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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赋》原文·孙玉海

发布时间:2022-11-28 16:4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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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入三秋,天增其凉。昼见其短,夜显其长。众木减翠,庶卉凋芳。原隰郁茂,果粒丰穰。金风萧瑟,冥穹高旷。丛薄蓬举,寒露始降。物类知时,各有归藏。走兽觅穴,候鸟南翔。龟鳖深潜,蟋蟀下床。秋雁嗈嗈,瞩之惆怅;秋虫唧唧,闻之悲伤。

君子值此节序也,意萧条而心澹寂,思悄然而情不怡。瞻寥廓而郁郁,思所历而凄凄。彷徨昏夜,徘徊幽寂;怅惘忧恻,若失所依。

彼时也,或值天朗水明,云白气清;或有雾浊露晶,霖雨淋零。登高望远,则见山削水瘦,野旷潦抽。漫步林间,则有丹赭斑斓,彩叶飘转。时增寒兮蝉止嚖,丛草茂兮林添幽;洞庭波兮木叶下,一叶落兮天下秋。

至若明月独举,众星敛迹;氤氲悠浮,清晖漾丽;独坐中庭,高树上翳;疏影斑驳,冷风淅沥;屋脊胧明壁角黑,枯叶瑟缩寒蛩悲。忆昔感今,慨景致之殊变;瞻远思沉,悟闻见而非真。

春花烂漫不常在,夏叶葳蕤岂久存?柳垂金线终飞絮,桐花丹山渺凤音。绿野漠漠,煦风习习,春鸟欢短,春阳几许?昔逢佳季,有妖姬静女,踏青斗草;才士英彦,流水曲觞。或惜花爱月,拾翠暮野;或使气骋才,拔剑蒿莱。彼等固知浮生苦短,良辰难恃;莫不争吐芳菲,竞骛金紫。

至有达德之圣,明智之贤。参玄悟道,识运命之大本;象天法地,循宇宙之定理。探源寻流,闭纷欲而深修;见微知著,睹一叶而知秋。遵阴阳之大化,随日月而浮流。展明心其如镜,廓雄襟而迈俗。谨慎虔敬,履丹墀其如冰;超脱旷达,栖蓬门而适性。

晓繁葩其本幻,窥金精难久圆。察竞逐徒招累,知所得终沦迁。因能缘情适性,鱼鸟水空。踵先圣之宏教,迹前贤而养志。兽性固守一穴,鸟本暂栖一枝。乐吾原应所得,任它终去之失。鸿鹄远志,缯缴之弋难逃;鹪鹩欲浅,永年之福易葆。鲋欢涸辙,龟献隆祀,不如两者相忘于江湖;甘井易竭,直木先斫,孰若樗材久立于荒野?幻梦蝴蝶,讵识谁是真我?亡人归化,适足鼓盆而歌。

达人崇道,善人向佛。佛道之哲,金石不磨。繁华竞芳能几日,圣哲一语垂青史。花满月圆难久持,得意须看失势时。

禀时节之夙性,临霜秋之肃风,见繁花之纷灭,睹群叶之凋零,当悟浮生皆幻,沉醉似瞑。当此时也,彼馥郁之蕊,烂漫之形,葳蕤之叶,翡翠之色,皆萎落枯槁,消于尘淖,更复何处觅其影!故而耀煜于修枝者,必有萎落之悲;快意于高驰者,终有覆车之悔。

锦衣富贵,终究难逃飞灰;华堂易居,岂料蓬荜难归。心焦劳而求索,徒役身而贻悔;性骄奢而贪得,欲永守而难遂。春生夏荣,茂盛之势不足称;秋肃冬杀,竞骛之心当为警。故顺盛之境不足喜,偃蹇之遇不足悲。烨烨之华,终归萎摧;赫赫之势,难免崩颓。阴阳大化,周流终始,否极泰来,与世攸止。

于是感节气之更迭,识荣衰之大道;崇圣贤之德懿,悟先典之攸高。屈平去国,逢秋水而哀叶下;宋玉失志,悲寒气而叹泬寥;苏武贞烈,眺南雁而望帝乡;张翰智略,思莼羹于起凉飙。故而寒暑易节,物类感焉;征候微显,圣哲知焉;所避所迁,惟顺时焉;所舒所卷,随此心焉。灵眸敏锐,物无遁焉;心境洞达,胸无蔽焉;聪明睿智,无忧喜焉;既明且哲,足保身焉。

于是乃为歌曰:物无足美兮,人有媸妍。生此世上兮,必经艰难。庸流德薄兮,更兼识短。患得患失兮,只争早晚。君子特立兮,不随流迁。明哲聪睿兮,一一洞鉴。立定脚跟兮,从容归淡。高德深智兮,与世流转。守正固节兮,不效愚顽。世情纷纭兮,谁有定见。荆榛郁茂兮,岂能牵绊。万物逢秋而萧条兮,方显凛然之贞干;吾将正道而直行兮,无复迟徨而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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