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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杀凶》全文_作者:卓曦同

发布时间:2023-07-19 11:5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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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我见到顾潜鳞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

警察局外正下着倾盆大雨,顾潜鳞坐在他那间刑侦队大队长的办公室里,探员林东站在他的面前。

我叫卓曦同,是一个侦探推理小说作家。

顾潜鳞是我在一次偶然遭遇的案件中相识的,之后便成了不错的朋友,而顾潜鳞也经常邀请我参与他的探案工作。

就在上个月,我写了一篇关于他侦破一起杀人案件的小说,并且刊登在《最推理》杂志上。

拿到稿费之后便约好请他吃饭,而时间就定在今天中午,所以即使是最讨厌的大雨天,我依然准时来到顾潜鳞的办公室0

顾潜鳞一见到我,立即对我招了招手,说:“卓曦同,你来得正是时候,林东正要对我说一个案子,我们一起听吧。”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案子,我今天可是来请你吃饭的。”

顾潜鳞让林东在我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对我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这几天我到南京出差,半小时前才回到局里,就听说宋万山被人给杀了。”

“宋万山?”我诧异了一下,说:“是不是那个地产大亨宋万山?”

顾潜鳞点了点头,说:“就是他。”

宋万山本就生在一个殷实家庭,五年前开始投资地产业,随着全国楼价的不断走高,他的资产也在飞速增长,短短几年间已成了这座城市里屈指可数的富豪之一。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宋万山至今只有四十不到,自从三年前丧妻之后便一直未娶,更没有子嗣。

也许是出于侦探小说家的本能,我脑中立即闪过了一个念头,宋万山死了之后他的巨额遗产将会由谁来继承?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这时顾潜鳞已经开口说话了。

他对林东说:“你现在可以将案件的具体情况说给我们听了。”

一、案情

案子的大致情况是这样的——

就在昨天半夜大约十二点的时候,顾潜鳞手下一个叫王动的探员在回家途中看到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便上前询问。

在询问过程中,该名叫做乔东海的男子言辞闪烁,神情越发显得惊惶失措,王动便起了疑心。之后又在乔东海的裤子上发现了凝固的血迹,王动随即将乔东海带回了警察局进一步查问。

乔东海最终供认自己杀害了富商宋万山,并且将尸体转移到一处小巷,伪造成抢劫杀人。而且他也随即坦白了自己杀人的动机,是为了一个叫做马小铃的女子。

马小铃今天二十四岁,自小患有眼疾,双目失明。而且双亲早亡,只剩下孤苦一人。

乔东海同马小铃小时候就是邻居,并且一起长大,马小铃父母亡逝之后便经常照顾马小铃生活。时日久后,两人之间暗生情愫,只是乔东海个性腼腆一直没有明确追求马小铃,所以两个仍然一直以朋友相处。

然而就从去年开始,一个叫做“宋先生”的人进入了马小铃的生活中。

乔东海并没有见过那个人,也不知道马小铃是怎么认识他的,乔东海只知道马小铃经常在他面前夸赞“宋先生”如何善良真挚,以及如何帮助自己。

直到近一个月,乔东海才从一些见过这位“宋先生”的人口中得知,原来这个“宋先生”就是著名的地产大亨宋万山。

而乔东海的心中,此刻仍积压着另一件事情,那就是马小铃的眼睛尚有一线复明的机会,但前提是必须到美国进行一种价格十分昂贵的手术。

虽然乔东海一直深爱着马小铃,但做为一名小职员的他根本无力承担手术费用,这件事一直令他耿耿于怀,而宋万山的出现更加令他心中不安。

所以最终的惨剧便发生了。

昨天晚上大约九点半钟的时候,乔东海去找马小铃,结果看到马小铃和宋万山一同回到家门口,宋万山正在为马小铃开门。

乔东海立即想到,宋万山很可能一直垂涎马小铃的美貌,以手术费用为条件诱迫马小铃以身相报。

他一时间妒火中烧,便立即冲过去用一块大石砸中了宋万山后脑,宋万山当即死亡。

而乔东海随后明白自己铸成大错,赶紧将尸体搬至市中心的巷子里,伪装成抢劫杀人现场,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在回家的途中竟被警员王动发现,并带回了警局,最终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压力,将整件事都坦白了。

听完林东的叙述,顾潜鳞立即问:“你们到案发地点看过了没有?”

林东说:“去过了,昨夜一直下着大雨,大部分痕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差不多了,只有作为凶器的石头上还残留了一点血迹。若不是我们去得及时,恐怕了连这点痕迹也找不到了。”

顾潜鳞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你们有没有审问过那个盲女马小铃?”

林东说:“马小铃是个残疾人,行动不便,所以我们是她的家中进行查问,而且做了笔录。但是——”

林东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但是马小铃的证词与乔东海所说的出入极大。”

“哦?”顾潜鳞诧异了一下,问:“马小铃的证词是怎么说的?”

林东说:“马小铃告诉我们,宋万山的确是提议要出资送她去美国治疗眼睛,但条件是她必须以身相许,而马小铃并没有答应宋万山。而当时宋万山送她回家,正在替她开门,身后却突然冒出一个人用石头袭击了宋万山。宋万山当即惨叫毙命,而杀手也仓皇逃走。就在她不知所措的当口,乔东海却出现了,并且带走了宋万山的尸体。”

我蹙了蹙眉头,本能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一定不像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我望了眼身边的顾潜鳞,说:“这两个人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你觉得会是哪一个?”

顾潜鳞缓缓摇着头,说:“我现在还不知道。”

他停了停,接着说:“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乔东海杀了宋万山,而马小铃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为他做了假证供。”

我对顾潜鳞的推测顿时心领神会,即刻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第二种可能是马小铃并没有说谎,但乔东海见到宋万山的尸体之后,便认定是马小铃所杀,所以才会冒险转移尸体,并且在被捕之后供认自己就是凶手,目的是为了马小铃脱罪。”

我停了停,继续说:“而我想,马小铃对警方所说的那些供词,也许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乔东海,又或者是她告诉了乔东海,而乔东海根本没有相信。”

此刻我已经从顾潜鳞的表情中看到,他所想的同我所说完全是一致的。

我又问他:“你打算接下去怎么做?”

顾潜鳞望了眼窗外的大雨,缓缓地说:“我知道你最不喜欢下雨天,不过今天恐怕必须陪我出去走一趟了。”

我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说:“好,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个马小铃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人,竟然连宋万山这样的钻石王老五都为了她神魂颠倒!”

二、美貌的盲女

我和顾潜鳞到达马小铃住处的时候,天空中依然下着倾盆大雨。

马小铃的家是一套老式的平房,周围用木栏圈出一个院子,但已经十分残旧了。

这里接近乡镇,背靠大山,附近的人家几乎已经全搬走了,整个平房区里只剩下两三户还住着人。

我们到达的时候,马小铃也刚巧从外面回到家,打着伞站在门口。我和顾潜鳞不约而同地在木栏外停住了脚步,看着她娴熟地掏出钥匙打开门,才慢慢地走进了小院里。

可是才走了没几步,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女子却忽然警觉地半转过身来,一双美丽却又显得空洞的眼睛有些惊惶地望着我们这边,急切地问:“你们是谁?是什么人?”

我和顾潜鳞相觑了一眼,顾潜鳞立即向着她大声说:“我叫顾潜鳞,是警察局刑侦队的大队长,关于宋万山被杀一案,我希望能够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马小铃“哦”了一声,神色中的警惕已经解除了许多,只是露出一丝黯然的神情,说:“两位请到家里来吧,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尽力回答你们的。”

我和顾潜鳞跟着她进了房间,房间里十分简陋,只有几件最简单的家具。

我们在一张已经掉了漆的红色方桌旁坐了下来,马小铃送来了两杯水,然后也在我们对面也坐下了。

这其间我一直留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马小铃虽然是一个盲人,但生活的自理能力却非常强。而且她举止娴静,加上出众的外表,难怪乔东海和宋万山都会对她如此着迷。

顾潜鳞浅浅地啜了口水,开始问:“马小姐,你能把宋万山被杀时的情况再对我说一遍吗?”

马小铃点了点头,似乎开始回忆昨夜所发生的情景,然后幽幽地说:“昨天下午的时候,宋先生到我工作的福利院来找我,一直等到我下班之后,便带着我去吃饭,直到晚上九点过后才送我回家。”

根据马小铃资料上的记载,她在本市议价福利院从事盲文资料的电脑输入工作。

顾潜鳞趁马小铃说话的间隙,插口问了一句:“宋万山经常去等你下班,并且请你吃饭吗?”

马小铃摇头说:“不是的。那天他特意去找我,是有些事情要对我说。”

我问:“是不是关于出资送你去美国治疗眼睛的事情?”

马小铃的神色微微一凝,随即说:“是的,就是这件事情。宋先生说他愿意送我去美国治眼睛,但是——”

马小铃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但前提是你要嫁给他,对不对?”顾潜鳞立即问。

马小铃苦笑了一下,说:“是的,但是我拒绝了他。”

“为什么?”我问:“难道你不想重见光明吗?”

马小铃笑得更加苦涩,但却带着一丝刚强的坚毅神色,她说:“我每一天都希望看看这个世界,可是我并不想用自己的感情去交换。”

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钦佩这个残疾的女人,这样的诱惑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够如此毅然拒绝的。

这时,顾潜鳞再次开口问:“那么你同宋万山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马小铃想了想,说:“那是在一年前的样子,有一次我下班回家途中,不小心被一辆自行车撞倒了,腿受了伤。宋先生刚好经过,便送我去医院,后来又送我回家。”

马小铃停了停继续说下去:“宋先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从那之后他就经常来看望我,有时候还会在福利院外面等我下班,带着盲文的书籍给我读。”

我和顾潜鳞仔细地听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等她讲完了,顾潜鳞才说:“马小姐,你现在可以将昨天晚上的情况继续说下去了。”

马小铃“恩”了一声,说:“我们吃完了饭之后,宋先生就送我回到家,正在他为我开门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袭击了他。昨天夜里的雨很大,我只听见宋先生大声惨叫了一下,紧接着那个凶手便飞快地跑了,当我去摸宋先生呼吸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马小铃的眼中闪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她继续说:“就在这个时候,乔东海就出现了。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可是他认为宋先生的尸体留在这里会给我带来麻烦,便将尸体背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凌晨的时候,两位警官来找我,我才知道他被抓了。”

我向顾潜鳞望了一眼,此刻他也正望向我。

看来我们的推测并没有错,乔东海其实丝毫没有相信马小铃的话,他一直都认为宋万山就是马小铃所杀,所以才痛快地认了罪。

那么宋万山究竟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呢?

我又将马小铃所说的话回顾了一遍,似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沉吟了许久才向马小铃问:“宋万山被杀之后,他的车子呢?现在停在哪里?”

“车子?什么车子?”马小铃有些诧异地反问我。

我说:“当然是宋万山送你回来时开的车子,难道他是坐公共汽车送你回来的?”

“当然不是。”马小铃说:“我们是步行回来的,从吃饭的地方到这里最多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而且在我记忆里,宋先生是从来不开车的。”

“哦?”这下轮到我诧异了。

像宋万山这样的富豪,出门居然会从不开车,这倒是稀奇的事情,更何况昨天晚上还下着那么大的雨。

顾潜鳞似乎也察觉这事有些不太正常,但显然一时却又想不出该如何继续问下去,又稍坐了片刻,便同我一起告辞离开了。

三、最大的受益人

我们从马小铃的家走出来,但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小院子里转了转。

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凶案现场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没了丝毫痕迹。

我们径自绕到了屋子的后面,就同任何这样的老式屋院一样,那里堆放着不少杂物,除了一些生了锈的铁具之外,还有一辆半新的三轮小推车,推车上盖着一块黑色的大油布。

顾潜鳞掀开油布看了看,推车里是空的,没有任何不寻常之处。

推车的旁边有一扇木栏门,同样年久失修,已经破败不堪了。

木栏门外的一条土路一直通往不远处的山径。

一切都再平常不过了,我和顾潜鳞相觑了一眼,看来这次冒雨前来,除了证实了乔东海不是杀人凶手的猜测之外,收获的确并不太大。

这多少令人有些沮丧,顾潜鳞沉吟着开口:“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我略略思索了一下,徐徐地说:“这案子有点复杂,目前还不好定性。”

顾潜鳞频频点着头,说:“我也这么认为。”

顾潜鳞接着说:“照马小铃所讲的经过,凶案显然不是偶发事件,凶手是特意来杀宋万山的。而且凶手杀人之后立即逃逸,并没有抢走宋万山身上的财物,看来并不是为劫财,那么就很可能是仇杀。”

我微微颔首,说:“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但如果真是仇杀的话,恐怕调查起来就比较麻烦了。像宋万山这样的人,能够获得今时今日的财富和成就,得罪过的人一定不少,排查起来可是棘手得很。”

顾潜鳞苦笑了一下,说:“棘手也得办啊,只好多花些精力了。”

正说着,我忽然间脑海中微微一闪,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说:“或许我们还有一条线索可以查查看。”

顾潜鳞稍一迟疑,立刻已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说从宋万山死后最大的受益人着手调查?”

我点头,说:“我是写小说的,所以习惯逆向思考,从结论倒推过程。既然仇杀一时半刻很难锁定嫌疑人,那么就先从最能从案件中获得利益的那个人着手,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顾潜鳞有些无奈地说:“就目前来说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我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那么烦恼,虽然这回被害人的背景有点复杂,但也总还没复杂到能让我们破案无数的顾大队长唉声叹气的地步。”

顾潜鳞又苦笑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顾潜鳞之所以如此烦恼倒未必是因为案子本身有多困难,只是这个被害人实再太有名,万一破案过程中陷入困境,来自舆论和上级的压力都将会是难以想像的巨大。

我当然知道时间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紧迫,立即问:“宋万山既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那么他死后,能够继承他财产的人究竟是谁?”

顾潜鳞想了片刻,才徐徐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宋万山的亲弟弟——宋千岭!”

四、兄弟矛盾

宋万山还有一个亲弟弟,这点我倒从没有听说过,但是一种隐约的直觉却告诉我,应该立刻去见见这个人。

下午的天气依然没有丝毫好转,当我和顾潜鳞来到宋家的时候,裤子上几乎都湿透了。

可是我们却并没有见到宋千岭,接待我们的是宋家的管家老陈。

宋家是一栋相当豪华的三层别墅,老陈安排我们在一楼的大客厅坐下,态度十分谦恭。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至少从外表来看这是一个非常老实本分的男人,大约有五十多岁样子,一双略显苍老的眼睛里透着重重悲怆。

顾潜鳞浅浅啜了口老陈沏的上好龙井,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这次来,是想找宋千岭先生了解一些关于宋万山生前的情况,他不在家吗?”

老陈说:“二少爷的确不在家。”

顾潜鳞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老陈摇了摇头,说:“这个我不太清楚。少爷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好多问呢。”

顾潜鳞又问:“那他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老陈说:“今天上午二少爷去认了大少爷的尸体之后,就一直有些坐立不安,吃过午饭就匆忙地出门了。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一下,说不定二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顾潜鳞“哦”了一声,问:“看来宋千岭对于宋万山的死一定十分悲痛,我想他们兄弟间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这……”老陈略略迟疑了一下,才说:“两位少爷之间的感情,本来的确是很好的。”

“本来?”我和顾潜鳞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顾潜鳞立即接着问:“那么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老陈徐徐地说:“我从小就在宋家工作,至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两位少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说到这里,老陈的眼睛里忽然发出光来,显然他对于宋家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他继续说下去:“两位少爷虽然性格迥异,但在小时候感情却是非常不错的。二少爷生性贪玩,经常偷偷溜出去,便让他哥哥替他在房里大声念书。因为他们两个的声音十分相似,所以就连老爷和夫人都瞧不出破绽来。”

老陈的话题越说越远,顾潜鳞不得不打断了他:“那么长大以后呢?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老陈说:“长大以后两位少爷之间的关系就渐渐开始紧张起来了,尤其是自从老爷过世后。老爷过世时并没留下什么财产,只有一家经营惨淡的公司,全权交给大少爷打理了。”

老陈停了停继续说:“大少爷一向很能干,很有出息,短短几年里就让公司挣了不少钱。”

顾潜鳞诘问道:“那么宋千岭呢?他在公司里担任什么职位?”

老陈说:“不,二少爷并不在公司上班。因为大少爷认为二少爷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所以一直不让他插手公司的事情。”

“哦!”顾潜鳞不禁诧异了一声,继续问:“对于这一点宋千岭是不是对他哥哥十分不满?”

“不满总是有一些的,但关系总还过得去。”老陈说下去:“不过自从两个月前,他们大吵了一架之后,兄弟两个就彻底闹僵了。”

顾潜鳞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我已经抢先问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老陈有些苦涩地说:“是二少爷向大少爷借钱,可是大少爷没有答应他,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顾潜鳞眉头微微一蹙,追问:“你知不知宋千岭向宋万山借多少钱?做什么用处?”

老陈说:“我听见他们说好像是一百万,至于做什么用,那我就不知道了。”

老陈停了停,接着说:“大少爷一向对家里的钱管得很紧,所以二少爷除了日常开支之外,并没有太多的闲钱。但是他好像在外面欠了别人不少债,上个月为了躲债还特地出门避了不少日子,直到前几天才回来。”

我和顾潜鳞不禁相觑了一眼,这的确是很有用的线索。

宋千岭与宋万山不和,而且还在外面欠下了不少债,那么一旦宋万山死了,他的麻烦就一次性全都解决了。

我们正思索间,忽然开门的声音响起,一个三十不到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陈立即迎上去,说:“二少爷,有两位警察局的同志来找您,正在客厅等您呢。”

宋千岭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身上不少地方都被淋湿了,显得有些狼狈。

他将雨伞交给老陈之后,来到我们面前。

宋千岭是个看上去十分温儒的男人,目光很柔和,但显然显得有些软弱。

这样的人会是杀死自己亲哥哥的凶手吗?

我和顾潜鳞再次互望了下,顾潜鳞已立刻开口了:“宋先生,我们这次来,是想向你调查一些关于宋万山先生被杀一案的情况。”

宋千岭“恩”了一声,似乎有着很重的心事,说话有些心不在焉:“两位有什么想要知道的,那就请问吧。”

顾潜鳞说:“听说你跟你哥哥的关系不太和睦?”

宋千岭再次“恩”了声,说:“是啊,我跟他的确关系有些僵,尤其是两个多月前吵过一架之后。”

顾潜鳞又问:“那次吵架是不是因为你向他借钱,他没有答应你?”

“是啊。”宋千岭说。

“那么你向宋万山借一百万,打算派什么用处?”顾潜鳞追问。

宋千岭微微一怔,似乎此刻才发觉顾潜鳞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注视了他一会儿才说:“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没有必要说出来。”

顾潜鳞点了点头,继续说:“我还听说你在外面欠了不少钱,前阵子还特意出去躲债了。”

宋千岭并没有否认:“不错,这的确是事实。”

顾潜鳞的眼睛已开始发光了:“那么我还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宋千岭说:“请问吧。”

顾潜鳞声音有些冰冷地重重说道:“那么请问,你哥哥宋万山被杀的时候,也就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这段时间,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

五、不在场证明

在顾潜鳞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了起来。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宋千岭无疑是嫌疑最大的一个人,如果他不能提出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那么顾潜鳞立刻就可以将他带回警察局里。

可是宋千岭的回答却令我们彻底失望了。

宋千岭淡淡地说:“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我在和朋友一起吃饭,而这个朋友也就是我的债主,华晨财务公司的老板——风大成。”

六、意外的发现

我和顾潜鳞顿时有些发懵,难道我们从一开始的推断就出现了错误,而宋家兄弟之间的复杂关系,也仅仅只是一种巧合?

我们走出宋家的时候,都有一些心事重重,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顾潜鳞才开口:“你有什么看法?”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没什么看法,宋千岭的这条路似乎已经被堵死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想我们都应该到华晨财务公司去问问那个风大成,至少证实一下宋千岭并没有在骗我们。”

顾潜鳞点了点头,我们在外面草草吃了点东西,然后便赶到了华晨财务公司,见到了公司的老板——风大成。

风大成四十出头的样子,剃着一头板寸,看上去很精悍,在他那里我们得到了同宋千岭一致的说法。

风大成告诉我们,昨天晚上他收到消息宋千岭已经回到了本市,所以就去找他讨债。

但宋千岭并没有筹到钱,两个人在一家酒店里边吃饭边谈判,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分开。

而至于那家酒店,离马小铃的家相当远,宋千岭根本无法出现在那里杀人。

这样的结果令我和顾潜鳞彻底失望了,交谈大约只持续了十五分钟,便因为风大成有要事必须出行而终止了。

可是就在我们将要离开华晨公司的时候,却巧合地撞上了另外一件事情。

两个相貌十分凶悍的中年男子闯进公司来找风大成,风大成显然对于他们十分畏惧,竟偷偷从后门溜走了。

那两个男人叫嚣了阵子,见风大成不在公司里,最后也只能作罢离开了。

顾潜鳞虽然是警察,但此刻显然已被宋万山的案子搞得焦头烂额,既然那两名男子并没有进行暴力破坏,所以也就没有插手。

等他们走后,我们便离开了华晨公司。

七、第二个不在场证明

案子就此陷入了困境之中。

之后的接连两天里,顾潜鳞一直带着手下对于宋万山的关系网进行排查,但却始终都效果甚微。

直到案发后的第三天,就在所有人都有些丧气的时候,事件却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天下午大约两点钟的时候,我正在家里修改一篇稿件,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

我接起电话,耳边立即听到了顾潜鳞的声音:“卓曦同,快到我这里来一趟,案子有进展了。”

这两天我也一直在反复想着宋万山被杀的事情,但却同样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

听到顾潜鳞这么说,顿时精神一振,立即出门向警察局赶去。

当我到达的时候,办公室里除了顾潜鳞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我看了看他,顾潜鳞已向那个男人说:“汪海昌,你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再向这位卓先生说一遍。”

那个叫汪海昌的男人“恩”了声,转头望向我,说:“我叫汪海昌,是宋千岭的中学同学。我今天来找你们,是想告诉你们,宋千岭绝对不会是杀害他哥哥的凶手。”

我有些诧异地望了眼顾潜鳞。

宋千岭本来就已经被我们排除了嫌疑,为什么这时候却会冒出这样一个人来,为宋千岭说话。

顾潜鳞对我微微一笑,示意我听下去。

汪海昌继续说:“我昨天到宋家去找宋千岭,结果并没有遇到他,反倒跟老陈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你们知道了宋千岭和他哥哥关系不和,而且欠了不少债的事情。我想你们一定会怀疑他为了遗产而杀死宋万山,所以今天才特意来这里为他澄清一下,因为就在宋万山被杀的那天晚上,宋千岭就跟我在一起。”

“跟你在一起?”我错愕地说。

那天晚上宋千岭不是同风大成在一起吃饭,怎么又会同这个叫汪海昌的人在一起?

“是的。”汪海昌说:“那天晚上大约九点钟的时候,我到附近的一家酒吧里坐坐,结果就在那里遇到了宋千岭。”

汪海昌接着说:“那时侯宋千岭已经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几乎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我知道他最近遇上不少麻烦,而且又醉成这样,所以就一直陪着他,直到十一点的样子才分开。”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那天宋千岭告诉我们风大成的事情时,老陈并不在客厅里,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宋千岭已经有了不在场证明。

所以他将我们问话的事情告诉了汪海昌之后,汪海昌便特意来向我们作证,而他绝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么一来却反而无意中拆穿了宋千岭的前一个证明。

我挑了挑眉毛,这件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我向他问:“你知道宋千岭最近遇到了不少麻烦?”

汪海昌点了点头,说:“我听说他欠了别人不少钱,而且债主逼得很紧。还有……”

“还有什么?”我问。

汪海昌说:“而且我觉得他好像还遇到了些感情上的麻烦。”

“感情上的麻烦?你能不能说详细些?”顾潜鳞刚才显然并没有问起过这个问题,此刻顿时显得有些兴奋。

汪海昌有些迟疑地说:“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天我见到宋千岭的时候,他已经喝醉了,而且说了不少醉话。”

我立即问:“他都说了些什么?”

汪海昌说:“他好像在叫一个女人的名字,但是当时他的口齿已经十分含糊了,所以我没听清楚那个女人究竟叫什么。我只听到他不断地说自己是个没有用的男人,挣不到钱,好像还有不能帮她做什么事情之类的话。”

我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那么你后来把他送回家了?”

汪海昌摇头说:“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扶着他出了酒吧之后,他突然好像发疯似地推开我,拼命地跑了,一转眼就没了踪影。但是那时侯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十分了,所以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杀宋万山。”

汪海昌继续说:“我认识宋千岭已经有十多年了,他一直都是个非常善良的好人,这一点在我们同学之中是有口皆碑的。只是他的性格有些软弱,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更不可能去做杀人的事情。”

此刻顾潜鳞忽然开口了,他向汪海昌说:“汪先生,你所说的事情对我们非常有用,并且非常感谢你帮助我们的调查工作,现在你可以走了。”

汪海昌向我们说着声“再见”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他走后,我和顾潜鳞都苦笑看着对方。

半晌我才缓缓地说:“看来那天宋千岭真的醉得不轻,显然已经忘了汪海昌曾经见过他,所以才会找风大成来为他作假证明。而风大成为了宋千岭能够尽快还他钱,也只要答应帮他这个忙。”

顾潜鳞微笑看着我,许久才徐徐地说:“我感觉到这件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而且我们很可能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哦?”我沉吟着说:“你发现了什么?”

顾潜鳞没有立即回答我,因为这个时候警员林东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

顾潜鳞立即向林东问:“结果怎么样?”

林东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事实情况果然不出您所料。”

我看着他们一问一答,如坠云雾,立刻大声地抗议:“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快如实招来!”

顾潜鳞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去找风大成,临走的时候曾经看见两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人?”

我点头说:“当然记得,他们——”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声音却已经停止了。

因为就在这一霎,我已经明白了顾潜鳞所想到的事情。

顾潜鳞依然微笑看着我,显然已知道我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缓缓地说:“我听了汪海昌的话之后,就想到了那件事情,而且立刻就明白了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两个人也是来逼债的,是向风大成逼债!”

这时林东已开口了:“根据我刚才的调查,风大成的公司也欠了不少外债,债主也同样催得特别紧。如果宋千岭不能尽快将欠他的四十万还清,那么风大成的公司很可能就要关门大吉了。”

我略略颔首,说:“风大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帮宋千岭做假怔的?可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宋千岭不是原本就已经没有嫌疑了?”

顾潜鳞突然“哈哈”地笑起来,有些调侃地说:“我说卓曦同啊,你是不是今天还没睡醒啊?怎么脑袋突然变得不灵光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些不服气,脑子里不断思索着,试图找到新的突破口。

仅仅是刹那之间,我的眼前陡然一亮,失声地叫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停了停,略略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继续说:“事实上,很可能不是宋千岭去求风大成为他作假证,而是风大成主动向宋千岭提议要为他作假证。”

顾潜鳞徐徐点头,说:“不错,这一点差别很大。”

我说:“的确很大,因为风大成要保住自己的公司,就必须让宋千岭还钱。而能让宋千岭还钱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宋万山突然死掉,让宋千岭继承宋万山的遗产。”

我继续说:“杀死宋万山的人很可能就是风大成,风大成之所以主动要求给宋千岭作证,因为这样既能保住宋千岭,而且同时也为自己创造了充分的不在场的证明!”

顾潜鳞再次点头。

这一次我们显然又不谋而合了。

八、风大成再次撒谎

这一次我们并没有到华晨公司去找风大成。

因为顾潜鳞已经派人将他带来了警察局,作为嫌疑犯暂时扣押起来。

在审讯室里我看着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我们面前,仿佛已经顿时失去了生气。

审讯十分简短,因为要问的问题其实并不多。

风大成坦白了自己的确主动联系宋千岭,提出为他作假证供的要求,但原因仅仅只是希望能够使警方不要怀疑宋千岭。

那么他就能尽快获得遗产,也能尽快还他钱。

但是对于杀死宋万山一事,风大成却矢口否认。并且告诉我们,在事发的当天晚上,他一个在家里看电视。

虽然没有人证,但他可以将当天看的电视节目都告诉我们。

当然,这一点绝对无法成为他洗脱嫌疑的重要证明。

顾潜鳞暂时将他关押了起来,等待进一步搜集证据之后,再进行审讯。

审讯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

我和顾潜鳞来到了风大成居住的公寓,这是一栋相当现代化的公寓,底楼的门卫室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值班。

而非常巧合的是,今天我们遇到的正是案发当晚值班的那名保安,顾潜鳞表明了身份之后,便开始了问话。

这名保安叫杜土根,大概六十多岁样子,应该是退休人员。

顾潜鳞问:“四天之前,也就是上周六的晚上,是不是你在这里值班?”

杜土根点头说:“不错,就是我。”

顾潜鳞又问:“你们一个班一共几个人?”

杜土根回答:“我们一天分早中晚三班,每班就一个人。”

顾潜鳞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么在那天晚上六点到七点之间的时间内,你有没有看到过住在五楼的业主风大成回到公寓里来?”

杜土根想了想,说:“没有。”

顾潜鳞立即说:“你确定?”

杜土根说:“确定,因为那天下着大雨,业主大都在六点以前就回来了,六点到七点之间几乎没什么人进出,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顾潜鳞想了想,继续问:“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因为你上洗手间,或者什么原因离开了,才没看见?”

杜土根摇了摇头,说:“不会,我记得那天我一直留在值班室里,至少在那段时间,我没有离开过。”

顾潜鳞再次重复:“你肯定?”

杜土根很确定地说:“我肯定。”

顾潜鳞望了望我,看来风大成的确是在说谎,他说那天六点出头的时候回到公寓里,但如果真是如此,杜土根没有理由看不到。

我瘪了瘪嘴,悠悠地向杜土根问:“我看你岁数应该已经挺大了吧,有六十了没?”

杜土根点头微笑说:“我已经六十四了。”

我挑着眉,说:“那应该已经退休了,那怎么不享享清福,还这么辛苦出来工作?”

杜土根苍老的脸上笑了笑,说:“为了生活嘛,我们这些外地来的人没有劳保,那就只能继续工作了。”

“哦。”我沉吟了一下,向顾潜鳞说:“既然该问的你都已经问了,那么咱们就回去吧。”

顾潜鳞的心情显然也挺不错的,案件有了突破,他的压力显然小多了。

我们出了公寓的门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便各自道别分开。

我独自走在闪烁的霓虹之下,心情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九、去找杜土根

半夜十二点,杜土根走进他家所在的那栋破楼房里,窄仄的走道里到处是垃圾。

杜土根来到三楼的家门口,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突然一个身影从他的身后飞快地靠近过来。

杜土根顿时觉得一样尖尖硬硬的东西顶在了自己的腰上,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别动,也别出声,否则要你的命。”

杜土根的脸都吓得白了,全身哆嗦着一动都不敢动。

那个声音继续说:“我只为求财,不想杀人,你明白吗?”

杜土根点了点头。

那个声音接着说:“我最近手头紧张,急需五万块救急,只要你大方点,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杜土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你……你别乱来,我给你钱……!你跟我进家里,我……我拿钱给你……”

正在这个时候,背后那个声音忽然“哈哈”地笑了起来,大声地说:“行了,别那么害怕了,我跟你开玩笑呢!”

杜土根遽然一怔,这才慢慢地转过身,然后他便立即看到了身后正用一把钥匙顶着他的我!

杜土根长长地吐了口气,说:“卓先生,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笑着说:“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居然把你吓成这样,实再是不好意思。”

杜土根幽幽地说:“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这才收起了笑容,正色地说:“我突然想到一点事情想要问你,所以就去公寓找你,但你刚好已经下班了,所以你的同事就告诉了我你的住处。”

杜土根“哦”了一声,问:“卓先生想问我什么事情?”

我微微蹙着眉,说:“我是想问你,你们公寓里有没有监控录像,如果有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出来看看。我始终觉得,有可能是风大成回去的时候,你因为走神或者什么原因而没有看到,有录像总是更加确定一些。”

杜土根神色有些无奈地说:“那真是太不巧了,监控录像一般是三天清洗一次,然后重复利用。那天的录像今天下午已经被洗掉了,所以恐怕没有办法看到了。”

我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说:“看来那也没有办法了,那你休息吧,我告辞了。”

我说着便离开了那栋破公房,走入一片暗淡的夜色之中。

我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掏出手机拨通了顾潜鳞的电话,然后对他说:“明天上午九点,你把宋千岭、马小铃、汪海昌和杜土根都接到警察局,还有已经暂时关押的乔东海和风大成。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明天就能够破案。”

故事进行到这里,已经给我们展现了案件发生的始末,盘枝错节的线索隐藏在每一个细微的角落,一个对话,一个表情,或是一个眼神。亲爱的读者,你参透的其中的奥秘了吗?如果你已经有了答案,那么请跟我一起来看一看,是否和卓曦同先生的推理不谋而合……

十、最后的华丽推理

次日上午九点,当我来到警察局的时候,所有人都已集中在一间大审讯室里等着我了。

顾潜鳞立即走到我身边,小声地说:“你搞什么鬼啊?我们不是已经将风大成定为嫌疑犯了,干吗还要找那么多人来?”

我对着他笑笑,然后说:“我当然有十分必要的原因,你先别着急,我很快就会把整个案件的过程都告诉你们。”

我走到众人面前,然后缓缓地说:“大家好,今天把你们都找来,是因为我和顾队长要将宋万山的案子告一段落,而杀死宋万山的凶手,就在你们之间。”

风大成已经不耐烦地大声地说:“你快说啊,凶手究竟是谁!”

我的目光渐渐从眼前的众人脸上扫过,然后缓缓停顿下来,停顿在一双眼内,可是那双眼睛却看不见我。

然后我大声地说:“杀死宋万山的人,就是马小铃!”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乔东海和宋千岭几乎是同时惊呼起来。

他们叫完之后,又不禁互望了一眼。

我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这件案子,可以用倒推的方式解释给你们听,这样或许能够说的清楚一些。”

我停了下,继续说:“首先是风大成。就在昨天下午,我和顾队长都还一直怀疑风大成就是杀死宋万山的凶手。因为只要宋万山一死,宋千岭就能继承遗产,然后还给他钱,那么他的公司也就保住了。而更重要的是,风大成对我们说,那天晚上六点钟他就回到了公寓,然后一直没有离开过。可是当我们问到公寓管理员杜土根的时候,他却坚称从未看到他回到公寓。”

这时风大成失声叫道:“他胡说!他……”

我打断了他,说下去:“他的确是在胡说,因为他已经被人收买了。”

杜土根立即抗议:“卓先生,说话要有证据,这是犯法的事情,不能乱说的。”

我向他点了点头,说:“我当然会让你心服口服。”

我接着说下去:“当我和顾队长向杜土根问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问题。因为他说话太流利,也太肯定了,倒像是事先就想好的,这点让我觉得很可疑。”

我停了停,继续说:“所以当天晚上我和顾队长分开之后,便又回到了公寓,那时杜土根正要下班,我就跟着他回到了住处,并且在他家门口演了一回假匪徒。”

我看着杜土根,问:“这件事你应该不会一夜间就忘记了吧?”

杜土根说:“我当然记得,但是这又怎么样?”

我说:“当时我在背后用钥匙顶着他的腰,他还以为是刀子,吓得不轻。然后我就要他拿出五万块来,否则就要他的命,结果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让我进他家去拿给我。”

我的目光环视着众人,说:“大家试想一下,一个在公寓看门的保安,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现金?即使他有这么多钱,但又为什么不存进银行?”

我停顿了一下,说下去:“因为他不能这么做。只要是存进银行的钱就都能查到纪录,这样就很容易被警方发现他突然间多了这么一笔钱,从而就会怀疑他证词的真实性。如果现在顾队长派人去他家找找的话,应该还能找到那些现金。”

杜土根的目光顿时暗淡了下来,身子仿佛也忽然间软了。

顾潜鳞这时忽然说:“既然杜土根的证词是假的,那么风大成显然就是无辜的。”

我点头,说:“现在的问题是,究竟什么人收买了杜土根?现在我就可以告诉大家,这个人就是宋千岭宋先生!”

宋千岭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望着我。

我转头向顾潜鳞说:“你还记得宋万山被杀那晚,宋千岭和汪海昌之间发生的事情吗?”

顾潜鳞忽然一拍脑袋,顿时有彻悟之感,说:“我明白了,宋千岭从一开始就想嫁祸给风大成。所以他明知道汪海昌会为他作证,却还答应让风大成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为的就是让我们拆穿风大成,从而怀疑风大成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都是为了给他杀人的事实做掩饰。然后他又收买了杜土根,那风大成就更加有口难辩了!”

宋千岭一直听着我们的话,许久才缓缓地说:“不错,的确是我故意要嫁祸给风大成,因为就是我杀死了我哥哥。”

顾潜鳞冷笑着说:“那么汪海昌的证词呢?又怎么解释?”

宋千岭又说:“汪海昌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才拜托他这么做的。宋万山是我杀的,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你们把我抓起来就好了!”

我酸涩地笑了下,说:“宋先生,你这又是何苦呢?虽然我明白你要为马小铃顶罪的心情,可是这样你不仅害了自己,而且还害了你的朋友,作假证是犯法的,他可是好心要帮你的人。”

宋千岭用力咬着嘴唇,许久才冷笑了声,说:“我又不认识马小铃,我为什么要给她顶罪!”

我缓缓地说:“谁说你不认识马小铃?你要给她顶罪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宋先生’!”

宋千岭终于不说话了。

我接着说:“我们一直都认为,马小铃一年多来对乔东海所说的那个‘宋先生’就是宋万山,但事实上,那个‘宋先生’其实是宋千岭!”

“‘宋先生’是宋千岭?这怎么可能?在马小铃门口被杀的人是宋万山啊!”顾潜鳞惊愕地说。

我徐徐地说:“这个故事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几乎要从一年前说起了。宋千岭和马小铃的相识其实是十分偶然的,而自从那以后,宋千岭便对马小铃深深倾心,经常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然而就在两个多月前,宋千岭得知马小铃的眼睛如果到美国去治疗的话,或许还有复明的希望。但是他手上却没有那么多钱,所以他就去找宋万山借,当时他开口的数目是一百万。”

我忽然转头对乔东海说:“马小铃出国治疗手术费和路费,一共需要多少钱?”

乔东海迟疑着说:“差不多就是一百万。”

“恩,很好。”我接着说:“但是宋万山却并没有借钱给她,无奈之下宋千岭只能另想办法。他的办法就是去找风大成借,但是风大成只能借给他四十万,所以宋千岭就必须要想一个能在短期内让钱生钱的方法。”

“能在短期内让钱生钱的方法?”顾潜鳞似乎也明白了,他说:“这样的方法,一般都有很大的风险。而宋千岭又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材料,结果在短期内把钱都亏光了,所以他就只能出去躲债了。也正是这个原因,宋千岭在酒吧喝醉的时候才会说出那些话来,然而却无意中被汪海昌听到,后来又告诉了我们。”

我点头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而就在宋千岭努力让钱生钱的时候,宋万山或许是出于好奇,便打算看一看这个令弟弟神魂颠倒的盲女究竟是什么样子。然而谁都不曾想到的是,宋万山居然也对马小铃一见钟情,并且就在宋千岭出去躲债的时候,悄悄扮起了自己的弟弟。当然,马小铃一直都不知道宋千岭真实的名字,而且宋千岭也从不在马小铃身边人的面前出现,所以宋万山根本不必害怕会被拆穿。”

我接着说:“而这其中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宋万山和宋千岭的声音极其相似。他们小时候,宋万山就经常装成弟弟在房里大声念书,让宋千岭偷偷溜出去玩,就连他们的父母都不曾觉察。”

“啊!我想起来了!”顾潜鳞忽然惊呼:“怪不得马小铃印象中的‘宋先生’从不开车,宋千岭根本没有车。而宋万山为了装弟弟,就连大雨天都坚持步行送马小铃回家,这反而显得很不正常,所以当时听马小铃说起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很不对劲!”

我说:“不错,我也正是从这一点发觉有问题的。而宋千岭知道宋万山死在马小铃家的时候,一定非常奇怪,当天下午便立刻去找马小铃了。算算时间的话,应该就是我们刚好离开那里的当口,所以我们到达宋家的时候他并不在家。在宋千岭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决定想个办法帮马小铃脱罪,而这时候风大成刚巧打电话给他,提出要帮他作假证明。而宋千岭也就将计就计,想出了嫁祸的计划。”

我继续说:“我和顾队长曾经看过马小铃的家,当天下着很大的雨,可是我才走进院子,站在门口的她便立即发现了我们的存在。而且我记得当时她说的是:‘你们是谁?’,显然她甚至能够听出我们一共来了几个人。可是她却告诉我们,案发当晚凶手是从身后突然袭击宋万山,以她的听觉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发觉有人靠近?”

我接着说:“另外,马小铃家的后院里有一辆半新的手推车,这跟其它彻底锈蚀的东西很不相称。现在看来,那恐怕就是马小铃准备在杀死宋万山之后用来运尸的工具,只要将尸体送到屋后不远处的山路上,然后做成抢劫杀人的样子,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她。可是很不巧的是,这个时候居然冒出来一个乔东海,主动提出来要帮她处理尸体,结果却反而把事情给弄砸了。”

十一、结局

我终于把话都说完了。

宋千岭忽然跳了起来,大声地说:“你没有证据!宋万山是我杀的,我是为了他的钱!这一切都跟马小铃没有关系,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注视着马小铃。

只见她缓缓站起来,幽幽地说:“宋先生,你不必这样,你不忍心让我被法律制裁,但我又同样如何忍心让你为我代罪。”

宋千岭看着她淡然的表情,整个人忽然瘫软了下去,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机。

我向马小铃说:“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那就是你为什么要杀宋万山?”

马小铃微微地笑了下,说:“因为我不想让宋先生再为我受苦了。”

我微微一怔。

她继续说下去:“宋先生用借来的钱炒股,之所以会赔得血本无归,完全是因为宋万山找人从中作梗,故意放假消息给宋先生。宋先生是老实人,很容易就上当了。”

马小铃徐徐地说下去:“宋万山说要送我去美国治眼睛,而条件就是要我嫁给他,却被我拒绝了。之后他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只要我肯嫁给他,他就帮宋先生还债。可是我思虑再三之后,觉得我无论怎么选择,都会另宋先生很痛苦,所以我就决定杀了宋万山。这样一来,所有问题自然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我幽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从审讯室走了出去。

我实在不愿意继续在这样一个地方待下去,而且我也更不愿意亲眼看到马小铃被警察送进监狱的情景。

今天的天气相当好,阳光明媚。

很难想像就在两天前,这里还是那样一个漫天暴雨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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