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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发布时间:2017-04-16 10: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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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至于谁是第一个真正停下和他谈话的人,那应该是阿曼达·比尔,而且这完全是因为一个误会。

那是早上八点左右,阿曼达正要去上学,就像整个小城几百个其他的小学生一样。她唯一不同的是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正是那个行李箱吸引了麦基的眼球。他认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在逃跑,所以他停下来,说了声:“嗨。”

阿曼达对面前这个男孩开始心生疑惑:这个陌生的白人孩子是谁?他在东区干吗?这儿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是黑人,他又为什么跟我说话?

尽管如此,阿曼达·比尔还 是很友好的,所以她停了下来,回了一声“嗨”。

“你在逃跑吗?”杰弗里问道。

“啊?”阿曼达感觉很诧异。

杰弗里指了指她手里的行李箱。

阿曼达先是皱眉,然后想了一会儿,接着大笑起来。她笑得太厉害,笑得几乎站不稳了,于是她放下行李箱,坐在了上面,因为这样笑起来更安全。到最后她终于止住大笑可以说话的时候,她开口道:“我不是在逃跑,我只是去上学。”

她看出了他满脸的费解,于是她从行李箱上起身,就在人行道上打开了它。

杰弗里深吸了一口气:“书!”

确实是很多书,行李箱的两边都被装得满满的。比任何需要做家庭作业的学生带得都要多得多。

杰弗里双膝跪地。他和阿曼达以及这个箱子就像人潮中的石头;赶去学校的人们就在他们的左右匆匆流走。他转着头读着那些书的名字,他把上层的书一本一本举起来,好看清下面的。这里有小说类的,也有非小说类的,有侦探类的书、交友类的书、辨识类的书,有教人如何应对问题的书,有教人如何避免问题的书,还 有教人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孩子的书。在箱子的最底下放着一本单册的百科全书,是字母“A”开头的。

“我的图书馆。”阿曼达·比尔骄傲地说。

突然有人喊道:“要迟到了,同学!”

阿曼达抬头扫视了一圈,街上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了。她砰地关上行李箱,拖起来就要走。杰弗里一把抢过行李箱说:“我帮你拿。”

阿曼达被他的举动惊呆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又把行李箱夺了回来。“你是谁?”她说。

“杰弗里·麦基。”

“你从哪儿来,西区?”

“不是。”

她注视着他,注视着他啪啪作响的鞋底。在那个时期,这个城镇是被完全分割的。东区是黑人的辖区,而西区是属于白人的。“我确定你不是东区的。”

“我从布里奇波特来。”

“布里奇波特?在那边,是那个布里奇波特?”

“对。”

“好吧,那你为什么不待在那儿?”

“那是我来的地方,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很好。可你住哪儿?”

杰弗里环顾四周:“我也不知道……也许……这里?”

“也许?”阿曼达摇着头轻笑,“也许你该去问问你的爸爸妈妈,你是不是住在这儿。”

说完,阿曼达加快了脚步。杰弗里一度被落在了后面,但又立刻追了上来:“你为什么要带着所有这些书去学校?”

阿曼达告诉他,家里的弟弟妹妹喜欢用蜡笔在他们能找到的每张纸上画画,不管纸上是不是已经印满了字。还 有家里那只狗,旺旺,所有能咬到的东西,他都要尝尝。正因为这样,她说,她不得不每天带着她的“图书馆”上下学。

预备铃打响了;学校还 隔着一条街。阿曼达跑起来,杰弗里紧跟着。

“我可以要一本书吗?”他问。

“那是我的。”她答道。

“只是读一下,跟你借。”

“不行。”

“求你了。你叫什么?”

“阿曼达。”

“求你了,阿曼达。随便一本,最薄的一本。”

“我已经迟到了,我不可能停下再打开它。算了吧。”

他突然站住:“阿曼达!”

她继续跑,然后停下,转身,瞪着他。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蓬头垢面,衣冠不整。他为什么不回他本该生活的布里奇波特或者繁华的西区,去烦那里的白人女孩?而他又为什么仍旧站在这儿?

“如果我借给你一本,然后呢?我该怎么拿回来?”

“我会还 给你的,我保证!就好像这是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你的地址是哪儿?”

“西克莫大街728号。但你不能去那儿,你甚至不应该在这儿。”

上课铃响了。阿曼达尖叫着,转身跑了。

“阿曼达!”

她停下,转身。“哦——”她无奈地叫道,从行李箱里拽出一本书,朝他使劲儿扔了过去——“接着!”——然后猛冲向学校。

那本书拍打着飞了过来,像一只受伤的鸭子,最后落在了杰弗里脚下。这是一本讲述儿童改革运动的书。杰弗里得到了书,而阿曼达·比尔迟到了——这是她生平唯一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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