,我不愿意回忆。

三天前是小雪生日,我收到一封她的邮件。

邮件不长,前半段聊了一些家常琐事,末尾突然变得绝望0她说:“小郁哥,我感觉生活不能继续了,也许只有我们曾经的爱情能够拯救我。我在老家上班,你能抽空来看看我吗?你答应过送我的生日礼物呢,现在送给我好吗?”

这是我们复合的契机吗?正好实习完毕,空出了一段时间,我决定来资州。想了很久,我决定送她一条红睡裙作为生日礼物——这是我们相爱时的玩笑,她一直希望生日那天收到一条红睡裙。

我在县城里找了一家旅馆,安顿下来后,我在旅馆门口顺手买了一张报纸,翻开一则消息,很惊悚:

资州特大杀人案件,死者身穿红睡裙。

三·二九特大杀人事件,死者身份已查明。死者名叫王琼香,四十二岁,临江商铺老板。于三月二十九日早上九点被发现死于自家床上,身穿红睡裙,警方已展开调查……

我把报纸叠起来,“红睡裙”三个字刺进眼睛里,让人不舒服。

三月二十九日!昨天刚发生的案件。

对着穿衣镜整理衣服,我有点紧张,镜子里瘦高的男人冲我笑了笑。

我明明没笑啊,可是镜子里的我又笑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手插在口袋里。

这次镜子里的我倒很正常,穿着条纹衬衣,就是我靠着窗户看街景的样子,脸色因为紧张而显得苍白。

小城看上去就要下雨。我下楼买了几样水果,按着以前写信的地址问着路去了小雪家。正是清明前夕,到处有人在自家门前烧纸钱,一路上香火铺子很多。

七拐八拐到了一栋红砖旧居民楼,上到三楼,发现门锁着,把手上落了灰尘。敲了半天没有反应,隔壁大妈探出头:“小伙子别敲了,吵我家小孩听英语了!”

我闻到一股臭味,一看,靠着门有个垃圾袋,里面东西已经腐烂了。我往回走,后悔来之前为什么不给她个电话。

这时,我想起她号码换了,可我并不知道她的新号码。

我决定先回旅馆。走进这个有些古旧的小旅馆,我并不想马上回房间,就和前台的小姑娘扯起那桩命案,还把水果也分给她。

“哎!那件事情玄得很!说是杀人案,其实我听家里人说啊……是被鬼收了魂!谁管这事儿谁倒霉的。吓死人了!”小姑娘扎着两根马尾辫,眼睛眨巴眨巴的。

我趴在柜台上:“有这事儿?”

“死的那个女的,穿着红睡裙,脚上还绑着追魂锁……见过追魂锁没?”

我凑过去:“什么样的?”

小姑娘一摊手:“我也没见过。”

这时我听见沙沙翻报纸的声音。

前台小姑娘戳我:“呐,你看那个帅哥,听说是海归。能帮我要到QQ号不?”

我深受打击:“我的QQ号你要么?”

小姑娘白了我一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刚才翻报纸的人,米色风衣,叠起腿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他看的是旅馆的报纸,似乎缺了一页。

我走过去,把自己买的那份递过去:“《资州之声》?”

他道了声谢谢,声线清冷。他接过来,直接翻到命案那版,仔细看,过了一会儿,抬头看我一眼:“你不是本地人?”

“听口音哥们儿你也不是,”我笑笑,踢踢桌脚,“我今天下午刚到呢。我叫程郁。”

“我叫沈清明。”他抬头看我,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名字真应景。”我道。

这人长得还不错。高鼻深目,肤色偏白,正好配上立领的米黄色中长风衣。

我注意到他手里有好几份报纸。打开的都是凶杀案这个版。

我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来。

正要问他是否对这个案子有兴趣,他转头打量着我:“给女朋友的礼物没送出去?北京过来也挺远的啊!”

“啊?我们认识?”我愕然。

他笑了笑:“下午就看见你了,提着水果,抱着个系蝴蝶结的礼盒在大厅门玻璃那儿整了半天领带,估摸有半个小时呢——才出门问路。”然后指了指我的单肩包,“A大校徽,名校啊!”

我耸耸肩:“牛!观察挺仔细啊。前台的小妹妹说你是海归?”

“犯罪学,已经毕业了。听朋友说这里有命案,就过来看看。”

“我学心理,和你的专业也算是小有关系。”

沈清明抱起手臂往后靠靠,眯着眼睛:“不错,心理分析师?”

“我还是学生呢,大四,补考过无数次。听家人说我小时候精神上出了点问题,他们大概觉得学心理学可以让我自我治疗吧,逼我选的。”

黄昏显得格外漫长。我把剩下的水果摆茶几上,和沈清明没边际地聊,甚至提到了小雪。

小雪比我小,在A大附近的奶茶店打工。她很漂亮,个子小小。我在一个下雪的冬天偶然来到奶茶店,看见小雪穿得像个雪娃娃,踮起脚尖够架子上的奶茶罐。也许是一见钟情吧,从那时开始我就每天去奶茶店买一杯奶茶。我们从大二开始就在一起,一直到去年年底。我答应过她,等我毕业有了稳定的工作,就和她结婚。

我想请沈清明帮我想想如何让小雪回心转意,他说他没爱过人,不能提供参考意见。

我大跌眼镜,惊诧中他及时转移了话题:“唐雪家门把手上的灰尘积了多厚?”

我大致比划了一下——半页纸?

他沉吟片刻:“你三天前收到的邮件。这么短的时间应该积不了灰尘……球型门锁每天只用开关门一次,就可以抹去灰。除非发邮件的时候你女朋友并不在自己家里。她已经离开家很久了,在别的地方给你发的邮件。”

“她没有给我其他地址。”我说,“或许她打算过两天就回家,没想到我这么快来。”

他仿佛觉得很有趣地打量我:“我只是觉得你女朋友可能遇上麻烦了。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我沮丧地摇头:“分手后就换号了,只保留了邮箱。这次来是我最后一次争取我们的爱情。”

沈清明还想说什么,突然前台小姑娘尖叫起来。

“妈妈呀——死人啦——”

我转身,看见小姑娘靠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脸色苍白,浑身打哆嗦,手里拿着一串钥匙:“2、206!鬼收魂啊!鬼收魂啊……”

沈清明立刻快步往楼上跑去。我扶着小姑娘坐下,摸出手机报警。小姑娘摸着胸口断断续续告诉我刚才做清洁的大妈说206房间打不开,要她送钥匙上去——开门就看见一个死人。是个穿红睡裙的年轻女人,脚上绑着东西,头被砍了下来。

听说是个年轻女人时,我心突然紧了起来。难道叫沈清明说对了:“你女朋友可能遇上麻烦了”。我放开前台的小姑娘,也冲上二楼。

很多房客听说有凶杀案,已经堵在走廊上看热闹。我挤过去,看见206的房门关着,便使劲拍:“我是医生,我是医生!”

开门的果然是沈清明,他把看热闹的人都关在外面。

“心理医生可不是医生。”他靠在门边,沉静地看着我,“放心,不是你家小雪。”

房间内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保护现场。

场面过于恐怖,不适合无关人员。

床上是一具没有头的尸体,穿着妖冶的红睡裙,血从颈部喷溅出来,在旅馆白床单上染开一朵血红的花。

那个头颅滚落在床下,和躯干之间有一条血迹相连,我几乎能想象出它咕噜咕噜滚动的模样。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睡裙下裸露的双脚。赤裸的脚腕被一条厚重的铁链绑住,铁链上挂着大门的铜锁。

“这就是……追魂锁?”

沈清明没有理我。他戴上手套,弯腰在窗前检查尸体,然后又仔细观察落在地上的头颅。

死者是个年轻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精心化过妆,还修理了眉毛。看到她脸的瞬间,我突然觉得汗毛直竖。

那个头颅在微笑。

精致的妆容被满脸血迹污染,加上这个微笑,显得无比诡异。

沈清明镇定地说:“从尸斑和僵硬度来看,死亡时间大约在六到八小时以前。”

“也就是十点到十二点。”我说,“十点到十一点旅馆做清洁的大妈要打扫卫生,如果房间没人,大妈会直接用钥匙开门整理。那时候既然没有发现问题,说明死亡时间是在……中午十二点。”

县城不大,出警非常快,一会儿就听见警笛尖利的鸣叫。一个捂着鼻子进来的小警察把我俩推出去:“无关人员到外边等着!”

小警察看了一眼地上微笑的头颅,突然转身,对着墙角吐了起来,脸色惨白:“不……不好意思,我是新人。”

刑侦科的张科长进来数落了菜鸟小警察一顿。由于已经接连出了两起命案,科长脸色不大好。他转头看见沈清明,大吃一惊,顿时客气起来:“沈警官这么快就来了?昨天下午才收到通知呢!”

原来沈清明是上面派来指导这个案子的刑警。大概是三·二九特大杀人案被害人的死法过于诡异,而且有成为连环杀人案的可能,引起了高层的重视。

这么说……我似乎记起网上《海归新秀屡破奇案》之类的肉麻报道,主角似乎叫沈清明——这是近期的传奇人物啊。

死者身份很快就查出来了,被砍头的女人叫林兰枝,本地人。据说是个美女,嫁了个有钱老公,全职做家庭主妇。林兰枝的死亡时间确定在中午十二点前后,由于小旅馆没有录像设备,客人又比较多,谁也不记得有谁敲过206的房门。

做笔录的时候我问什么是“鬼收魂”,张科长脸色突然变了,摆摆手表示不想说。我再三追问,他才开口:“小程,按理说我不该传播封建迷信,可我们这里确实有这种说法。清明节前后地府里的阴气都出来了,最适合‘收魂’,很多地方也叫‘养鬼’。

“被收魂的对象,一般是女人,阴气重容易成魂。用压得住阴气的红衣服给选中的人套上,不让三魂六魄从周身散出去。再用追魂锁锁住女人的脚,不让魂魄从脚底泄露。最后找精通这个行当的道士从头顶杀死这个人,引走她的魂收进容器里养成厉鬼。

“昨天死的那个女人刚好是天灵盖被钝器砸碎了。而且我听老一辈说过,被引过魂的女尸都抛弃了世间仇恨,确实会……脸上带笑。”

我们在旅馆走廊上讨论时,我注意到客房门楣上都悬挂了辟邪用的镜子。突然。我看到镜子里的我又笑了。

我发誓我当时没有笑。

沈清明再出现时,换了刑警制服,还多带了一个小警察,意外的是,他竟然叫上了我,“小程是学心理的,一起吧。”

第一个死的女人叫王琼香,是个体商户的老板。她老公在屠宰站杀猪。

我们去他家时正在做法事,唢呐声震天。

王琼香的老公叫胡虎,表情里没有丝毫悲伤,得知是警局走访后他主动说:“我们吵架很久了!这种贱女人活该被道士收了魂!肯帮她做个法事老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沈清明问前天王琼香死亡时他在做什么,胡虎说正好和朋友在喝酒。我们按联系方式一查,的确是真的。

我问他是怎么和老婆闹僵的,胡虎冷笑:“在外面偷人!”

原来有外遇,我低头思忖,沈清明却突然开口:“偷的人是谁?”

胡虎似乎有些心虚,耸耸肩膀:“鬼知道。反正她在外面不干不净。”

“胡虎在说谎。”回到车上后我说,“他说不知道老婆偷情对象是谁时瞳孔扩张了。”

沈清明笑笑:“程郁,带你出来真是带对人了。”

我们要去找的下一个人竟然是个算命先生,沈清明解释说因为昨天被砍头的女子林兰枝很相信他,经常找他算命,顺便也可以请教“鬼收魂”的事情。

算命先生姓王,叫王静钧。我们七拐八拐进了一处职工家属楼,敲开门,本以为会是个老头子,没想到竟然是个四十岁的男人,穿着得体,眉目清秀,架着黑框眼镜,带点知识分子气质。他一看见沈清明的警服就做了一个要躲的动作。

沈清明忙解释,我们是为林兰枝的事来调查取证,不为别的。他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一点,带着我们走进客厅。

进门时一个瘦高身影闪进旁边卧室门内,王静钧解释道:“我儿子在B城读大二,清明节回来给去世的娘烧香。”

我们参观了王静钧的家,卧室里挂着“科学算命”的横幅,罗盘铜钱就摆在靠窗的书桌上。

王静钧主动开了箱子柜子让我们检查。

主卧是双人床,衣柜里衣服都叠得很整齐。我特地注意了放睡衣的那格,王静钧把过世妻子的旧睡衣一件一件挂起来,款式颜色都很齐全,唯独没有红色。

我们在做笔录的时候,沈清明还在看衣柜,仔细地检查两件睡衣的袖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清明问王静钧中午时候干什么去了,王静钧说当时他在楼下炒菜馆吃饭,老板可以作证。

说着说着,王静钧有点伤心:“林兰枝是个善良的姑娘,没想到……这么好的人被收魂变厉鬼,谁作的孽哦!”

话题一下子扯到“鬼收魂”上。

“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二十多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醒来后心里明白得跟镜子似的,什么都能算……不过这事蹊跷,按道理被收魂的一般是十五岁以下的女童,怎么二三十岁的大姑娘也给收了魂呢?”

他仔细看我的脸,突然脸色一变,“小兄弟,不是我嘴贱,这几日你身边恐怕要有至亲遭遇不测……”

我心想你就忽悠吧,沈清明却似乎感起兴趣来,要姓王的给自己算一卦,我懒得听,走到客厅外面去等,正好遇到他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儿子。

他叫王小陆,二十岁,和他父亲一样架着个黑框眼镜,说话斯文秀气。我们攀谈起来,一问之下,他竟然也是学心理的,听说我是A大学生,他非常热情。

他见到我问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心头一紧:“学长,你知道双重人格?”

猛然被小学弟一问,我感到莫名慌乱。

然而他只是说:“我对这个很感兴趣,自己研究了点东西。”

他拉着我进了他的卧室,我看见满书架都是心理学的书,心想一个大学二年级的学生能有多大作为,难道我真遇到个天才?以前教授说过,心理学研究到最高层就是疯子。

他特别认真地看着我:“程郁学长,我知道怎么制造第二人格。”

“第二人格不是制造的。”我有点想笑,“是宿主本身就有的,只能被唤醒,不能被制造。我们学校每届新生都有不少想这些稀奇古怪事情的,什么制造双重人格,心灵操纵……全部被系主任扔到教学楼外罚站去了。”

一时间有些尴尬,他很乖觉地主动跑开,帮我洗了个苹果:“刚下火车就遇上凶杀案,学长也挺辛苦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接过苹果来啃了一口:“嗯,幸好死的不是我女朋友。”

王小陆走过来,站在我面前:“程郁学长,你女朋友叫唐雪是吗?”

“啊,你认识?”

“每次寒暑假我都被家里亲戚叫去给别人做心理辅导。大二学生辅导个什么啊,其实就是开导想不通的人。今年寒假的时候,我开导过一个叫唐雪的姐姐。”

我猛然想起小雪的邮件。

“她说什么了?你和她都谈了什么?”我情急之下抓住王小陆的肩膀。

“小雪姐说她爱的男人,一直是你。”他歪起头又想了想,“但她说,你似乎有第二重人格,非常可怕。所以我对学长很感兴趣。”

我勉强笑道:“那是误会,没有的事情。”

沈清明算完命回到客厅,我找到了脱身的机会。沈清明表情淡定,一起来的小警察倒是一脸兴奋:“王老师还真有两把刷子。他让我坐直,伸出手臂,说‘抬’。我真感觉到有人扶着我手往上抬,可是那人碰都没碰我!还真的像是‘鬼托手’。”

沈清明道:“让程郁给你解释。”

“这就是心理学上的‘指尖漂浮’现象。他给你潜意识下暗示了,其实是你自己把手举起来的。”我玩笑道,“看不出这骗子还真有心思。送儿子去学心理学,将来继承衣钵吗?”

想到那个王小陆,我心里又有点打鼓。

晚饭后我还是准备去看小雪回来没有。沈清明在前厅沙发看报纸,见我收拾停当出门,抬头看了一眼:“又去哄小女朋友?”

“再怎么出去住也该回来了。”我说,“是她先给我发邮件的。”

他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

沈清明告诉我在我们取证的同时,张科长带着警察局另一班人找了林兰枝的老公,调查结果和王琼香家一样——夫妻不和。

我问他相信是收魂养厉鬼么,他摇摇头说:“胡扯。王静钧说过,鬼收魂找的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小女孩,受害者一个四十岁一个二十七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凶手知道一点养鬼术的皮毛,他把现场伪装成这样,不外乎想把我们的思路往这上面引。”

“可是死去的林兰枝确实在笑呀。真的挺像给收去了魂的。”

“上一具尸体可没有笑。”沈清明提醒我,“要真是这样,为什么两具尸体不一起笑?这只说明砍掉她头的人力道非常大,速度很快,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完成了。凶手应该是熟人,出乎被害人的意料。”

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了:“这笑容跟收魂完全没关系。那个脚上挂的铜锁,怕不是什么追魂锁,是用来绑住被害人,方便动手杀人的!”

“不完全是。第一个死者应该是这样,先用铁链绑起来,再砸碎头盖骨。第二个女人死前笑得非常没有防备,应该是突然袭击,铁链铜锁是后面加上去的。而且我问过张科长,第一个死者脚上有挣扎时留下的青紫淤痕,说明是活着时硬绑上去的。我们看到的林兰枝脚上白白净净没有留痕迹,应该是死后处理现场时套上的。”

我渐渐有点明白沈清明的意思了。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确实像是在故意设局。可是杀人动机呢?从张科长那边的调查结果来看,两个女人平时不认识,生活也没有交集,为什么凶手会从人海里把她们挑出来杀死,然后伪装成“鬼收魂”的样子呢?

王琼香的丈夫是个屠夫;他有杀人的体力,而且他怀疑自己妻子出轨。可是他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他和另一位死者,被砍头的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慌,我安慰自己其实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千里迢迢来哄自己女朋友的,不小心撞到了凶杀案现场。

于是我径直出门,去小雪家。

事实证明沈清明说小雪发邮件的时候可能并不在自己家,是对的。这次我碰上楼上倒垃圾的大婶,她说:“唐雪啊!那姑娘半个月前搬走了!”

我只觉得五雷轰顶。这几天一直给她发邮件,却没有回音。既然不准备见我,小雪又为什么给我发邮件,要我过来见她呢?

我失魂落魄地在街上乱走,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特别眼熟,就是想不起是谁。我追了一阵,等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我站在一栋小别墅面前。

小县城很少有这种独栋别墅,对面就是公园。主人应当很有钱。

我隔着别墅的铁栅栏往里看,差点惊叫出来。

一个女人,穿着妖冶的红色睡裙,倒在自家门前台阶上。似乎她的颈部动脉被划破了,血从她脖子流出来。她脚上也缠绕着昨天我们见到的“追魂锁”。

我晃了两下发现铁门没锁,冲进去抱起女人,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发现已经停止了。

摸出手机正想报警,猛然想万一凶手就在这附近怎么办。我回头一看,小别墅铁栅栏外果然立着一个黑影,看不清脸。直觉告诉我他一直在盯着我。

低头一看,女人身边的台阶上有把刀,大概是凶手遗落的。我本能地抓起它,向门边黑影冲去。

黑影并没有转身逃跑,而是跟我对打。他身手敏捷,单打独斗我落了下风,几招过后,我感觉到枪管抵住了自己后背。身后的人抱紧我,轻易卸了我手上的刀。

“能向我们坦白吗,程郁?”

听到这个声音,我猛然一震——问话的人竟然是沈清明。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公安局收到报警,说某别墅发生了凶杀案,凶手穿衬衫长裤,看不清脸,感觉像个大学生。张科长通知了沈清明,他赶来正好看见我抱着这个死去的女人,身边有一把刀,衣服上沾了血迹。

“程郁,可以解释下为什么两起命案你都在附近么?”

“那是巧合!第一起凶杀案的时候我根本不在资州!”我坐在公安局审讯室里,没好气地解释。

对面依次坐着张科长、沈清明,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

“你在旅馆的随身物品里,有一条红睡裙。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巧合,那是我给女朋友的礼物。”

“唐雪半个月前就搬家了。”坐在沈清明旁边的面瘫脸男人说,“三月二十九日发生了第一起凶杀案。你明明三月二十八日下午就到了资州,你却告诉我们自己三月三十日下午才到。”

怎么可能?这群人疯了吗?

我确实是三月三十日下午下的火车,然后找旅馆,遇见沈清明,当天就撞上了凶杀案。

我摸出钱夹:“给你们看车票。”

可是,日常放车票的小格子空空如也,一种恐惧慢慢袭上心头,“我可能把车票遗落在旅馆里了。让我回去找找。”

张科长摆摆手,拿出一台老式手提电脑,插上U盘:“车站有监控。”

录像的画面是出站口。谁会想到破旧失修的火车站竟然还有一个运转正常的摄像头?

在流动的旅客中,我看见了自己。

背着旅行背包,手插在口袋里,戴着耳机从出站口出来。我好奇地站在门口打量了外面的街道,抓住一个行人问路,然后走出了摄像范围。录像时间:2010年3月28日。

一位警察把录像里车站的电子钟上的时间放大,2010年3月28日。

沈清明看着我:“程郁,你还记得林兰枝死时你是怎么推断死亡时间的吗?你说这个旅馆每天早上十点到十一点清洁大妈会依次敲门查房——下午才到的你,怎么知道上午查房的习惯?”

我只觉得头痛欲裂。

我确实有双重人格。

从小到大,我都能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他也叫程郁。

回想起来,那个情景多么诡异。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骑在木马上,一直和自己说话。当时母亲带我去看过医生,还吃过一段时间药。用药的时间那个程郁很焦躁,他变得不太愿意和我交流,在镜子里哭泣,说不愿意和我分开。

长大后我渐渐明白他可能是我的第二重人格,一直在我身体里,看着我的一言一行,伺机抢夺这个躯壳。

记忆中有两次意外。

一次是大一期末考试,考实用心理学,我没有复习,破罐子破摔上战场,睡了两个小时。成绩单发下来都没有心情去看,没想到室友说我实用心理学年级第一。

卷子上是我的笔迹,可我怎么都不记得答题的过程。

第二次是我的生日,小雪陪我一起过。

我们在餐厅包了情侣间。那天我喝多了,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正死命掐着小雪的脖子。

如果晚一点恢复意识,他可能就这样把小雪杀死。

他甚至把小雪的化妆镜从她手提包里取出来,放在我旁边。

从镜子里,我看见那个程郁,他对我微笑,说:生日快乐。

我不知道那个程郁还和小雪说过什么,或许是逼迫我们分手,或许是威胁嘲讽。这件事情对那个单纯的女孩来说影响过于巨大,她开始惧怕我,然后坚决离开了我。

那天晚上睡在拘留所冰冷的床上,我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我和程郁回到了小时候,一起玩耍,学习,看连环画。然后突然,我们都长大了。

另一个程郁背着我的旅行包下火车,不经意看了看车站的电子钟,时间是2010年3月28日。

他顺手把车票撕碎,扔进路边垃圾桶里。

他敲开一扇门。开门的是个笑容满面的中年妇女。他关上背后的门,用铜锁绑住女人的脚,又从旅行包里取出铁锤,敲碎了她的头盖骨。他又在包里翻翻找找,翻出一条红睡裙,给尸体套上。

同样的事情在砍头女人身上又发生了一次。

最后一次是死在自家别墅台阶上的女人——程郁砍断了她的颈部动脉。

他挥刀的瞬间,我醒了过来,背上冷汗淋漓。

房间里似乎不只我一个人。

沈清明靠在墙角落,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

“我可能真的杀了她们。”我绝望地说。

沈清明没有理会我,接着说:“我是想来见见你说的‘另一个程郁’。可是遗憾的是,他似乎并不打算出来。”

“我必须承担他的杀人后果。”

沈清明摇摇头:“你太紧张了,程郁。放松下来。你和你的第二人格都没有杀人动机。你根本不认识两位死者,也不知道‘鬼收魂’。”

我无法冷静,我的手在颤抖,痛苦地抱住头。

“你不理解他,我也无法理解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沈清明。他不能占有这具身体,所以想毁掉我……他是在随机杀人,不在乎到底杀了谁!”

沈清明说:“程郁,你跟我来。”

他带我来到一间简单的办公室,物证摆在桌上。张科长在做第二次调查。

我远远地看到了王琼香的老公胡虎,算命先生王静钧和他的儿子王小陆,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沈清明说那是林兰枝的老公,叫张作平。

沈清明特地给我戴上手铐,远远跟他们打招呼,然后把我拉到角落里,靠着墙,解开我的手铐:“程郁,我找到死者的共同点了。跟我去个地方。”

“红睡裙?我带的那条?”我绝望地问。

“不。所有的睡裙款式大小完全不同,可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点——死者穿上去刚刚合身。如果真的是你所说的随机杀人,没有人能准确估摸死者的身材。”

我猛然一惊:“不是死后换上去的?”

“其实最后一名死者尸体附近还发现了一样东西。掉落在地上的皮毛披肩。很有可能是夜晚比较凉,死者穿着红睡裙,披着披肩专门为凶手开门。

“三个被害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女人,前两个婚姻极度不和,最后一位是单身富婆。而且她们死时都是独自一人,丈夫正好外出。”

我突然明白了一点:“你是说……情杀?她们跟凶手偷情?”

“我怀疑她们偷情的对象喜欢红睡裙。”

我突然想起林兰枝被砍头的脸上精致的妆容。谁会在中午午睡时穿着睡裙化妆呢?除非见什么重要的人。

沈清明带我上了一辆警车。

“私自带犯罪嫌疑人出来合适吗?”我笑着问他。

他没回答我,专心开车,半小时后车竟然停在我住的旅馆楼下。还是那座熟悉的前厅,斑驳的旧墙壁。

我用钥匙打开房门。沈清明拉着我坐下,不慌不忙。

我问他:“谁有这种变态癖好?”

“王静钧。”他的手指轻轻敲着啤酒罐,“你说,一个三年前死了太太的鳏夫,怎么会有一柜子太太的新睡衣?而且什么颜色都有,恰恰没有红色?”

“新睡衣?”

“两件衣服的袖口相互染色了。痕迹很新。像是把新衣服洗过好几次,洗旧时染上的。穿了三四年的衣服再洗可不会脱色。我猜是情人死讯传出以后他心虚,把所有红色睡裙换了。”

我想起在王静钧家时,沈清明曾一个人反复检查睡衣。原来他在看这个。

“你说凶手是算命先生?”我疑惑地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偷情对象?”

沈清明仰起头把酒一口气喝完:“不,偷情的人是王静钧,凶手另有其人。我带你去笔录现场时,张科长对这些人说了一句话。我猜凶手听见后会到这里来。”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果然,我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沈清明拉住我躲在旅馆立柜和墙壁的空隙里,对面正好是落地穿衣镜,从镜子里可以看到房间全貌。

进门的人单肩背着和我一模一样的旅行包。

他收起钥匙,环顾四周,把旅行包放在旅馆的床下,转身想离开,走到穿衣镜前面,突然愣住了。

因为光的直线传播,他站在镜子前,必然能看见我们的影像。

沈清明把门锁起来,抱起手臂:“王小陆,张科长的确说了,程郁是犯罪嫌疑人,但是目前缺乏他行凶的证据,能搜查到凶器最好。可是他忘了说一件事情——昨天我们在这间房间安了监控录像。”

王小陆像被蛇咬了一般猛然一颤,扑向床下塞进去的包裹,拖出来想扔到窗外。

我抢在他前面,啪地关上窗户。王小陆扑上来和我扭打,背包落在地上,沾着血的刀具滚落出来。

王小陆突然大喊一声:“程郁,你不是一直想他死吗!你不是一直想要他的身体吗!”

我身体僵住了,我明白王小陆在对谁喊话。他在呼喊我身体里另一个程郁。

动摇的刹那,王小陆捡起地上还有血迹的刀,刺穿了我的腹部。

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旅馆挂着蜘蛛网的天花板旋转起来,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我看见沈清明从房间那头赶过来拔出枪。

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里。睁开眼睛就看见沈清明坐在我床头,显得有些内疚:“醒了?我不该带你去现场。”

“王小陆呢?”我问。

“刑事拘留。”他顿了一下,“不过医生说他疯了。”

心理学学到极致的,都是疯子。

沈清明打开笔记本,给我放了一段录像。

录像里王小陆低头慢慢诉说,黑框眼镜下的脸看不清楚表情,手一直在摆弄衬衫的下摆。他说他的母亲——王静钧的妻子,不是病死的。她是被父亲毒死的。

“吃了十多年的药,怎么会说吃错就吃错呢?而且正好是致命的剂量?

“我知道是爸爸做的。没有妈妈,他可以更自由地跟女人胡来。

“我知道他主要偷情的对象是三个女人。他对外面瞒得滴水不漏,可是我知道。我不想失去我爸,但我想给妈妈报仇,所以决定杀死这群狐狸精。我和我爸声音差异不大,我伪装他,打电话跟这三个女人私下约定了会面时间。”

王小陆的脸上忽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可是我怕鬼。我怕这些死去的女人半夜里伸出手抓住我的身体,把我拖进血海地狱。我知道是假的,可是还是怕。不敢动手。”

他深知这三个女人和他父亲偷情时都会穿红色睡衣,所以仿照‘鬼收魂’的说法,收了她们的魂封起来。正好是红衣服,只用加一把锁。之前人们的猜测是错误的,凶手并不是想养女鬼,而是害怕自己被鬼魂报应,想办法把并不存在的“恶灵”封印起来。我想王小陆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警察把精力放在鬼收魂的道士上,跟是大学生的他就八竿子打不着了。

接着,王小陆提到了小雪。

“我不太理解那个叫程郁的男人有哪点好,可是唐雪似乎很爱他,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唐雪说他们很相爱,但是不能在一起——程郁发疯的时候很可怕。”

“她不知道这叫双重人格?”沈清明问。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唐雪搬家前,我告诉她,如果想彻底忘掉前男友,就把他们唯一的联系方式——电子邮箱,交给我保管。这个单纯的女人答应了。”

沈清明关掉录像时,我还有点恍惚,按照王小陆的说法,他模仿小雪的口吻给我发了邮件,诱骗我回来。

去王家调查取证时,他说过,“刚下火车就遇上凶杀案,学长也挺辛苦的”。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突然明白过来——资州通公路和铁路,他怎么能确定我不是乘汽车,而是火车来的呢?我们之前一定已经见过一面了。正是那时他诱发了我潜在的第二人格。另一个程郁一直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越是强烈的感情越容易产生动摇。他对我的第二重人格下了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要让一个人自动抬起手指做得到,但是真正举刀杀人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仅仅是在旅馆睡了两天,直到三月三十日下午才整理衣服出门,准备去小雪家。

四月一日晚上,另一个程郁再次出现,将我带到了第三个犯罪现场。我看到的熟悉身影正是王小陆,他赶在我之前把被害人杀掉。

我是专程千里迢迢从北京到资州来的替罪羊。

我问沈清明:“你相信心理暗示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没有人相信,他们都说王小陆这孩子疯了。可是奇怪的是,他的故事和你的经历恰恰能够拼在一起。”

“我没想到他竟然杀了三个人。”

“不,他只杀了一个人。”沈清明说,“他只杀了最后一个女人。王琼香是被林兰枝的丈夫杀的。林兰枝是被王琼香的屠夫老公砍的头。王小陆是为死去的母亲报仇,其余两人是想杀死给自己戴绿帽子的老婆。”

“这是怎么回事?”

“被砍头的女人尸体断面斜向上,说明凶手比她矮,自下往上挥刀。第二具尸体脖子上的伤由上往下,说明凶手比死者高,自上往下切的动脉。两位死者都穿了高跟鞋,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这样凶手的身高就矛盾了……所以我考虑是多人行凶。砍头的是个头较矮的屠夫,而杀害后一位的是王小陆。刺伤你的凶器已经被封存起来了,我们顺便在王小陆住处搜出了另外两把沾血的凶器——把锤子,一把砍刀,沾着其余两人的指纹。”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主犯是个大学生,被判定为精神失常。警察从他父亲家里找出整整一抽屉各式各样穿旧了的睡裙,挂起来装满了整个衣柜。还传说在屠夫胡虎家里发现一个被封得死死的铁罐子,据说里面装着三个女人被收的魂魄。公安机关打开罐子看,里面空空如也。

两位杀了自己妻子的男人被捕后悔恨万分,突然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当初会对朝夕相处的妻子产生杀意。毕竟妻子出轨也不完全是她们的错,做丈夫的也有责任。可是就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听那个叫王小陆的学生说妻子出轨的事情以后,恨意竟然如此之重,竟然真的密谋起如何杀死她们给自己雪耻。

我没有再选择火车,而是和沈清明一起去往离得最近的B城,机票已经订好了。

凶手已经找到,所以没有人关心我为什么隐瞒最初到达时两天的行程。

腹部的伤口还没有好,缠着绷带,一动就扯得隐隐作痛。我想起失去意识前恍惚间大脑内听到的声音。

很久没有听见另一个自己说话了。

医生说我流血过多,甚至有生命危险,能这么快醒过来非常不容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死过了一次,我身体里另一个程郁已经在这次事件中死去了。

他说:“程郁,小心。”

然后代替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甚至觉得自己想错了。除了对我身体的极端独占欲和不喜欢小雪以外,他是爱我的,像兄弟一样。

我不迷信,但最近耳边总是响起风流算命先生说的那句话:“小兄弟,不是我嘴贱,这几日你身边恐怕要有至亲遭遇不测。”

火车到站时,沈清明留了我的手机号码。

“我要回上海。”他说,“你呢?”

“回学校,写论文,毕业,找个好工作。”

他笑了笑,向我伸出手:“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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