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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红绿灯

发布时间:2021-06-25 22:2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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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地在那边,学校在那边,干活的、上学的,都要到那边。要到那边,得横穿一条公路。公路是省道,车子多,开得又快,当然很危险,但村里人不怕,他们已经以为常。

这天早晨,人们来到公路边,给老倔拦住了。老倔说,现在车恁多,等一下吧。人们一阵哄笑,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老倔今天肯定是脑子有病了。他们不听,伸手一拨,把老倔拨到一边,前呼后拥进了公路。不远处,一辆接一辆的车,呼啸而来,只见老倔稳住身子,冲进了公路中央,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一面小旗,不停旋转着身子,使劲地飞舞。前前后后的车全慢了,停了,停成了两条长龙。司机探出头,吃惊地看着老倔。老倔笑了笑,然后朝人们一挥手,说,快过吧。可人们早过去了,他只得跑到路边,高高举起小旗,用力向下一挥,大声说,可以走了。司机们经过他身边,不满地骂,有病。然后一溜烟远去了。

从此,村里人发现,从早到晚,老倔总是呆在公路边,拿着他的小旗。只要有人过公路,他总会拦住你,等他用手里的小旗叫停了车子,方才让你过去。老倔已经五十多岁了,每忙完一次,他都要蹲在地上,喘上大半天的粗气。瘦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痛苦的微笑。

都这把年纪的人了,何苦呢?村长看不下去,劝他。

没事儿的,骨头越老越禁熬。老倔叹着气回答。

唉,村长也跟着叹气,你不会是因为……

别说了,我没事儿的。老倔打断村长的话,把脸转向一边,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过公路的人。这时,老倔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这老倔!村长又一次领教到了他的倔脾气。

可是,没过多久,那些明白了情的司机,再不听老倔的指挥了。老倔的小旗,在他们眼里,跟一块破布没什么两样。无可奈何的老倔,只得捂了耳朵,目送着大车小车一路欢叫着,绝尘而去。

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来来往往的人,老倔看着揪心。

这天,村长来到老倔面前,对他说,你知道红绿灯吗?老倔说知道。那你去交队请他们装一个呀,这样多省事。如果他们不愿意,就让他们给你弄个什么证证呀,袖章之类的,那些司机就不敢不听了。

真的吗?老倔的话里充满了希望。

真的。村长说。

翌日,老倔就进了城。老倔边走边问,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交队。不等老倔说明来意,一个中年人就笑了。中年人说,大爷,我们还没有在农村装红绿灯的先例呀?再说,装了用处也不大的。老倔不知说什么好,就赖着不肯离开。突然,老倔就想起了村长的话。老倔对中年人说,要不,给我发个证证,或是袖章什么的,让我去管管那些车吧。那条路上,车太多了,开得飞快,不然,还要出人命的。中年人“噗哧”一笑,说,这可不行,有些事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管的,快回去吧,五点了,天要黑了。老倔一看,天确实暗下来了,不过,最后一趟是七点,还有两个钟头,应该赶得上。他慢吞吞地起身,跨出了门。他苍老的背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老倔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正亮着,等过马路的人挤成一。绿灯亮了,大家一窝蜂朝前拥。过了马路,老倔抬头看了看红绿灯,心想,这东西真好!

老倔又逛一回小商店,买了些东西,等他坐车回家,天就黑透了。

老倔顾不上弄饭,他在灯下忙碌了大半夜。

第二天,老倔早早地来到了公路边。

大人该出工了,小孩该上学了,老倔看见一大人朝公路涌了过来。他连忙跑到公路中央,拿出一把大电筒,一推按钮,红红的光出现了。老倔高高举起电筒,举过了头顶。因为是白天,红光太弱,远看像一点火星。人们停下脚步,惊奇地看着老倔。还没等他们看明白,一辆车就冲到了老倔面前。伴随着人们的一声惊呼,老倔就像一只鸟一样,飞了出去。

老倔被车撞死了。

队的人来了。来人忙了一番后,找到村长,一个中年人对村长说,我认得他,昨天他还来找过我们。从一些司机反映的情况来看,他好像不太正常,是吧?

好像有一点吧。村长不敢肯定。

那他最近受过刺激吗?中年人又问。

有过,前不久,他儿子也在这儿给车撞死了,到现在还没找到撞的人。村长回答。

原来是这样。中年人自言自语地说。

五天后,村里人看见,老倔被车撞的地方,装上红绿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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