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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的足迹》全文阅读_作者:鲇川哲也

发布时间:2023-07-20 14:5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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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推理作家碰头了,

可是,冬天的第一场雪中,

有一个作家却陈尸在她的小屋中,足迹

宄竟是谁杀了她?

他们能通过这次真刀实枪的考验吗?

1

想不到,别墅有这么大0

外壁为粗圆木建筑,构造虽不甚讲究,但上下楼台起来,将近有一百坪之多。庭院相对就感觉不怎么大了。但若把屋前蜿蜒展现的那须高原,当做是自家庭院的话,情况就大为改观了。

这一幢别墅并非一人所有,而是我的数名推理作家朋友共有的财产。说来那已是五六年前的事,有一次在电影试映会上。凑在一起的五个推理小说相关人士,被同席的一位电视制作人说动,参加了当时十分叫座的猜谜节目。推理作家可说是杂学方面的专才。再加上由五人组成一队,因此,任何挑战者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连连闯关斩将,最后获得一笔可观的奖金,便到那须盖了这幢山庄。

这幢别墅对那些住在两房一厅的升斗小民而言,真是又妒又羡,尤其是我这个穷酸的作家,必须在炎炎夏日里,坐在起居室、书房不分的六叠房间写稿时,想到他们能够在那么凉爽的那须执笔,便无名火直冒。今天,他们招待我来,是否向我夸示他们的豪华山庄?我有些像心胸狭隘的女人,无端感到妒意。同时,从火车站搭运木材的卡车竟然是冷气车,加上此地寒冷袭人的傍晚,冻得我打胃里凉起来。所以下车时我的情绪坏透了。

就在别墅庭院前面。我与提着菜篮的伊建邦子碰了头。邦子是专写动作小说的女性作家,一般人谑称她为穿裙子的大薮春彦。

以蒐集枪枝、射击飞靶为嗜好的她,如一般家庭主妇手提菜篮在眼前,真有如在山中遇见了宇宙人那样,奇特无比。

“什么东西?”

“山猪肉。”

“你打的?”

“呃,爱说笑,是拜托猎人特别留下的呀,为了欢迎你的光临。”

说着她把菜篮给我。菜篮里有带着灰色毛的山猪肉一槐,还有葱、牛蒡、蒟蒻,还有三块豆腐。

“你很冷吧。吃山猪肉补一补。”

在作家、编辑之间,我号称贪吃鬼。他们也批评我从不写一行性描述,遇到吃的问题则描写不完。此刻,我一听到山猪肉火锅,不愉快的心情立刻烟消雾散了。说来这些批评,亦非无的放矢,我自己也觉得有些馋嘴。

事实上。山猪肉火锅并没有叫人失望,不像那些无味道可言的美国猪,根本上不了台面。因此,遇到上了油,有适度韧性的山猪肉,就叫人垂涎三尺了。

用餐毕,为了透气打开窗户,我们避开寒风,把座席移至二楼图书室。邦子为大家泡了咖啡,只有砂村葱彦例外地喝可可。

“因为我太敏感,有一点咖啡因就无法入眠。”

“就是嘛,这个夏天他就因为一杯春茶,而整夜没阖上眼。”邦子张口大笑道。

这位勤作派女作家,有如少女歌剧团里的男角,体格好,脸部轮廓也大。虽非大美人,若加以舞台化妆,还是有相当吸引入的相貌。

砂村葱彦,是推理小说的插画家。在我们三个男人当中最年轻,但也34岁了。留鬈曲长头发,细长脸孔,有女人般的朱唇。虽不能说容貌决定职业。但他的细长脸孔,神经质等等,无论从那一角度看,都不像政治家,也不像商人,终归还是个画家。

我们几个人围绕着暖炉,慢慢品尝饮料、闲聊。依气象报告,晚上10点后会有小雪,因此,自称发明家的推理小说评论家球磨正忠边聊天,边整理他的滑雪板。

聊了一会儿冬事运动话题后,球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了我一眼。这个男人,由于戴一副无边近视眼镜,令人看起来十分不舒服。而且说他为发明家,毋宁为结婚诈欺犯之类的人物。

“正统派推理作家,据说看到雪就会因焦虑而变得坐立不安,有没有这一回事?”

“嗬,为什么?”月村路奈子以刺耳的高昂嗓子问道。

她是离一百公尺左右的邻居,是一位科幻作家。女性科幻作家亦属稀有,这一点也许和伊达邦子个性相投。当邦子们在此盖起山庄后,她也立刻在邻近购地,盖了一幢小房子。这一次听到邦子们要来那须,也顾不得截稿迫切,就身携稿纸一同来此。只是嫌冬季烧饭麻烦,三餐以及洗澡搭伙都到这边来了。

“没有为什么吧。既然是正统派推理作家,自然会有写一两篇足迹谜题之类小说的使命感。可是大家都知道,如今谜题材料可说巳用尽,主要谜题几乎已为前辈作家写过。”

球磨原本就是讨厌正统派推理小讹的人,一有机会便搬出正统派推理衰亡论。或许葡萄酒喝过量,今晚说话还带刺。

听到足迹谜题,路奈手似乎感到兴趣,挺身问道,“呃,什么是足迹谜题?”

这个问话太天真了吧,说刻薄点,是无知。但回头一想,如对科幻小说毫无兴趣的我,对变异、时空等科幻小说用语不谙,情形也相同。

因此。我咽下嗤笑。

“好冷哇!不冷吗?那我就是感冒啦。”堂上华子呐呐自语,伸手去调节煤油暖炉的火芯。

比起高头大马的邦子,小巧但丰满的堂上华于,她显得瘦弱而歇斯底里。看到她会令人联想到大力水手里的奥丽茀小姐。她这么瘦难怪会怕冷。

“快坐下来,听他如何说。”科幻女作家尖高嗓子叱道。画家砂村在我尚未开口时,即已厌烦地打了呵欠。

“所谓的足迹谜题即……真是伤脑筋,要说明就好比突然要求以方程式来说明定意一样地困难。我用比方来说……譬如卡达的《月白修遗院命案》就是代表性作品吧。”

“那又是怎么样的故事?”

“呃!”

“在积雪的修道院建筑物里,有一个女人被杀,却没有凶手进入以及逃脱的足迹,而把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合理解释的小说。”

“不是科幻小说,当然不能利用会腾空的圆盘做逃逸工具。正统派推理小说的困难点即在此。”

“另外还有吗?”

“这是没有翻译过来的作品,是名叫乔治·巴库比的长篇叫《Rinr around Murder》在雪中小屋发生命案。围绕小屋有一圈足迹,而这足迹却没有踏进或踏出一步的迹象。”

“为什么正统派推理小说里的凶手,要做出那种奇奇怪怪的事?依我们看来就是这一点太不自然了。因此觉得不喜欢。”

SF(科幻)作家,大致上都富于批判精神,路奈子也不例外。她对同行推理作家,讲话也不留情面。即使讲得不无道理,但正面受到批评的人,当然会不高兴。因此,背后就有人奚落她“即使地球上只剩下她一个女人,也不愿意娶她做老婆”。

“你住口,再说下去。”

邦子大声喝道,堂上华子也附和。这位女性,据说祖父为男爵。她本人则不肯定也不否定。但有一次在百货公司食品部,看过她购买闻名的连尾翼都加味的烤鲷以来。我就怀疑她出身公卿家庭的说法。

“关键在于有没有雅兴的问题。老大不小的大男子,只为设计一则谜题而绞尽脑汁的情况,若以动作派和科幻作家来说,也许感到十分滑稽。因为你们根本就不具备令读者顿然目瞪口呆的雅兴之故。”

“没有这回事,这是你的独断。”华子反驳道。

女性翻译家不是没有,但堂上华子则局限于翻译恐怖小脱这一点。她说过,深夜里从热衷的工作回到自我,点上一支菸时,才忆起刚翻译过的小说内容,而感到毛骨悚然,她就是喜欢这种感受。她现正独力翻译着明春即将问市的此亚斯全集。

“那么有关足迹的小说。只限于冬季啦。”

“不一定。夏季有夏天在海边沙滩上足迹的题材。”

“哈佛·布林有一部《渥达一家之失踪》的小说。但是那个足迹的谜题却十分粗劣。”

“对。虽然是短篇,我们那篇《为明日之犯罪》倒十分优秀,那是以阵雨过后的潮湿中庭为舞台的作品,留下男人走至中途的足迹,突然失踪的故事,作者为住在关西的一位数学家。”

似乎等待说话告一段落似的,砂村强抑呵欠由椅子站超身道:“对不超我先失陪,因为昨天睡不好,很困。”

“对客人真失礼呀。做主人要忍耐当听众的。”

“就是嘛,大家还不是一样的无聊。”

男人一般的伊达邦子,和小巧的科幻作家异口同声地说道。砂村则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呵欠。

“好呀,别客气,去睡你的觉吧,反正我的话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听。”我也稍稍不悦地说道。

“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了。”

堂上华子用红色手帕掩住。打了一个可爱的喷嚏说,“我冷得不得了,也许是感冒了。不过我觉得很有趣,回东京后,放立刻就去买那些书。”

卧室都设在二楼。后来才知道房间里没有暖炉,因此是盖电毯。据说有一次停电,大家都冻得睡不着,只好聚到图书室,围坐在煤油暖炉边直到天亮。我希望我住宿期间,不要停电。

两人相继走出后,房间突然降低了温度似的,大家把椅子移近暖炉。虽然大家有意把气氛再带起来,然而一旦中断了的话题,就无法恢复了。球磨于是放弃了,正努力地挖他的烟斗,并频频起身,从窗帘住外探头。今晚若不下一场大雪,明天的滑雪恐怕就玩不成了。然而庭灯照耀下的地面,却连一片雪花都没有。

“说到雪,这个地方有一则关于雪的大怪谈,要不要听?”

“我要回去了,今晚有一篇稿子非写完不可。”科幻作家匆匆起身。也许化了淡妆的缘故,她的脸色稍显苍白。

“你害怕啦?也难怪,回去一个人睡觉,怕不敢起来上厕所。”

“开玩笑,我是科幻作家呀,怎么会怕鬼。科幻作家是不会相信科学证明以外的任何事的。也不会相信什么雪女郎之类的怪物。”不知何因,她怒气冲冲地说道。

“喂,别生气嘛。”

“球磨先生也真是的。你真差劲。要尊重女士才行呀,难怪你在酒吧、夜总会不受欢迎了。好吧!到楼下去,我泡杯热可可。”邦于一面严厉纠正评论家,另一面则安慰着路奈子走下楼。

“女人就是缺少幽默感。即使受过再高的教育,女人就是不懂幽默。”

如此说的球磨正忠本身,似乎也不了解什么叫作幽默。

“才10点,睡觉还早,我们来下围棋。”无所事事的球磨提议道。

此房间虽称为图书室,但书架上,只有百科辞典舆报纸缩小版而已。球磨超身到北侧橱柜打开拉门,里面却有很多游乐用具。

“对不起,围棋、象棋我都不会。捡红点,或许我还会一点。”

“无艺大吃漠指的就是你吧。赛马不行,玩女人也不行,职业棒球没兴趣,像你这样的人生,换做我会无聊得想去自杀。”

“等一等,我会西洋棋,虽然只懂得皮毛。”

我们就在暖炉边拉张桌子摆起棋局来了。所谓的皮毛,是大正年代出身者之谦虚,对昭和年代诞生的他根本不适用。他信以为真、轻松应对,结果大意失荆州,屡战屡败,而每次又不服气地挑战……

“她回去啦。”

邦子的话突然响起。我们的西洋棋,下得连她进来都没有察觉。

“可可已煮好了,下去暍吧。”

“谢谢你,她还生气吗?”我问道。

“已平息了。女人是感情的动物,讲话最好不要惹她生气。”

“可是这也是程度问题。像她这样的女人。若是当她丈夫,可要头疼一辈子。”

“你还不是一样。我看你太太。还不是为了你那爱挖苦人的一张嘴头疼一辈子。”

居劣势的球磨终于苦笑不语了。

“呃。我忘了,我不是来责备你,而是来请你们喝可可的。”

“我不想暍。”他赌气起来了。

“别这么说,多滴些威士忌会暖和身体哟!”邦子几乎要泣他起来似地劝他。球磨则一副对可可没兴趣的样子勉强起身。我不用说早先一步走向楼梯了。

通风后的饭厅,山猪火锅的腥味已一扫而光,香醇的可可味弥漫全室。

“对不起,帮我把那些用过的杯子拿开。”邦子说。

我把桌上附有口红。尚留微温的两只茶杯移至一边。她于是重新摆好茶杯,热气腾腾的可可注入,并滴了几滴威士忌酒。

当我慢条斯理地用汤匙搅拌让可可冷却时,球磨已喝下大半杯了。如此喝法难道不怕烫伤胃肠?当我想提出警告时,邦子却抢先一步说道:

“下雪了。”

“真的?那太好了。”

“可是已停了,积雪还不到五公分。”

球磨起身走至窗边一手掀开窗帘往外看,虽然庭院已变成一片雪白,但如她所说,积雪还不到五公分厚。

“这一点雪还不能滑雪吧?”我说。

“没关系,晚上还会下的。”

这天晚上的球磨倒显得十分乐观。

3

盖着电毯的身体十分暖和,只见下颚以上部分冻得厉害,因此醒了回来。仔细一听,他们似乎都已起床,从走廊那边,可听到说话以及电视机的声音。虽说睡得蛮舒服,不想起床,但身为客人又不能太赖床,只好爬起来了。

穿上衣服,掀开窗帘,我看了看天空,希望有个晴朗的好天气。被惊动了的鸟,拍动翅膀由枯树枝飞跃起来。树梢上冻结的积雪,并未被这一点点摇动而震落。

用热水仔细刮过胡子后,我走到饭厅。屋子里有两个女性在,一切都十分周到。餐桌上撒开的桌巾,洁白挺直,食器亦显得光亮洁净,令人感到十分舒服。温室栽培的仙客来、樱草花。洋茑等花盆,摆置在餐桌与窗边。看到这些花卉,虽然是12月中旬,却恍如春天已经来临了,心情不免浮动。不消说,这些花都是晚上放入简易框架之内,以电热器加以保温的。

当我进去时,评论家球磨正忠和动作小说家邦子,正在墙边争论着。邦子右手叉腰,如训诫小学生的老师,俯视着球磨。她身高比球磨和我还要高上10公分。

“怎么啦?”

“他坚持要在饭厅墙上贴裸体画。”

他手上抓着的大概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彩色照片。

“她们这些女人,有裸体就判定为污秽,其实入浴时还不是要裸体。总而言之,伊达君的感觉有偏差,太古板了,和以前那位拿布块遮住裸体雕像的警察总监一模一样。”

“诡辩,这种猥亵女郎的照片哪里有艺术性?”

我真想骂球磨一顿。昨夜刚得罪路奈于,现在又在捉弄邦子。

砂村呢?也许是画家的关系,对裸体画已腻透。他毫不关心地支撑下巴,欣赏着花盆。堂上华子似乎在厨房里,传出变调的哼歌声。

“你认为我和这个中年色狼哪一方对?”

我被拉出来当裁判。

“当然你正确。装饰饭厅,应以能促进食欲为绝对条件。”我立刻宣告判决。对于我。裸体画一文不值,早一点吃早餐才是要紧的。早餐若慢吃,会影响中餐之美味程度。

“月村小姐也在厨房?”没有看到她,因此随便问了一下。

“还没来,平时她都很早来帮忙的。”

“是否感冒?有没有打电话?”

“那边没有电话,东京出版社有事也打到这里来。”

邦子眼睛大,嘴巴也大。也许很耗费口红,我无聊地想着。

“据说截稿时间在即,或许她昨夜没有睡觉。她这个人非到临头写不出东西来。”

“有了这个习惯就很麻烦,不容易摆脱的。这么说就不等她开饭啦?”

“只好如此。不过,能不能请你去叫她一下?”

虽然写的是非感情小说,毕竟还是女人。拜托我事情时,她仍会搔首弄姿,嫣然作笑。

探访月村路奈子的小屋,由后面去是捷径。因此我走出饭厅,转到后门。穿上放在水泥地上的庭院木屐。当打开后门欲踏出时,前面白色的雪地上,两列足迹映入我眼帘。大致平行的两列足迹,一直连续到约一百公尺前面的路奈子家,而她家门房灯火。以及窗帘内之日光灯,仍然透出白色的光线,我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安。

我擦亮眼镜,重新弯身仔细检查足迹。一行为女人半高跟鞋踏过的鞋印,另一行则为男性穿用的四角形庭院木屐印,后者无疑是我现在穿在脚上的木屐。女鞋印是走向路亲子的山庄,庭院木屐则是由月村路奈子家返回之足迹。

“咦,你还没有去?”拿着面包袋的邦子,惊奇地问道。

“请问,这是月村小姐的鞋印吗?”邦子噗嗤地笑了一声。她也许认为病入膏肓的正统派推理作家,又开始模仿起侦探来了。

“是呀,是她昨晚回家时穿的鞋子呀。”

“那么你看,这个木屐印是什么?”

这么一说,她似乎才注意到似地,跟随木屐印把视线投向后院后方的路奈于小屋。积雪的屋顶,只一角露出红色水泥瓦。

邦子下来穿上鞋,如同我一样地蹲下审视木屐印。

“这木屐印是路奈子家走回来的呀。”

“不错。”我为了整理头绪,稍停顿了一会说,“由这双木屐印,看不到走向月村小姐家的迹象来判断,这个人可能在下雪之前,或下雪当中,已到了那边潜伏。门没有锁吧?”

“……”

“不久,雪停后,月村小姐踏雪回家。”

“……”

不知是寒冷,还是感到害怕,身材高大的女作家打了个哆嗦。

“我们可把情况分成三种来假定。首先,暂时把穿这双木屐的人叫X。第一情况是雪一停,X即立刻回来。即X和月村小姐没有碰面。”

“……”

“此情况的问题是,X去无人的月村家做什么事?”

“……”

“第二种情况是,两人在中途相遇,由月村小姐没有追究对方的迹象来看,X去月村小姐家,或许获得她的许可。譬如X说‘你那本书借我’,她回答‘你自己去拿好了,喏,这是钥匙’或许有过此类谈话。”

“……”

“第三情况,X在月村家等她踏雪回家。在此情况下,二者之间发生何事不得而知。但从她还没起床来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也许,如你所说的,她可能还赖在床上。和×之间。有过甜言蜜语之后。也许到了夜半才上床。”

我的假定虽明朗乐观,伊达邦子的表情却冰冷僵硬。

突然,她尖叫起来:“球磨先生,砂村先生你们出来呀。”

金属般的尖锐声音,使得每一个人都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地跑出来。这种场合的球磨正忠,不愧为九州男子汉,显得十分沉着:

“我去看看情形。”听过说明后,他便推开我穿鞋。

“我也一起去。”

“神经质的人还是待在这儿吧,”

他一句话就拒绝了砂村,快步地跑了出去。后门没有关,因此我们清楚地看到,他避开那两列足迹前进的情形。不愧为常看推理小说的人。这一点不会疏忽。我们留下的人,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的身姿。

到达后,球磨向门内叫了几声,又敲一阵门。但似乎没有得到回声。反复做了两三次后,他终于转到侧边,透过玻璃窗,探视屋内。

这个距离虽有一百公尺远,但球磨屏息探望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突然间,他回头拼命奔跑回来,中途甚至因结冰绊脚,有两次几乎摔倒。

“不好啦!月村小姐被杀啦!”一口气跑到后门口,他叫道。手撑着墙壁大口喘气。发生变异之事,我们看到球磨的举动已大致察觉,所以还比较镇定。

“情形如何?”砂村亦以镇定口气问道。

“她被毛巾勒死,倒毙于工作桌下面。”

“是不是还有气息?”

“脸色已变了。”

“屋子里很乱吗?”

“这一点不清楚。因为有窗帘。只能看到一部分。”

砂村欲问下去,我阻止道:“先报警要紧。”

“等一等,不必急。”

“为什么?”

“看这木屐印便知,凶手在此屋里。杀死月村小姐的人,是我们当中的一个。叫警察。不如劝他自首较妥当。”

球磨口吐白气说着,并探视每一个人的面孔。砂村不悦地躲开视线垂下了眼,堂上华子则不停地打着哆嗦,拿手帕掩鼻。麦片粥烧焦的味道由厨房飘出,邦子却毫无知觉地伫立不动。

4

劝人自首,必先弄清楚谁是凶手。大伙儿如同去上香的吊问客,拖着沉重步伐,默然走回饭厅。看到坐定后打喷嚏的堂上华子,邦子赶忙煮了一壶热咖啡,让大家喝上一杯,暖和暖和冻得发抖的身体。之后,每个人面带无奈,迎接不可避免的时刻。“看样子,要我来主持此事啦,可以吧?”放下咖啡杯。球磨做了如此的开场白。

大家都默然点头。环顾一圈,每一个人睑上虽无恐惧之情,却显然都变得十分沉默。

“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雪什么时候下起,什么时候停止。”

“问我也没有用。因为我去睡觉时,根本没有下雪的迹象。”

“没有问你。”球磨冷冷地瞥了砂村一眼。

“我还记得,因为你和路奈子小姐吵嘴,我带她下楼。那时候还没有下雪。”

“记得那是9点半左右?”

“10点左右,我看外面时雪下得正大,因此我说耍借伞给你,可是不到30分,雪又停止了。”

“好像如此。你送月村小姐后回图书室的时间,大概为10点半。”

记录这些时刻的球磨,一会儿抬头,如同做每月推理小说评论时那样,以冷酷异常,甚至可说是可憎的口吻:

“这样,时间问题已清楚了。按着是木屐问题。此事先要说明:木屐只有走向这边的足迹,而没有往那边的足迹。换句话说,凶手是下雪前,离开这边潜入到月村家。是向月村小姐求爱?或向月村小姐借钱?要等凶手出面证明才能知道。反正,凶手是在她家,耐心等侯她回家的吧!”

“可能是这样。”邦子代表全体点头道。

“下雪开始的时刻为10点前后,这点十分明确。因此,凶手离开此地为10点以前,对不对?”

“这是很简单的算术。”

“那么,关于不在场证明部份:我们两人是在图书室下西洋棋,伊达小姐则在饭厅煮可可,而没有不在场证据的人。是回卧房的砂村,和室上小姐两人……”

砂村抬头,心神不牢地窥视大家的反应。

“砂村君,说来你好像有一点动机呀。据说你担任月村小姐长篇连载小说的插画时,作者曾杯葛你的插画没有科幻小说应有的想像力,结果你被排除了。你虽装得若无其事,毫不在乎,其实肚子里一定愤慨万分吧,因为,插画画家的面子,被她一脚蹂躏了。”

“每次与月村小姐见面,你就愈来愈气。”

有过这回事,我一点也不知情,也许是对科幻小说毫不关心吧。

“华子小姐也一样的呀!”邦子嘴角歪曲,显出恶毒表情说:

“她曾经受路奈子小姐指责过误译之事,而且在杂志上公开发表。因此,等于被公开羞辱了。路奈子这个人讲话不留情,她写道:明治时代的翻译家,都是赌上生命做翻译。一旦误译引起问题,则自杀谢罪。被这么一说,不恼羞成怒才怪呢!”

连我这个第三者,都听得十分难过,何况当事人?邦子的口吻真是恶毒极了。十分钟前的亲密朋友,竟能如此180度转变。

受到指责的华子,也不反驳,只咬紧嘴唇瞟了一眼砂村的侧脸。

“怎么样?被逼到如此地步,该坦诚自首了吧?”

“……”

“别再拖泥带水啦。自首的话警察也会酌情的。这是为你们好,真叫人心急。”

砂村和华子面面相觑起来。这一点又触怒了邦子似地:

“干什么嘛。你们难道是共犯不成?那就一起自首好啦,我们也陪你们一块儿去。”

“什么话嘛!把自己当好人,你们才是凶手呢!”

突然,堂上华子反击了。她摆动螳螂般的小头,来势汹汹地叫道。

“嗬?蛮有趣嘛,让我听听理由。”

“你,以及球磨先生也都有充分的动机。”

受到挑战的评论家,遽然一抛平日的冷嘲热讽,变得狼狈起来。无边眼镜后的眼眸,如怯懦的动物转动不已。

“月村小姐是直言快口的人。这一点我同意邦子小姐的看法,因为她是个诚实的人之,她不是口是心非的伪善者。”

“这一点不用你说明。”

“因此,她读到你的评论太过离谐时,就无法缄默,尤其自己作品受到不当的评论时。球磨先生,你的推理小说批评,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对科幻小说更是门外漠,你曾经被奚落说罩不住,自从那个时候开始,你看她的眼光里含着憎恶。虽然现在才透露,但我很早以前就担心,怕发生如此不幸的事件。”

“伊达小姐,你不也有动机?”等不及华子讲完似地,画家则以缓缓冷静口气道:“月村小姐与出版社的人订婚之事。各位大概知道吧?”

神经质的这位画家,每说一段话便有舔舔红唇的习惯。看起来真像野兽面对佳饵舔舌一般。不管如何,月村路奈子婚约之事,确是破天荒的消息。虽说我的作家交游圈小。对诸事消息难免不灵,但也太寡见少闻了。

5

邦子僵住了。她遗忘了呼吸似地,凝视着砂村苍白的脸孔。动也不劫。

“等一等,伊达小姐独身,听到月村小姐要结婚,抱以嫉妒心理尚可理解,但单凭羡慕、嫉妒就直接起了杀意,太超乎想像了吧,我不同意。”

“我并没有说嫉妒就是动机。你没有察觉伊达小姐和月村小姐之相好有些异常?没有注意到那是同性恋?那你就是木头人了。”

“胡说。”

“你才胡说。伊达小姐高头马大,月村小姐却小巧玲珑。当然,伊达小姐扮的男角色,月村小姐仿她的女角色。而在同性恋世界之常识,扮男角之女人,对男性是不感兴趣的。她可以说走从头到尾的性变态。一方面扮女角的女人,被同类女性爱虽也快乐,同时也不排除异性之爱,可说是双性恋者。因此,月村小姐订婚之事,虽不算稀奇。但站在伊达小姐立场,是不可原谅的背叛行为。也许她做过不少次沟通,也许恳求过,或者威胁过吧,但是月村小姐并没有放弃结婚的念头。事情演变至此,就成为爱之深、恨之切了。在我们当中,应该说走具有最强力动机的吧!”

平时沉默寡言的他,此刻却着了魔一样,口若悬河气也不喘地讲个不停。令在一边的我都有些感到寒心。球磨也沉默下来了。他接连吸了两支烟,当最后一支变为灰烬,他才恢复过来似地浮起嘲弄的微笑说:

“十分精彩,也第一次听到伊建小姐是性变态。但是,不管她是否性变态,伊达小姐不可能是凶手,我也一样。因为,我们从头到尾都具有不在场证明,这一点可别忘记。因此,宣称有感冒、或爱困,而先回房的你们,嫌疑依然没有改变。”

这个男人的说话方式,有如蜘蛛网和粘胶,听来令人十分不舒服。小说受他批评所感受到的厌恶感,至此我才真正领悟到。“其实,我和砂村先生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华子说出意外话。

“不可以说谎。”

“怎么会说谎,我又不是某某人。”华子歇斯底里地吼道,然后抓起砂村的手臂猛摇道:

“可以说了吧,要不然会被当凶手的呀!”

“……可是……”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不说我来说。”华子对砂村迟疑不决的态度感到生气,怒冲冲说完后,转向球磨:“昨天晚上,上床后这人才发觉电毯的线路有问题,预备的电毯又有客人要用,因此变成整晚非挨冻不可。”

“那,我就罪过了。”我第一次插嘴道。

华子没有理会我,其实她兴奋得没有听到我的话。

“在严寒中这么睡会得急性肺炎的,因此他到我房间要我替他修理。有关电器的问题,这个人连软线都不会换,我是喜欢劳作课人,因此认为修理电毯很简单,同时还没有换睡衣,所以便到他房间去了。”

“可是没能修理好。”

“没有办法呀。是自动调节器故障。盖这样的电毯也很危险。到了这个地步,有人提供电毯才船解决。”

“干脆说,就是一起睡觉啦?”

华子顺从地点了头。

“有没有超过一线?”

“随你想像。”她发怒似地答道,“给了他,我反而觉得很好。”

“他妈的,让你占便宜了。真不巧呵,我的毛毯却是好好的。”

“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呀。好好听着,我们两人是整个晚上睡在一张床上的,也就是说有完美无缺的不在场证明。”

“真的吗?”

“是真的。”砂村伥然回答后,又变得急切地,“可是,千万别让我太太知道。她是倔强的女人,被她知道我跟别的女人同床一夜,她不会放过我的。她可能会泼硫酸,或睡眠中向我浇开水。拜托!请替我保守秘……”

真可怜,对于砂村葱彦而言,真是多灾多难。他在众多怜悯、轻蔑眼光下,顾不得尊严只一味低头求情。

6

人们都深深陷入虚脱,懒得说话般,个个都沈默不语了,并非他们有多疲惫,而是理论上触礁,变得进迟两难。

分成两派,而每派都拥有不在场证明,凶手显然不是他们了。每个人看起来都是清白的,但他们却无法消除嫌疑,因为那双木屐印,确实指出凶手即为这幢房屋中之一人。

堂上华子重新替每一个人倒满咖啡,让每个人藉此咖啡缓和缓和情绪。球磨如往常一口气便将它喝光,邦子则双手捧着茶杯,徐徐啜饮。我茫然盯住,白色磁碗边的深红色口江。

内心亦为足迹问题搞昏了。

“事到如今,我倒要听听,代表正统派作家的你的意见了。当然,如果有意见的话。”

球磨又搬出他令人厌恶的论调向我挑战了。

“有是有,但稍等一下。”我转眼再看一下咖啡杯,才缓缓开口,“解谜只有一个,若先说结论,也许会得罪伊达小姐。但凶手就是你。”

不知是谁吞了一口气。我不予理会,把脑中错综杂乱的思考。边整理边尽量放慢速度地道出:

“先回卧室的砂村君两人也许不知道,后来月村小姐和球磨先生发生了口角,她几乎歇斯底里了。于是伊达小姐便劝开月村小姐,把她带至楼下。现在想,当时饭厅因打开窗户透气,应该和室外一样地寒冷,决不是能坐下来闲聊的地方。因此,月村小姐一定立刻便回家去了。但伊达小姐说,她们在楼下喝可可,谈了将近一小时。这一点,我无法相信。”

对于我的大胆断言,我预期她会猛烈反驳。然而,她并没有,只一言不发抚弄着汤匙。

“在此,有两件事需注意。一是月村小姐回家的9点半时刻,天还没有下雪,下雪是在10点左右。换言之,回家时她不可能留下足迹。另一点是,回家时月村小姐穿着木屐回去之事。她穿的就是那双男人木屐,月村小姐可能突发冻伤而脚部肿胀,为何不穿自己鞋子,这一点还不明白,总之她是穿起放在楼门口的木屐回家。

“伊达小姐送走月村小姐回到饭厅,做些关窗户,点暖炉等杂事时,天空下雪了。如刚才说,时刻为10点左右。伊达小姐望着窗外雪花。突然萌起一个构想来。也许,一小时前的‘足迹谜题’的话题,刺激了她的想像力也说不定。”

“蛮精彩嘛。”这位动作派推理作家,故意发出挑衅声音道。似嘲笑,也似自暴自弃的口气。

“对于你而言,主张正统推理至上的我,也许是眼中钉;再加上对于我的女性蔑视论,也抱有反感的吧。你或许认为,能够在此测验一下我的头脑,最好能够叫我丢一下脸,是多么赏心悦目之事。大致上,你是如此幻想着雪中谜题等事的吧。”

“……”

“这时雪又停了。只积了五公分左右。就在此瞬间,你的空想又进展到欲将之实施的地步。”

“你好像变成着名侦探了。接下你的名推理吧!”伊达小姐以揶揄代替了否定。其他三个人则默然无语。

“月村小姐的足迹,正确说是木屐印,没有留下的原因,刚才巳说明了。此后。下过雪的地上,做足迹,做月村小姐的假足迹,郎你所构想出来的谜题了。也是我一直受骗,信以为真的谜团。”

“我以为有99%成功的把握。”

“为了使人误认月村小姐下过雪后才回家,你又动了一次脑筋,即将我和球磨先生请至楼下喝可可计谋。现在想起来,球磨先生到不到楼下其实都无所谓,你的目标是我,在于骗我。花了那么大的心血,讨好不高兴的球磨先生下楼,其实只为了不使我看穿你的掩饰罢了。这一点对于球磨先生也许很不礼貌。”

为了报过去的一箭之仇,我尽量选择讽刺、刻薄的语句说。球磨正忠则欲反驳但辞穷似地,苦笑摸摸下巴。

“那么,伊达小姐的目的何在?你刻意叫我去接触了遗留在桌上的两只可可杯,并且还暗示,那是你和月村小姐刚喝过的茶杯。茶杯刚用过,还留有余温,并附有口红。因此。我确实陷入你的陷阱。一直认定,月村小姐刚刚还在这里闲聊过。当然旁边的球磨先生亦如此想的吧?”

球磨先生又苦笑了一下,摸下巴。他这个人,除了会摸下巴。就不会其他举动似的。

“杯中倒入可可弄脏和加温,并加上口红印,都是伊达小姐你单独演出的把戏,说来相当精彩。我倒想劝你转到正统派推理小说,写动作派推理实在可惜。”

“厌恶女性的人倒很会讨好女人嘛。可是,我对于你把正统派推理小说放在动作派推理小说之上的想法,根本就看不惯的呀。”

“我并没有这么说,那是你的偏见。言归正傅。我们喝可可的时刻为十点过后。雪已停了。地上并没有月村小姐的足迹。由于后院并无灯光,我也不会刻意打开后门去检视。因此你的把戏不可能被揭穿。另外还有一点……”

我急促把欲发言的邦子阻止:

“倘若半夜再下雪,月村小姐留在雪地上的足迹,会被埋掩,此时一切计划便只好取消,也只好放弃测试我的绝好机会了。幸而半夜没再下雪便天亮了,你也许露出会心的微笑吧。然后为了最后表演,你一大早便将所有人都叫醒,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并请求协助。由于反正就派推理的人马齐集一堂,不可能有反对意见,于是捉弄正统派作家。当清晨点心的计划,便一致通过了。是不是砂村先生?”

好好先生的砂村,尴尬地不知所措了。

“咖啡之事是你作家想像力,他们答应协助却是事实。”邦子代替画家答道。

7

“好吧,现在要开始制造不可能犯罪了。伊达小姐,你穿上月村小姐的鞋子去她家后,把因工作劳累而沈睡的她摇醒,提出相同的协助要求。当然。月村小姐也同意丁,因为她同意,才把门房的灯点亮,把工作室中的日光灯也扭亮了。另一方面。你把穿过去的鞋子还给月村小姐,并脱在那里的。即昨夜下雪以前月村小姐穿回去的木屐,穿回来了。也就是说,那列木屐印并非昨夜,而是今天早上你走过时留下来的。”

我的推理不可能有错。因此我不等她的回答,便把视线转到球磨:

“至此。真戏要登场了。由于要把安然无恙的月村小姐假装成被勒惨死,像砂村君这般小生是演技稍嫌不足的。非由演技派配角来担当不可。对于你或其他人,我若好奇地跟随而去的话。一切将成泡影。因此,你非单独去侦察不可。事实上,当时看到你单独跳出去的勇姿,我委实佩服不已,认为不愧为九州的男子汉。当然,看到你突然迸出九州方言,或在中途特地跌倒等等,演技太过火之处,并非没有注意到。大致而言,这个演出还算十分成功。”

我揶揄味道浓厚地说道。稍稍得意之后,我把眼睛转到砂村,和爱吃烤鲷鱼之堂上华子前:

“短时间写成的剧本,有漏洞也许难免,但也太勉强了吧。疼爱妻子的你,居然摇身一变成为怕老婆的丈夫啦。如堂上小姐般高贵身分之淑女,怎么又变成口吐秽语的街头女郎呢?还有,即使伊达小姐和月村小姐十分亲密,就说成是同性恋也太过分了吧。亲密朋友即同性恋的话,这个社会将变成性变态的世界了。”

沉默继续了很长时间。

大家都像一个欲偷橱架上的糖果,却被撞见的小学生一样,面面相觑窃笑不已。

“这是一出临时演出的戏剧,剧本演员都是值得赞赏,而所耗费用只是一锅麦片粥而已。”砂村自话自赏地说道,“不傀为正统派作家,推理能力满分,脑筋也不错。”

“那当然。”

我也让正统推理作家同僚同浴光荣了。但老实说,别的正统派作家,若处于我的境地时,能否如此快刀斩乱麻地推理出来,确是一大疑问。

饭厅的气氛,一下变得十分祥和了。阳光由窗口射入,把每一个人的脸孔。都照得明亮快活。

“最后我请教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的计划。哪里出了问题?”

“回答以前,我先问一个问题。叫月村小姐穿木屐回家是什么原因?当时天空还没确定会下雪,和下雪后又会停止,因此你脑里应没有这种诡计,也不可能为诡计而叫她穿木屐。或者,她突然罹患了香港脚?”

“真相是因常来这儿的小松鼠。因为我们常味牠们花生和面包,所以跟我们很熟。当晚,就是因为其中的一只,从敞开的窗口跳进来,拖走了她的一只鞋子,那只鞋早上才在饭厅角落找到的。”

竟是野生动物之捉弄,太意外了。如果在推理小说里使用了这个手法,非立刻遭到读者或评论家群起而攻之不可。

“你说嘛,我的错误究竟在哪里?”

自以为设计出完美犯罪的邦子,对此事耿耿于怀确是天经地义的事。

“提到这点我也很感头痛。我并非如各位女士所想像的女性蔑视论者,我还自诩为热烈的女性赞美者呢,我这个女性崇拜者,能说实话吗?”

“不要这样,不要托词。”

“正如伊达小姐所说,我们也想知道。”球磨也助她发言。

“那我就说了。当我目睹伊达小姐们喝过的咖啡杯时,自然地联想起昨晚的可可杯子。更准确的说,由早上咖啡杯上附着的口红印,联想到昨夜所谓月村小姐喝过的可可杯子的口红印。”

大家不约而同地注视了邦子的杯子。

“昨夜两只可可杯子中的一只,邦子要我知道是月村小姐喝过的杯子。但是印在杯子上的口红痕迹,却和身材高大的邦子小姐所印上的一样大。小巧玲珑的月村小姐,再努力张嘴,也不可能印上那么大的口红痕迹的。我这个话,你不会生气吧?”

“我当然生气,太没礼貌了。”

“对不起,所以我不想说的。由于发觉可可杯子的两个口红印,为伊达小姐所为时,我即刻得到结论了。月村小姐在此喝过可可的事,根本是作假。而这就成为我推理的出发点了。”

我本欲高声夸耀自己推理的高明。但也模仿了推理小说中的某名侦探一样,装出若无其事的态度。然后,模仿名侦探所做的,淡淡说道:

“门外有颤抖之声,是否月村小姐在等待着?赶快请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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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密室》全文阅读_作者:鲇川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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