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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男》全文阅读_作者:祁桑

发布时间:2023-07-20 08:5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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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罗尔镇

罗尔镇的冬季总是来得特别早又特别急,白雪像一夜间绽开的梨花,悄无声息地覆盖住这个宁静祥和的小镇子。

查斯特警官是罗尔镇的警长,除了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外,他的生活与镇里其余警官毫无差别——乏善可陈,又一成不变。他每天早晨去上班,下午开着警车四处巡逻,然后回家与妻子女儿共进晚餐。

罗尔镇实在太平静,就像一个正在沉睡的婴孩,根本不需要多余的看护。

前一天夜里,查斯特也如往常一样早早睡下。他没有想到,这个多年来被外人称为“没有罪案之处”的小镇,却在这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夜里,被一道刺目可怕、裹挟着血腥味的火光惊醒了。

整夜奔波后,第二日警局的所有人看起来都疲乏不已。

查斯特警长坐在办公室里,显得有些颓然,他伸手将制服最上头的扣子解开,好让自己能够顺畅地呼吸0

“叩叩。”简短的敲门声传来,查斯特坐直身子,道了句请进。

门把缓缓往右侧一转,原本细小的罅隙愈来愈大,一个人影显露出来。待查斯特看清来人,他起身伸出手:“瑞恩,非常感谢你能抽空过来。”

眼前这位穿着笔挺长风衣、一头金发的男人抬手将墨镜摘下,并没有与查斯特握手。

查斯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将手收回来,对于瑞恩的无理似乎见怪不怪。

“请坐。”他说。

查斯特将一个黄色文件夹递到他面前,袋子的左上角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图案,这是重大案件的符号。

瑞恩接过文件夹,纤长的手指将袋中的文件拿了出来,金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微动,很快,他从文件中抬眼,声音低沉而凌厉:“尸体的身份呢?有没有嫌疑人和目击者?”

“依照现场的证据,我们暂时确认尸体身份是镇上的居民乔治·费舍。火灾地点有使用汽油的痕迹,有邻居提到,晚上9点半左右闻见一股浓烈的汽油味,初步排除意外的可能。另外我们发现尸体时,受害人是没有牙齿的。我们怀疑凶手在9点半时搬运汽油桶,并在火灾前拔掉了受害者的牙齿。很可能这是一起报复性谋杀案。

“被认为有动机的嫌疑人正在局里。但是,她有不在场证明,证明人也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见她们。”查斯特做了个请的姿势。

瑞恩不动声色地往自己手腕上一瞧,当即摇头:“现在是早饭时间。”

II 嫌疑人

瑞恩愉悦地用完早餐,同查斯特探长一同来到审讯室门前,瑞恩突然拦住查斯特:“我一个人就行了。”

查斯特点头,朝门口两位警员扬了扬手。门被打开了,里面异常黑暗,中央桌子旁有一盏灯,但照明区非常有限。走道的光如泄洪般绕过瑞恩高大的身子涌进来,让这个墓穴般的房间有了些生气。

审讯室里坐着的正是死者乔治·费舍的妻子、被烧毁的房子的女主人玛丽安·费舍。据警方了解,只有她有杀人的动机。

2001年11月13日,午夜0点15分。康谢街六十五号的一栋别墅窜出冲天的火舌,并以非常快的速度舔舐至周遭其他的房屋。所有警员与消防员火速赶到现场救火,火势被控制后,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被人从屋子中抬出来。

彼时已是凌晨2点。

经法医鉴定,尸体的性别为男性,因为烧得状如黑炭,难以辨认,尸体的牙齿也被拔光,无法做DNA检验,要确认其身份,只能靠排查附近失踪居民,及调查他身上的携带之物。

当一枚发黑的戒指放到玛丽安·费舍面前时,这个女人先是一愣,随即失声痛哭,尖利悲伤的嗓音让人耳膜发疼。

玛丽安的手上,有一枚相同款式的戒指。

尸体身份由此确定为乔治·费舍。

瑞恩没急着问话,只是坐在玛丽安的面前,默默注视着她。他的眼睛很漂亮,瞳孔透绿,若是在约会时被他盯着,难保不会被迷住。可现在的情势不同,那双眼通透如碧玺,被他望着,仿佛内心所有的秘密都会被看穿。

玛丽安躲开他的目光,趴在桌上痛哭,手中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一次都没有将头抬起来。大概过了一刻钟,哭声渐止,玛丽安哭得衣袖尽湿,浓浓的眼妆像被融开了的蜡油,从下眼睑淌到脸颊上。

瑞恩向她的手投去目光,片刻后道:“您是医生?”

“你怎么知道?”玛丽安微微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资料警察知道不足为奇。

“您手上有常年握器具的痕迹,一般医生的这个痕迹多在食指中段,而您的痕迹在拇指侧,所以推测您是位牙科医生,对吗?”

玛丽安像还未反应过来似的,愣愣颔首。

“您的丈夫有牙科记录吗?”

“没有,他从未看过牙医,大概是因为我的职业,我们家里特别注意这些。”她如实回答。

瑞恩微微侧头思忖,按照警方现在掌握的信息,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锁定犯罪嫌疑人。死者没有牙科记录,即使凶手不拔掉他的牙齿,也无法验证其DNA和身份。况且,如果凶手真想隐藏死者身份,就绝不应该留下戒指,并在死者家中下手。

看来,凶手只是单纯的虐待或报复死者。

想了想,他又问:“那您呢?”

玛丽安被这么一问顿时有点紧张,支支吾吾的,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之前掉过一颗牙。”

“嗯。”说话间,瑞恩垂目翻看黄色文件袋,很快,他凭着记忆找到了记录费舍夫妇近年动向的一页。

“这上面写着,这栋房子是你们在三年前一同买下的?而且价格很低。”

玛丽安闻言先是点头,很快又将脸侧开,目光温柔起来。她看着左边那堵隐在黑暗中的墙,像是穿过它看到了从前的时光。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很穷,辛辛苦苦存的钱还不够买房子,恰好这时前任屋主急着出手,价格出人意料地便宜,我们就借钱把房子买下了。后来还钱的日子也很辛苦,但终究熬过去了。”说到这里她声音渐低,很快停下。她脸上柔和的表情不在,它们被现实打碎,变本加厉地揉搓成了痛苦悲哀。

瑞恩故意顿了会儿,让她有时间控制好情绪:“但是我听说您的丈夫有不忠行为。”

玛丽安奋力压制住抽泣,一张脸憋得通红。她抬头直视瑞恩的双眼,忽然露出一抹凄哀的笑容:“我知道,我们为此大吵过几次。”

“这大概就是警方认为的犯罪动机了。当然,您不必紧张。接下来请您将11月12日晚上的行程告诉我一下。”

玛丽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她将今早跟查斯特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瑞恩。

当晚玛利安有不在场证人。

这个人名叫谢翁,是玛丽安非常好的朋友。她们从小就是邻居,学生生涯中互相扶持鼓励,最后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现在也在同一家诊所中工作。用玛丽安的话来说,“她就像我父母瞒着我生的亲生姐妹一样”。

昨夜下班后她们各自回家,当时乔治还在公司加班,家中没人。玛丽安原本准备在家看会电视就睡,但大约晚上9点的时候,谢翁打了一通电话来,邀她来自己家玩,顺便一起整理整理屋子。她本想拒绝,但好友才搬了新家,不去又觉得不妥,只好佯装欣然答应。她更衣上妆,大概于一个小时后,也就是22点出的门。

“你记得那么清楚是22点?”瑞恩看了眼她手腕上的表,眉头一蹙,故意问。

“是的,因为走之前车库的门出了点问题,耽误了会儿,我怕迟到便一直在看表,绝对不会记错的。”

“请继续。”

“谢翁的家在第六街,离康谢街有些距离,开车的话需要30分钟左右,所以我到她家的时间大概是22点30分。”

瑞恩桌子下的手一直在翻动,活动的手指像在计算时间:“之后呢?你们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喝酒聊天,大概23点30分的时候,家里的酒喝完了,谢翁就去楼下便利店买。便利店非常近,拐过楼前面那条街就是,但是她去了很久,大约45分钟的样子,回来的时候说遇见一个一直对她纠缠不休的人,好不容易才摆脱对方。她家里什么都没装好,喝完酒我们又一同组了个茶几,直到凌晨我接到警方的电话才知道……”这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不再说半句哭一分钟了。

“嗯,但是据我们得到的口供,有邻居称21点30分的时候闻到附近有浓烈的汽油味,您当时在家是否也闻到了?”

玛丽安作势思考,片刻才说:“我不记得了,应该没有吧。”

见已经从她口中得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瑞恩起身作势要走。突然,他脚步一顿,想到了一件事:“我听说有一起跟您有关的案件,至今没有结案,我们能谈一谈吗?”

III 寄信者

那起案件发生在2000年9月初。那天,玛丽安正在这栋才住了一年的新家前院晒被单。天边绽着淡淡的玫红色,云朵好像被拆开的棉絮似的散落在天空中,午后阳光的光辉映在云上,将朵朵白云都照了个通透。

乔治因为加班昨夜没办法回家,今晚也得在公司夜战。她趁着机会将被单拿出来洗洗。秋风从她身边拂过,将衣物上清新的洗涤剂味带到她身边,“呼……”她轻轻舒了口气,浑身舒畅。

当她伸着懒腰朝马路看去时,正巧瞥见自家的邮箱。这几日太忙一直没有时间查看它,过去一瞧,里面果然有一封信。玛丽安将信掏出来正反翻看数次,奇怪,这信的信封上竟然一片空白,半个字也没有。

看到这样的信,她本能地觉得是有人故意恶作剧,但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她将信拿回屋中,启封展开:

冒昧来信,万望见谅,亲爱的玛丽安。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叫您费舍夫人。并不是我对费舍此名有什么不满,只是我不愿意用别人妻子的头衔来称呼您。您太纯洁太美丽,我甚至没有办法找到更多词句来赞美您。也许您自己并没有察觉,您睡觉时轻微的吐息,阅读书籍时细心专注的模样,都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子里。

今天我给您寄来这样一封信,实在是因为我再也没有办法抑制内心的情感。从我第一次见您开始,那些细微又有着巨大力量的情感就像杰克掌中的小魔豆一样,在触到土地的那一刻就长成直冲天际的巨大藤蔓。它们在我的身体里发芽成长,横冲直撞,然后占据了我的思维,最终支配了我的身体。想必您已经可以猜到这是怎样的情感了吧?是啊,就是我对您那浓烈而又谦卑的爱啊!

说出这话时,我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因为在我眼中,您就像生长在太阳光下开朗艳丽的向日葵,而我只是阴暗角落中丑陋无比的一片枯叶,我们之间的差距何止天与地。但枯叶仍没有办法停止对向日葵的迷恋,终日幻想着能有一日与向日葵一同在阳光下沐浴,这是多么可悲。

从小便无比自卑的我,连与一个人对视的勇气也没有。其貌不扬,内心也荒芜一片,没有正经的工作,没有学会哪怕一门手艺,几乎所有与成功搭得上关系的东西都与我隔了一个太平洋。这样的我实在没有办法祈求您能多看一眼。所以,我常常躲在暗处窥探。渐渐地我产生出强烈的欲望,不再仅仅满足于暗处的窥视,我想要更近地接触您。玛丽安,我乞求您能将目光投向我,能用您粉嫩得让人垂涎的双唇唤出我的名字,能用您柔若无骨的双手抚摸我的脸庞,与我相拥,用您纤细洁白的身体紧紧贴住我,让我感受你肌肤的温度,每一夜每一夜。

我相信这一天终会到来。

玛丽安看完最后一行字,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那封信也被她甩出老远。她不知所措地原地打转,双手紧紧抱住臂膀呈蜷缩状。这封信里的每一行每一句话都让她起鸡皮疙瘩,每一个字都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表达爱意的话语令人毛骨悚然。她意识到有一个人常常躲在某处偷窥自己,他离自己非常近,近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这个人可以看见自己烧饭洗衣、阅读书籍甚至睡觉时的状态。

她顿时感觉一阵反胃,隐约想要呕吐,就在此时,她像是想到些什么,突然站定,随后疾步跑向大厅沙发边的电话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就来了,将信封与信纸作为证物取走,可惜的是,上面根本没有任何指纹或能查到寄信人的线索。

警方调查了周边的邻居,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但邻居遮遮掩掩地告诉警方,前任房主之所以急着出手房子,是因为那房子不太吉利。房子里总是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丢失东西,有奇怪的异响之类,就像有冤魂在屋子里徘徊不散。

那天以后,信件几乎每隔一个星期就会寄来,一如既往的空白信封,即便在警察二十四小时监控的情况下,信还是能准时出现在玛丽安的家中,里面的内容永远叫人不寒而栗。

那个寄信者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IV 谎言

瑞恩没有从玛丽安口中问出什么新线索,只好点点头,从审讯室里出来。查斯特站在门口朝他笑:“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他抿着嘴,歪了歪头表示没有。

查斯特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那现在呢?见见玛丽安的不在场证人谢翁怎么样?”

“好。她在哪儿?带我去吧。”

谢翁并不在审讯室,她在一间小房里。房顶四个角上都有明亮的小灯,瑞恩进屋时不自觉皱了皱眉,他觉得太亮了。

里面坐着的那个女人背对着他,看动作,似乎正在胸前划着十字。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卷发,柔顺而有光泽,隔着这么远似乎都能闻见发丝上的淡淡香气。听到瑞恩进屋时的动静,她立马转了过来。

她长得非常漂亮,巴掌大的脸,饱满的额头,恰到好处的尖下巴,一双湛蓝的眼睛如海般明澈。

“您好,”瑞恩边看手中资料边在她面前坐下,“谢翁·弗雷德里克小姐。”

“您好。”她说话时眼角含笑,但还是满脸紧张。

瑞恩将一张从费舍家拿来的照片递给谢翁,上面乔治和玛丽安拥抱在一起:“这两位您认识吗?”

谢翁抬起左手放到桌上,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指着照片上的玛丽安道:“当然认识。这是玛丽安,我们从小就是姐妹,旁边这位是她的丈夫。”说到这,她突然停住了,瑞恩朝她看过去,发现她不知何时竟哭了,“我们三个,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她没有像玛丽安那样哭得几近崩溃,只淌了几行泪珠子就停下了,脸色异常惨白。

“玛丽安说,事发当晚,你们两人在一起?也就是12日晚10点30分的时候。”瑞恩说话时一直看着谢翁,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着,他认为人总会在不经意间从表情上流露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谢翁皱眉,低头想了会:“那天我们是在一起,时间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那个时间。”

“后来您又在23点30分左右外出购物,据悉是去了你家附近的便利店,便利店离你家很近,为什么用了45分钟之久?”

“什么?”她眼睛一瞪,“哦,对,我确实下楼买东西了,回去的路上遇见个朋友,聊了会浪费了些时间。”

瑞恩依旧不急不缓:“请您把这位朋友的姓名电话告诉我们,我们需要询问求证下。”

“嗯……我得回家找找联系方式,到时候一起给你吧。”谢翁若有所思地说。

“好的,非常感谢您的配合。”瑞恩将文件合起,起身笑着说,“您有男朋友吗?”

“啊?”谢翁微微一怔,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搭讪。她显得有些局促,脸色又白了一分,“呵呵,我没有男朋友。”

瑞恩报之一笑,随后离开了房间,门前查斯特还是静静站着,见他出来,又问:“有什么新收获?”

“出门时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没有,但我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基督教徒。基督教徒相信上帝在左手,所以不会随意将戒指戴在左手上,而她却戴在了左手中指,那是热恋的意思……”瑞恩笑道,“她在撒谎。”

查斯特拍拍他的肩,为了表示感谢,请他去镇上最好的餐馆吃饭。吃完午餐,两人正欲离开时,瑞恩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这一通电话的号码瑞恩从未见过,他皱了皱眉还是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她在撒谎。”毫无征兆的,电话里的女人突然说。他听出电话里的女人是谢翁,唇角隐着一抹笑意,淡淡道:“对不起,我不明白您说的是谁。”

“玛丽安,我指的玛丽安!”她声音忽然拉高,听起来很急躁。

“这样吧,明天早上我们找时间见一面。”瑞恩说,“就在康谢街路口的那家圣艾夫斯咖啡馆。”

对方沉吟片刻,勉强答应了。

瑞恩挂了电话,一抬眼正撞上查斯特审视的目光:“谁啊?”

“咱们的关键证人,谢翁。”

V 证人们

当天下午瑞恩没有跟着查斯特回警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第六街,去谢翁家附近查找线索。出租车司机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一听瑞恩的目的地就来了劲,因为他也住在那里。

“嘿先生,我看您不是本镇的人吧?”司机从后视镜里朝他打量了几眼。

瑞恩礼貌地回答道:“是的,我昨天才来。”

“我说呢,罗尔镇一共就那么点大,人口也不算多,不是我瞎说,住在这儿的我可都认识。”他说话时,从方向盘上松开一只手手舞足蹈的,相当活跃。

车子驶进了第六街。这个地方远没有康谢街地段好,路两边都是已有些年头的居民公寓,蓝灰色的外墙在常年的风吹雨打下成片地剥落,乍一看倒是添了些斑斓的美感。

公寓的楼下有不少商铺,门可罗雀,只有一家肉店生意不错。最重要的是它与谢翁的住所面对面,隔路相望。

瑞恩站在铺子旁,故意等前面的那些家庭主妇走开了才过去。老板是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起码有五十多岁,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色,跟她面前摆着的那些肋骨肉差不多。

“您好,我叫瑞恩,是名私家侦探。”瑞恩上前递上一张名片,中年女人在兜裙上擦了擦手,接过后,目光在名片与瑞恩间来回了数次:“私家侦探?”

“是的。”

她脸上的笑容登时没了影踪,瞬间换上一副疏离表情,将名片放在油腻的肉砧下,语气不善道:“私家侦探来找我做什么?”

“想向您了解一下谢翁·弗雷德里克小姐的事。”

瑞恩注意到,当自己说出谢翁的名字时,这个女人的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她斩钉截铁。

瑞恩侧身指向马路对面的公寓门:“就是住在您对面331B的。”

“我只是今天来帮忙而已,平时都是我男人开铺,我很少来,所以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谢翁小姐。”她朝瑞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瑞恩站在门前一动未动,像一座扎眼的石像:“夫人,刚才我们聊到谢翁的时候您目光闪烁,朝我身后的某处看了七次,先不去深究您在看什么,这个行为足以体现出您的紧张与不安。另外您右手虎口处的茧子告诉我,您不是来帮忙的。”

女人双手紧紧拽住兜裙不语,瑞恩又问,“您知道康谢街昨晚发生的火灾吗?”

“你是说那是谢翁做的?”她蓦地一愣,随即声音急切。

“我不知道,但不排除这个可能性。”瑞恩不知是否故意,说话一字一顿,轻柔缓慢,让人倍感焦急。

终于那个中年女人告诉他,她叫艾玛,在这里已经开店很多年,不久前谢翁搬到了街对面,从那以后,有几个人就常常会来这附近。

其中一个就是前面那条街哈弗餐馆的服务员,布鲁克·巴洛。

他跟谢翁之前好像认识,布鲁克喜欢谢翁,而谢翁三番五次地拒绝了他。说到这里,艾玛不再继续,一个劲表示自己知道的只有那么多了。

瑞恩那双绿色的眼睛沉沉地盯着艾玛,让她生生打了个寒战。随后,她交代,某天夜里她正要打烊,布鲁克突然过来,给了她一个塞满钱的信封,让她帮忙密切注意谢翁的动态,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追求者。原本她想拒绝的,但这笔钱确实不是小数目,便答应了下来。渐渐的,她在关注谢翁的同时,发现了另一件让人诧异的事。

“应该还有一个男人,跟谢翁关系不寻常。”瑞恩几乎不假思索地说。

艾玛肥胖臃肿的脸伴随着她的动作一颤,嘴巴微微张大,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谢翁戴着标志着热恋的戒指。”

艾玛点头,确实有一个男人跟谢翁来往频繁。他经常晚上来,第二天早晨才离开,两人应该是情人关系。而这个男人,正是昨天火灾的被害者,乔治·费舍!谢翁与好朋友的丈夫暗渡陈仓,被她抓住把柄狠敲了一笔。

瑞恩想了想,兀自又问:“布鲁克知道这事吗?”

“当然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他只不过想知道谢翁的喜好、出行时间,看看能不能安排个浪漫邂逅什么的。不过他从没成功过,当然以后也不会成功了。”艾玛说着,脸上竟透出不屑,“他不久前刚出车祸,被车撞死了。”

瑞恩闻言眉心陡然一皱。如果真像艾玛说的那样,布鲁克在不久前车祸过世了,那么谢翁在出事当晚外出遇见的人,到底是谁?

见他又不搭话,艾玛眼珠一阵乱转,换上一副讨好的脸孔,凑过来为自己辩解:“嘿,你看我只不过拿了一些钱,又没杀人放火,实际上不算犯法吧?”

“以后别做这种事,太容易被人灭口。”说罢,他转身就走。

VI 面谈

第二天一早,瑞恩早早地到了圣艾夫斯咖啡馆。他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丁当声,来人正是谢翁。这女人着实漂亮,她的脸看起来很憔悴但不失颜色,即便没着半点妆容,也让人心旷神怡。

“谢谢您能够打电话给我。”他一如既往的绅士礼貌。谢翁点头含笑,半天才轻声说了句应该的。

瑞恩没有急着发问。在他的经验中,所有的问题都应该在盘问前准备完毕,中途停顿只会让被盘问者有思考和改口的机会。

终于,他开口说话:“我能知道为什么您在警察局时,没告诉我玛丽安说谎吗?”

谢翁镇静地回答:“当时我并没意识到不对劲,回去找了便利店的收据时,才发现玛丽安的证词有问题。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她叹了口气,“这句话本不该说,毕竟我跟玛丽安是好姐妹。”

瑞恩闻言只是眯了眯眼,倒像是一记反问。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乔治的死跟玛丽安脱不了干系。”她眼睛瞪得老大,声音因为尽可能地压低而变得嘶哑,“我、我跟乔治……”

见她踌躇停下,瑞恩表示这事他已经知道,让她不必顾忌。谢翁先是一愣,然后才说,其实在乔治和玛丽安结婚前,自己跟他就在一起了,后来乔治和玛丽安有了孩子,虽然孩子不慎流掉了,可乔治还是决定与玛丽安携手走进教堂。当时谢翁伤心欲绝,要说没有怨恨,肯定不可能,她终日将自己关在家中,蓬头垢面不见任何人,给乔治写了许多表达爱意的情书。所幸她最终还是选择接受现实,虽这么说,但两人的关系并未因为乔治结了婚而就此结束。

纸自然包不住火,玛丽安还是察觉到了乔治的婚外情。当时她还不知道乔治的出轨对象是谁,但免不了大吵大闹,为此两人曾大打出手,玛丽安被乔治打掉了一颗牙。事后她曾多次在谢翁面前数落乔治,并对牙齿的事情耿耿于怀。

“所以你认为她有嫌疑?因为牙齿?”

“不仅如此。”

谢翁告诉瑞恩,玛丽安自述离开家是22点,到达谢翁家的时间是22点30分。现在这个说法要被全部推翻,她能够证明玛丽安到达的时间是21点30分而非22点30分,这中间有一个小时的误差。

“您怎么确定的时间?”

“我刚搬完家,的确没有东西可以看准确的时间,但是我有这个,昨天回家后找到的。”说着谢翁递过来一张便利店小票,上面的时间清清楚楚印着22点40分。

当时谢翁下楼后,直奔便利店,本想买完东西直接上楼的,结果在中途遇到了一个朋友,耽误了些时间。

“能告诉我您是在哪里遇见那个朋友的吗?嗯……是乔治吗?”

她垂目沉吟片刻说:“对,是他。当时我在停车场门口遇见的他,就是我家楼下那个停车库。我被吓了一跳,我不知道他会突然出现。”

瑞恩回忆了下昨日在第六街看到的情形,这个车库应该就在公寓门左边十余米处,很大一个入口,十分显眼。

他的手指在桌上轻缓地移动,用桌面上方才溢出的茶水画了一个圈。谢翁的证词居然完全证明了玛丽安的清白!玛丽安出门的时间在晚上9点,自然没有闻到汽油的味道。

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到底谁是凶手?

突然他手指停在一处,抬眼紧紧注视着谢翁:“您的另一只耳环呢?”他目光灼灼,让谢翁一下慌了神,她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一脸迷茫地喃喃道:“啊,耳环是前天才买的啊,怎么突然不见了?”

此时,瑞恩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查斯特,他告诉瑞恩,现场找到了一样东西,或者说是非常重要的证物。

挂了电话瑞恩神色一敛:“谢翁小姐,请您跟我回警局一趟。”

VII 最后一封信

案发现场找到的是谢翁的另一只耳环。

瑞恩见到查斯特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查斯特正坐在办公桌后头喝咖啡,看到瑞恩进来,低声说:“是我的失误,竟然会遗落那么重要的证物。”

“不,”瑞恩笑道,“你并没有遗落,是这耳环让线索浮出的水面。”

他这句话让人听不明白,查斯特直了直腰,道:“什么意思?”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犯这么蠢的错误,耳环很可能是之后才被放进去的。刚才我来之前,去谢翁家找到了这副耳环的小票,购置日期是事发当日,那天晚上谢翁小姐一直戴着它。谢翁有不在场证明,她不可能是凶手,那么这只耳环是怎么跑到案发现场的?”

查斯特默默听着,两人都明白这个耳环背后隐藏了什么。

“叩叩。”

“进来。”查斯特目光越过瑞恩看向门口,进来的是个警员,查斯特记得他,他应该在案发现场蹲着:“警长,费舍家收到了新的信。”

瑞恩接过信展开,缓缓读出了信上令人惊讶的内容。

亲爱的玛丽安,好久没有给您写信了,说起来这段时间对我来说着实难熬呢,因为一些个人的事情,实在不方便也没有时间来写太多,对此请一定要原谅我。

您丈夫乔治的去世一定让您非常痛苦,我深表遗憾,但同时掩饰不了内心的愉悦啊。那个将您霸占在怀中,不让您多看我一眼的男人,那个分明已经有了如此美丽的您却还要拈花惹草的男人,那个胆敢对您动手的男人,终于死了呀。

您看,他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您应该高兴才是呀。拜托您,请不要愁眉不展,向日葵的美丽就在于绽放呢。

许久没有给您来信,虽然我清楚您并不期待,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安慰。可惜了,亲爱的玛丽安,将来我没有办法再给您写信了,我要走了,终于可以逃离这一切,解脱了。

果然,枯叶是没有办法拥抱向日葵的。只是最后希望向日葵能永远记住我,再看我一眼,只看着我。

查斯特听完,脸色蓦地更差了:“这……”

VIII 凶手

一个月前,玛丽安接到了警方的通报。凶手是谢翁。

此刻,她正独自一人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现在正是午夜,与乔治死时相同的时间段。她没有开灯,静默地坐在黑暗中,注视着落地窗外的草坪。

身后是仍然贴着封条还未重装的厨房,四周黑魆魆的,像是野兽可怕的口。

这些天玛丽安已经平静下来,警察们也很久没有再来打扰她,现在这个家中只剩下她自己,这一切仿佛已经结束,跟那个神秘寄信者一样消失了。

从一个月前开始,她就再也没收到过信了。

她突然起身,走向二楼的书房。除了大厅,这里是多日来她最常待的地方。书像有魔力一般,能让人平静下来。

“哒,哒。”

玛丽安陡然一怔,旋即朝着门外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刚才仿佛听到了脚步声?

“哒,哒,哒。”

“谁?!”她惊呼。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的走道里渐渐显现出来,白炽灯映照出他高大的身形。

“瑞恩?!”她脸上的惊恐不减反增。

瑞恩那双碧绿眸子中转着光华,看上去甚是狡黠:“说起来确实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费舍夫人。哦对了,我是从后窗进来的,您没有关好那儿。另外其实我并不是警察,所以这算不上渎职。不过如果你要去告我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玛丽安往后退了退,靠在书架上:“你想做什么?”

瑞恩朝她笔直走过去,然后做了个劳驾移位的手势:“不瞒您说,我已经观察您有些日子了,您每天都会到这个书房来,并非看书,而是焦急地徘徊一阵就离开。在我看来,这间书房里恐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存在。后来我发现书柜顶端和房间周围都堆了不少杂物,唯独这一块是空着的,正好能容人伸一只手进去。”

说罢,他不顾玛丽安的严词警告,兀自抬手摸向书柜上方,那上面有一个凹口,反方向处是个松动的木块,他边按下边说:“说实话,这件案子确实十分难处理。口供真实性无法保证,所有线索自相矛盾,唯一有动机的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但是有人弄巧成拙,正好给了我新的线索。”

一声闷响盖住了他的声音,面前的书架竟然分作两半,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方口。

玛丽安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目光逼视着瑞恩,与第一次见她时判若两人。

“女士先请。”他保持着绅士风度,看起来却像不容拒绝的命令。

玛丽安僵硬地蜷起身子率先钻进了方口中,瑞恩则紧随其后。这个方口不长,大约只有一两米,但越往里走,怪味越浓烈。

“嗯,是死人的味道。”瑞恩道。

两人钻出方口,一抬头,就见通道正前方有具几乎风干的尸体。玛丽安低呼一声,紧紧贴住墙壁不肯再挪动分毫。

“第一次见谢翁的时候,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没有,但她左手上的戒指戴在中指,脖子左侧还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吻痕。”瑞恩掏出两块手帕,一块捂住自己的口鼻,一块递给玛丽安,“这件事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她与您丈夫的隐秘关系。

“您告诉我,您到她家之后,她曾经独自离开过45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她见的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对她纠缠不休的人,而是她的情人,您的丈夫——乔治·费舍。在谢翁的家中,我看到一封她曾写给乔治的情书:‘我不想你离开我,我要占有你的所有一切,你的头发,你的颚骨甚至你的牙齿。’我想,这封信您恐怕早就看过了吧。所以,您认为尸体的牙齿不翼而飞这件事,可以借这封信嫁祸给谢翁。”

说话间,瑞恩细细打量这间隐藏在别墅中的小暗室。暗室里有一张床,被褥脏兮兮的,还有几件旧衣衫、食物的残留和某些不知名的秽物——很明显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但您忘了一件事,谢翁独自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您也是独身一人。您的不在场证明同样也有45分钟的空白。您趁她离开后,藏好了从她身上顺走的耳环,又在事后丢到案发现场,作为家属您想到里面去是轻而易举的。”

玛丽安冷冷看着那具尸体,半天才从唇齿间吐出一句:“你没有证据。”

“在谢翁离开房间外出的时候,为什么乔治正巧过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婆也在这里?又怎么会冒险出现?这里只有一个解释,有人给他发了信息让他过来。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条信息应该是您趁谢翁出门,用谢翁落在家中的手机发的,信息的内容是让他到楼下的车库门口来,这个位置可以从楼上监视。如果有人目击到谢翁和死者在一起,谢翁的嫌疑又会增加了。仔细想想,作为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深夜会佳人,他会选择那么显眼的地方吗?”瑞恩说着话,眼中难掩笑意。他的笑容很怪,玛丽安几乎可以确定,那是嘲弄。

“你现在想说什么?要逮捕我?你没有我杀人的证据。”

瑞恩闻言耸肩道:“我没有说您杀人,您确实没有杀过人。您只是知道整个杀人计划,并趁着这个机会,把罪名全推给破坏了自己家庭的情敌,一举多得。但是您,用东方的一句话说,机关算尽太聪明。”

说着他靠近墙角,仔细观察那具发黑发臭的尸体道,“这具尸体才是您的丈夫乔治,看样子他是在这里活活渴死的。现在的问题是,一个月前那具烧死的尸体,是谁?”

玛丽安不答话。

“我想,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的寄信者吧。那个一直躲在这栋房子的暗室里,深深爱慕着您的偷窥者。

“第一次见您我就发现了一件事,您的手表看起来并不新,戴了应该有些时日了,但它却比正确时间快了整整一小时,肯定有人将其调整过了。这样一来在警方调查的时候,您的供词定然跟实际情况有差别,这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但那个人的真正目的并非如此,他帮您设计了一个只要一调查就能查证的不在场证明,替您开脱。

“一月前的那封信也是这个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封信恐怕早就寄到了您的手中,您亲手将它放进自家的邮箱中,等他死后,再假意让警察看到。这些东西看似都和您有关,但实际上,随着警方调查的深入,真相一步步显露,您只会愈加清白。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他将你的丈夫关进了自己曾经住的地方,让他感受自己只能偷偷看着你的折磨,作为最大的报复——当然,这也是一个最佳的藏尸处。完成后,他放火烧死了自己。

“那封信里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对您说的真话,比如逃离,比如解脱,再比如为报复您的丈夫拔掉了他的牙,”瑞恩顿了顿,指着身边那具尸体边上掉落的几颗白色牙齿,“这个人是在为您复仇。他从头到尾都在为您着想,保护您,最后您自作聪明的嫁祸,将他布下的局全都打乱了——您知道他的杀人计划,却因为想要报复谢翁,临时起意,制造了一系列您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证据’,殊不知,就是因为这些变量才让警方对案件再度起疑,最终导致真相败露。此外,您每天在书房里徘徊,恐怕是因为知道这个地方关着您的丈夫,但您眼睁睁地看着他渴死,都没有打开这面墙。我无法从法律意义上证明这点,不过这些夜晚,想必你也难以入眠吧……”

瑞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敲打在玛丽安的胸口上。不知是这里的空气实在污浊还是过于激动,她突然呼吸急促,踉跄一步没有站稳,靠于墙面,缓缓坐到了地上。一张皱巴巴的纸从她腰间掉了出来。两人都没有去捡,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瑞恩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不远处的木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容器,容器的顶端印着菲利斯诊所的字样,里面放着一副假牙。

玛丽安顾不上回应瑞恩,她双目圆瞪,像是看到了一件不可置信的事:“那个,那个我见过!那是我亲手装上的假牙啊,一年前一个奇怪的男人到诊所来,要求把自己所剩无几的烂牙拔掉,然后装一副假牙……原来是他……”她瞪着的眼睛里不断淌出泪水,她没有伸手去抹,任由它们淌得满脸都是。

瑞恩这时才走过去捡起那张纸,原来也是一封信:

亲爱的玛丽安,对于你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但是希望你不要为此伤心难过,我真不希望在你的脸上看见悲伤啊。

请你务必相信我,那个男人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还请你少安毋躁。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我会为你解决的。我向你保证,在他受到惩罚时,你一定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看着这些发生就好。向日葵应该肆意地去拥抱太阳展现美丽呀,而我将化作你脚下的肥料。

祁桑

笔名没啥讲究,本姓祁,另外楼下正好有棵桑树。原籍上海,现居地还是上海。典型水瓶座,古怪、矛盾、自恋、自恋、自恋。做事三分钟热度,能坚持下来的也就吃和写文了。爱写恐怖悬疑暗黑,但永远正能量满满,常以恐怖故事为媒介,说一个故事道一个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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