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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少年中国说》(一)·翻译

作者:张易萱  时间:2022-04-11 08:30:46

【题注】

《少年中国说》是梁启超一篇著名的政论文章。自1900年初发表以来,被读者广为传诵,不仅成为梁启超的代表性作品,也被公认为晚清“新文体”散文的典范性篇章。

当时,八国联军勾结清政府,镇压义和团运动,攻陷了天津和北京等地,并制造舆论污蔑中国是“老大帝国”“东亚病夫”“一盘散沙”,不能自立,只能由列强共管或瓜分。国人情绪悲观,民族危机空前严重。

梁启超在戊戌变法失败后,被迫逃亡日本,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变法图强的努力,为了驳斥帝国主义分子的无耻滥言,也纠正国内一些人自暴自弃、崇洋媚外的奴性心理,唤起人民的爱国热情,激起民族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梁启超适时地写出这篇《少年中国说》,以进化论的乐观进取精神,不仅揭示了时弊,更歌颂和展望了未来的少年中国,洋溢着昂扬进取的气慨和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感,极大地鼓舞了国人为争取祖国独立富强的斗志,对我们今天仍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此外,梁启超在文中采用了对比、比喻、排比、对偶等多种修辞手法,使文章辞采华丽,文笔酣畅。语言或奇或偶、或文或白、或中或外、说古论今,想象丰富,促成了文章自由豪放、感情充沛的文体风貌。故有学者表示:此文不但以思想新颖警辟取胜,且亦以文辞美取胜,然仍不脱对文言形式美的追求和框子。但这是一种在平易畅达的基础上,熔冶古文、骈文、散文、韵文、雅言、俗语的自由放纵的文辞美,梁氏此类文可看作是我国古典文章审美特性的终结。

原文

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①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任公曰:恶②!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点评:文章开篇立意高昂,首先举出日本人称中国为“老大帝国”作靶,随即提出截然相反的观点——“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此为全文之中心论点。后文由此起源,犹如长江之水,始则细流淙淙,继而水势渐壮,最后波涛汹涌,终成大河奔腾。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喜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鸦片烟,少年人如泼兰地酒;老年人如别行星之陨石,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③,少年人如西比利亚之铁路;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死海④之潴⑤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此老年与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任公曰: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点评:文章关键在于“老”“少”两字,故作者以人作譬,将国之老少与人之老少融为一体。第二段由此展开论述:“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随后以铺张渲染的文笔,比较了老年与少年之间的不同,行文中排比、递进句法的运用,为文章增色不少。

注释 

①欧西人:泛指西方英、法、美、等国的人。

②恶(wū):表示感叹的助词,犹“唉”,这里有反对的意思。

③金字塔:古代埃及王墓,以石筑成,底面为四方形,侧面作三角形之方尖塔,望之状如“金”字,故译名“金字塔”。金字塔与下句“西伯利亚铁路”对举,取其古雅而无实用意。

④死海:湖名,一名咸海。因水中含盐量高,鱼类不生,故名。在约旦、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间。

⑤潴(zhū):聚积的水流。

参考译文

日本人称呼我们中国,一称作老大帝国,再称还是老大帝国。这个称呼,大概是承袭照译了欧洲西方人的话。唉!我们中国真的老了吗?梁启超说:不!这是什么话!这算什么话!在我心中有一个少年中国存在。

要想说国家的老与少,请让我先来说一说人的老与少。老年人常常喜欢回忆过去,少年人则常常喜欢思考未来。因为回忆过去,所以产生留恋之心;因为思考未来,所以产生希望之心。因为留恋,所以思想保守;因为希望,所以勇于进取。因为思想保守,所以永远守旧;因为勇于进取,所以日日更新。正因为回忆过去,而每件事都是他已经历的,所以只知道照惯例办事;正因为思考未来,而每件事都是他所未经历的,因此常常敢于打破陈规。老年人常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常喜欢游戏取乐。因为多忧愁,所以容易心灰意冷;因为游戏取乐,所以精力旺盛。因为心灰意冷,所以胆怯懦弱;因为精力旺盛,所以气势磅礴。因为胆怯懦弱,所以只能得过且过;因为气势磅礴,所以敢于冒险。因为苟且求存,所以必定使社会走向灭亡;因为敢于冒险,所以能够创造世界。老年人常常厌事,少年人常常喜欢任事。因为厌于事,所以常常觉得天下一切事情都无可作为;因为好任事,所以常常觉得天下一切事情都无不可为。老年人如夕阳残照,少年人如朝旭初阳;老年人如瘦瘠的老牛,少年人如初生的虎犊;老年人如坐僧,少年人如飞侠;老年人如释义的字典,少年人如活泼的戏文;老年人如抽了鸦片洋烟,少年人如喝了白兰地烈酒;老年人如告别行星向黑暗坠落的陨石,少年人如海洋中不断增生的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中矗立的金字塔,少年人如西伯利亚不断延伸的大铁路;老年人如秋后的柳树,少年人如春前的青草;老年人如死海已聚水成大泽,少年人如长江涓涓初发的源头。这些是老年人与少年人性格不同的大致情况。梁启超说:人本来就有这种不同,国家也应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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